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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三章 再也回不去了

李承乾立馬跪地,不卑不亢地回答︰「陛下,我並非懷疑母後,但所有證據確實指向立政殿。因此,我才來稟告。」

李世民神色稍微緩和,踱步到案幾前坐下,才問︰「你接下來打算如何?」

「順藤模瓜,揪出幕後之人。」太子回答。

「你不怕牽扯你母後?」李世民繼續緊逼太子。

李承乾神情自若,朗聲回答︰「兒臣是母親教出來的,我相信我的母親不會牽涉其中。而那些用心險惡之徒,兒臣必定是要抓出來嚴懲。」

「即便那人權傾朝野?」李世民已平靜下來,冷眼看著整個局面。而今,他就當這是對未來繼承人的一次考驗。

李承乾沉默了。

該怎麼做,他心中早有決斷。然而,他唯一不確定的是自己的父親想要听到的是哪一種答案。眼前的人不僅是自己的父親,更是天威難測的帝王。

「你該如何?」李世民聲音不知不覺威嚴了幾分。

李承乾不敢繼續沉默,便硬著頭皮,說︰「回稟父皇,兒臣若是張司直,必定竭盡全力,稟告辦案,不管對方是誰。但兒臣是太子,所作所為必定要慎重。一則是看朝堂是否動蕩,二則是看這勢力可否連根拔除。若是不可抗衡,或會引起朝堂的大動蕩。那麼,就暫且擱下,文火炖之,溫水煮之,待時機成熟,再一並拔除。」

李世民听到此處,略微欣慰,神色稍微緩和。他也不想繼續逼迫長子,便說︰「行了。你也辛苦了一宿,你帶張司直一並用了午膳,繼續順著這條線查下。」

「是。」李承乾不明白父親的安排,但也不敢反對,徑直應答,與張司直一並退了出來。

兩人退出來,正巧踫見長孫無忌覲見。李承乾還是很禮貌地向他行禮,親昵地稱他舅父。長孫無忌神色疲憊,對著張司直與李承乾點了點頭,便匆匆入了甘露殿。

李承乾就站在原地,瞧了瞧天上的日頭,有些迷茫地問︰「張司直,你說我父皇是個什麼意思?」

張司直一怔,連忙搖頭,說︰「臣愚鈍,不知天子何意。」

「李承乾掃了他一眼,嘆息道︰「你這人很精明,卻也無趣得很啊。」

「是。認識我的人都這麼說我。」張司直假裝不懂李承乾的揶揄。

「嗨,你呀,還真無趣。」李承乾無可奈何,只得大步往前走。張司直小心翼翼地跟著。

李承乾走了幾步,忽然轉身問︰「擊殺房相國的賊子招了麼?」

「回稟太子,招了。」張司直回答。

「那麼,是誰?」李承乾很有興趣。他方才在甘露殿里很是緊張,甚至有點亂了方寸,忘記詢問那些賊子的審訊情況。

「回稟太子,口供指向是長孫四房。」張司直說。

李承乾听到這個答案,哈哈一笑,恍然大悟地說︰「原來如此。我說賊子們這樣猖獗,敢光天化日之下行刺當朝相國。」

張司直一愣,有點雲山霧罩。

李承乾看他一臉懵逼,笑著問︰「張司直,你想不明白吧?」

「臣愚鈍。」張司直說得非常誠懇。

「他們本以為毒殺一個獨孤思南綽綽有余,卻不料獨孤思南早有準備,而臨時起意的計劃必定漏洞百出,被揪出來是遲早的事。與其全軍覆沒,不如學壁虎斷尾,舍棄一尾,保全自己。」李承乾緩緩地說。

張司直恍然大悟,對于先前想不通的事,也終于想通了。

「原來如此。本來他們計劃里只有殺死獨孤思南,爾後進入張府、擊殺房相國都不過是引我們徹查的計謀。」張司直說。

「正是如此。」李承乾點頭,神色卻是凝重起來,隨後不由得嘆息了一聲。

「不知太子為何嘆息?」張司直看這少年人的神色,覺得其中有異。他越發想知曉這案情的來龍去脈,便顧不得對方是太子,徑直詢問了。

李承乾看了他一眼,有些無奈地笑了笑,說︰「張司直,你我查下去的結果,就是人家想要的結果。」

「太子的意思是說,我們,其實,都已是別人布局上的棋子?」張司直不可思議地說。

李承乾沒有說話,只瞧著藍天發呆片刻,爾後嘆息一聲,很是堅定地說︰「先用午膳,吃飽了認真地查吧。即便只能斷了其一尾,也要讓對方刻骨銘心地痛。」

甘露殿中,李世民將犯人的口供丟給長孫無忌,語重心長地問︰「輔機呀,你看吧,你長孫一族這是在做什麼?」

長孫無忌頓時跪地,口稱惶恐,一臉不可思議地說︰「臣不知竟是如此,臣不知。臣一定徹查,給陛下一個交代。」

「荒唐。徹查有大理寺與東宮一並合作。你作為嫌犯,你去徹查合適嗎?」李世民不悅地說。

「臣糊涂了,請陛下見諒。」長孫無忌還是跪在地上。

「輔機,你我之間必須要說這些。」李世民命內侍退下,親自將跪地的他扶起來,說,「你我一並平定天下,發誓要讓百姓過好日子,我們一並出生入死,不知多少次了。你與皇後是我的左膀右臂,我與你們兄妹的情誼,旁人不可知,你卻該是知曉的。」

「陛下,在臣心中,陛下是臣的摯友,是臣的天,是臣最敬重的人。也是臣願拿生命守護的。」長孫無忌低聲說。

李世民想到往日,心中略惆悵,對他說︰「你且先坐吧,我們該談談了。」

長孫無忌一臉惶恐,在一旁坐下。

李世民嘆息一聲,在案幾前坐下來,才說︰「多少有功之臣都是居功自傲,忘了規矩。可我的輔機呀,卻是要低調到塵土里去。」

「這是臣應該的。作為外戚,必須避嫌歷朝歷代都有禍患,臣必須避嫌。」長孫無忌回答。

李世民似笑非笑,說︰「輔機這份兒心,我與皇後都銘刻在心。然而,你是有才之人,在朕的朝廷里,唯才是舉,從不避親嫌。因此,你就該到你該去的高度。」

長孫無忌心里打鼓︰皇上這什麼意思?不是來責問四房的事麼?怎麼反而像是要升他的官似的?

眼前這人即便是他多年的好友,他也看不透他的心思,而今他貴為天子,心思跟是深如海,手段也越發高明了。

「臣覺得就在這個高度剛好。陛下聖明,四海賢達皆從之,有才之人如過江之鯽,臣就不湊這份兒熱鬧了。」長孫無忌即便不知天子意,但低調的態度與恭維的話是沒有誰抵擋得了的。

李世民一時沒有說話,只是將那些口供仔仔細細地整理整齊。甘露殿里安靜極了,屋外的鳴蟬已被內侍們抓干淨了,周遭靜悄悄的。有風從門口的屏風處繞進來,吹得殿內帷幕沙沙作響。

李世民將那些口供整理齊整,才說︰「麗質是我與皇後的愛女,是我最喜歡的公主。沖兒也大了,等過兩年他們完婚,我們也算更親近了。」

長孫無忌不明白皇上怎麼忽然扯到沖兒的婚事,他只能的附和著說是皇上厚愛什麼的。李世民擺擺手讓他打住,不要說這些套話。

「是。」長孫無忌恭敬地長身而坐。

李世民緩緩站起身來,捶著腿在殿內踱步。長孫無忌也立馬站起來,很恭敬地站在一旁,詢問︰「陛下這腿疼的毛病又犯了麼?臣認識一些很有名的醫者。」

李世民眸光一沉,想起先前李承乾說舅舅總是往母後宮里送醫者,那些醫者真的有奇效嗎?舅舅是關心母後身子和月復中皇子,但這似乎不妥帖。

當時,他還斥責李承乾,說你舅舅與你母親相依為命,兄妹情深。你母親身子不好,你舅舅關心一番,這有什麼不妥帖?

李承乾只稱自己錯了。可昨日皇後親自前來干涉承乾的婚事,暗示國舅太嚴厲,總是盯著皇子們,很是不好。

當時,李世民驚出一身冷汗。他知曉皇後說話做事極有分寸,斷然不會隨意地說出什麼不合時宜的暗示話語。皇後這麼說,一定是國舅做了什麼事讓皇後覺得不得不說,而且事關重大。皇後還刻意提到了國舅盯著皇子們。

這盯著皇子們什麼意思?

先前,他只以為長孫無忌對恪兒有意見。舕uo《??擦順星?牡匚唬??宰魑?司宋?ゼ饃??魑?蟪嘉?ィ筇莆蠢醇壇腥說淖鷓希??醯煤 ?! br />

可皇後如今的意思,長孫無忌還盯著他的親外甥承乾和李泰,但又對皇後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兒關懷備至。這真是細思極恐的事。

所以,漫漫長夜,李世民讓內侍召了相關人員,查了查長孫無忌送進宮里的那些醫者。無一例外都是為了確保小皇子降生的好手。

李世民搖搖頭,一顆心如墜入冰窖。早朝發了一通脾氣,剛回到甘露殿,就接到了張司直連夜審訊的口供。

長孫無忌呀,難道你也要走所有外戚的老路麼?

李世民只覺得四月底的長安竟然如同冬日一般讓人心涼。

可是,長孫無忌是摯友,是知己,是皇後的兄長,是朝廷的肱骨之臣。無論于情于理于天下,還是有必要挽救一下。

于是,他召來了長孫無忌,要與他長談一番,做一些事,削弱一下長孫一族。

「醫者?醫者是尚藥局的事,你為臣子,可不要逾矩了。」李世民不悅地回復。

「臣惶恐,是臣考慮不周。」長孫無忌心一驚,敏銳地覺得陛下這是話中有話。他嘀咕︰難道皇後說了什麼?

想到此來,長孫無忌只覺得汗涔涔濕了貼身衣衫。

李世民也不計較,只說︰「輔機,你我認識多年,你的境況我亦知曉。你與皇後幼時,因父母不在,各房侵吞你們的財產,將你們趕出來。你們居于山中,艱難度日的這段往事,我是親歷者。」

「是,當日陛下來接臣與皇後時,我們正居于山中。」長孫無忌听見皇上說往事,暗自松了一口氣。對于陛下的平行,他還是知曉一二,如果還願意說往事,那麼事情就不會壞到哪里去。

「長孫各房不乏才能者,然而,朕是瞧不上各房品行的。大唐初定,他們就來巴結你和皇後。然而,那時,我並非太子,他們有意無意想要做牆頭草,這些事想必輔機你比誰都清楚吧?」李世民看了長孫無忌一眼。

「臣,清楚。」長孫無忌不敢多說什麼,只能盡量地減少話語。

「秦王府與建成一黨斗得最厲害的時候,你親自斬殺七房叛逆的事雖沒告訴朕,朕卻是清楚的。長孫七房想要投靠建成,置朕于死地。你先下手為強,讓賊人伏誅。朕心里感激啊,你是寧願背負上弒殺同族的罪,也要護著朕的周全。」李世民說到此處,也是濕了眼眶。

那一段艱難的歲月,他想起來,就覺得艱難,就覺得異常感動。那麼多的人跟隨他,實實在在地為他著想。作為一個帝王,他念著他們的恩情。

可是,如今一切太平,他更想的是保住這些願意追隨他,曾與他出生入死的人。

「陛下,那是臣應該做的。」長孫無忌連忙說。

李世民拿了帕子擦了擦眼淚,轉過來瞧著長孫無忌,朗聲問︰「可是,輔機,你可知為何朕初登大寶後,會提攜長孫各房嗎?」

「臣,臣一直想是因陛下愛護皇後與臣。」長孫無忌回答。

陛下重用長孫氏的原因,陛下不曾說,但他卻是知道。這是對他和皇後的愛護。作為長孫家的後人,他掌控了長孫家,成了長孫一族的族長。而皇後也需要一個強大的娘家。

「是。雖說歷朝歷代外戚專權干政者不少,但沒有強大的娘家作為後台,最終淒慘而去的皇後也不在少數。再者,那些歷史的事是別人,不是朕,也不是輔機和皇後。」李世民語重心長,將當初的心思說了出來。

他當時對自己,對皇後與長孫無忌充滿了自信。可如今的事讓他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太過自負。

「臣多謝陛下厚愛。」長孫無忌躬身行禮。

此時此刻,他也是內心激蕩,為自己這兩年的所作所為以及各種打算充滿愧疚。

「輔機,我想,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吧?」李世民問道。

長孫無忌只覺得這問話有千斤重,而且自己接下來的回答無疑就是對陛下許下的承諾。而這一次,陛下與自己談這麼久,回憶了那麼多往日的情誼,或者就是陛下給自己最後的寬容。

這一瞬間,長孫無忌知曉長孫一族暫時度過了難關,終于松了一口氣。但同時,他也明白陛下對自己已起了疑心,而他們之間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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