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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章 夕陽西下幾時回

奔跑進來的小廝一下子「噗通」跪地,口稱老夫人出事了。

楊恭仁掃了一眼,問︰「秋月呢?」

「回稟大老爺,秋月姐正看著老夫人,因事情頗大,秋月姐拿捏不定,讓小的來稟告。」小廝說。

「何事?」楊恭仁心煩。他早就計算著自己的母親定然會鬧出妖蛾子來,這番還果真讓自己說中了。

「老夫人,她口吐鮮血,昏迷不醒。」小廝回答。

「口吐鮮血,昏迷不醒,你叫大夫啊,你來找我作甚?」楊恭仁喝道。

小廝一時之間不敢說話,心里害怕極了。他只是最低等的小廝,負責灑掃,哪里敢做主做什麼事呢。

「大老爺,你且息怒。跟這麼個下人置什麼氣呢?」大夫人定了定心性,上來相勸。

楊恭仁掃了她一眼,道︰「你們蕭氏一族還真是了不起。」

大夫人听他話中有話,一張臉刷白,嘴唇一張一,一雙手緊緊握著念珠,眼里溢滿了淚,心中甚是委屈。

「父親,祖母她」楊清讓覺得母親受了委屈。

這麼多年,父親都在外為官,母親作為長房媳婦在這個家處得尤為困難,受的委屈不是一點半點。尤其是要護著他和姐姐、妹妹們,那真是沒日沒夜都在計算著過日子,沒有一天睡過好覺。後來宏兒生病,母親派人尋訪名醫,又暗地里查凶手。這麼多的事情,都是母親在著手處理,而這所謂的父親卻並不曾知曉。

如今,父親還給母親臉色看。他雖然懼怕父親,但還是鼓起勇氣,想要替母親討一個公道。

楊恭仁鐵青著臉瞧了他一眼,不悅地問︰「你祖母做了什麼,你知道嗎?」

「縱使,縱使祖母做了什麼。她,她也是長輩。」楊清俊朗聲說。

蕭玲玲看到公公臉色如墨黑烏雲,連忙拉了拉丈夫,示意他不要再說了。楊清俊卻是甩開笑了的手,說︰「你別故作賢惠,娶到你,真是讓人憋屈又惡心。」

蕭玲玲一听,眼淚「唰唰」下來。這些年,嫁給這麼個人,她早就覺得憋屈了。這會兒,還得被這麼個東西嫌棄。

「你愛說,你去說。」蕭玲玲撒手不管。

楊清俊更來勁了,他向來畏懼父親,從來沒有這樣理直氣壯地對父親說過話。甩開蕭玲玲後,繼續理直氣壯地說︰「父親常教導兒子,孝順。如今,父親所作,怕與孝順背道而馳吧?」

他說到此處,瞧了瞧父親,臉色是不好看,但似乎也沒有暴怒。楊清俊便繼續說︰「父親,祖母這些年霸道跋扈,是有不對。但她年紀大了。何況,若不是祖母當年的苦心經營,哪里,哪里有我們大房,有父親您的爵位。父親,您,您也不會是嫡出。這一切,都得是他六房的。」

「放肆!」楊恭仁抬起一腳就將楊清俊踢倒在地。

楊清俊頓時吐出一口血來,大夫人趕忙跪地道︰「老爺,孩子不懂事,你何必下這麼重的手。」

「下這麼重的手?他是楊氏長房,將來的繼承人。這麼多年在族學里都學到狗肚子里去了?」楊恭仁橫眉冷對。

大夫人抿著唇,自責道︰「老爺,你莫怪俊兒,實在是我沒教好。」

「你不用替他擔責。這麼個東西,你跟你老子這樣說話,就是孝順?」楊恭仁質問楊清俊。

楊清俊不敢說話,只跪在楊恭仁面前。楊恭仁繼續說︰「就你這眼光入了長安也是惹禍的份兒,蜀王敢給你安排個職務,我還沒膽讓你去上任。指不定就你這份見識與眼光,就得讓有心人把楊氏滅了。」

「老爺,孩子,孩子他不知。」大夫人低聲爭辯。

「他不知?他是這府里的長房嫡孫,我派了多少專門的師父給他?私下給了他多少人,他派出去做什麼了?替他尋什麼花草,尋什麼吃食,置辦什麼外室。這宅院里的風吹草動你仔細盤查過?你兒子被人害了,你曾上過心?不是你母親和你夫人為你操持,你被人吃得骨頭都不剩了。沒用的廢物。」楊恭仁想著就來氣,順便又是一腳。

楊清俊先前還害怕,現在听聞父親這麼說自己,頓覺一顆心都破碎了,也破罐子破摔,視死如歸地喊︰「那你打死我啊。我自小,你就認為我資質駑鈍,無論我做什麼,都得不到你一點點的贊賞。那我還努力做什麼?」

「你以為我不敢?」楊恭仁拔劍出來。

事情鬧到這樣,大夫人趕忙跪到兒子身前,求寬恕。蕭玲玲也是跪下來求情。

「逆子。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仁若助惡便為惡,孝若為禍則為害。你跟我談仁孝,先去看看你祖母做了什麼再來跟我談吧。」楊恭仁將劍狠狠擲地,拂袖道,「楊雲,與我走一遭,我且看看,她到底要鬧出個什麼事來!」

楊恭仁拂袖而去,大夫人母子三人癱軟在地。良久,楊清俊才低聲問︰「母親,祖母她,她到底做了什麼?」

「你祖母,不過是想著楊氏與蕭氏的前途罷了。」大夫人模稜兩可地回答,手中念珠握得緊緊的。

「蕭氏與楊氏?我听聞聯盟會選的不是那蜀王麼?可那蜀王不知好歹呀。祖母她又做了什麼?」楊清俊覺得有些事必須得問清楚,否則日後自己真有可能 里 涂就被人當槍使了。

「俊兒,這高門大族做事,哪里只有一顆棋子的道理。名門世家,棋子多得很。蜀王只是其中一顆罷了。」大夫人嘆息。

「難道還有別的?」楊清俊驚訝地問。

他仔細想了想︰楊氏與蕭氏要再度輝煌,除了扶持蜀王奪得未來繼承人的帝位,等待蜀王稱帝外,就該是各家子弟百舸爭流,憑借自己的本事創一番事業。除此之外,應該沒有別的道路可行啊。

前朝皇室子弟該死的死了,該殺的殺了。而且前朝皇室子弟凋零,如何能對抗兵強馬壯能人輩出的李唐?

「復闢前朝,這顯然是行不通的。」楊清俊低聲嘀咕。

大夫人沒有回答,只是說︰「此事須得慎重,為娘也只能與你說這麼多。」

「不對,楊氏還有子弟」楊清俊說到這里,臉色也刷白,一臉不相信地瞧著大夫人,問,「母親,祖母她,她當真?」

大夫人搖搖頭。楊清俊松了一口氣,想果然是自己猜錯了,誰知道大夫人輕嘆一聲說︰「你別問我,我不知道。」

楊清俊只覺得腦袋「嗡」一聲,母親這樣的回答,那表明祖母真的喪心病狂,為了所謂楊氏、蕭氏的前途,在干被人唾棄的勾當。

「她,她怎麼可以這樣?」楊清俊喃喃地說,「縱使是有過節,也是一家人的事,若是牽扯了外人,便是萬人唾棄之舉。難怪,難怪父親這樣,這樣生氣。」

楊清俊頓時癱軟在地,呆呆地坐著。

「祖母,父親,母親,你們莫要這般失魂落魄。」楊宏從屋內走出來,一直咳嗽。

「宏兒,你怎麼來了?」蕭玲玲趕忙起身扶住楊宏。

楊宏擺擺手,說︰「母親,不礙事。我只是過來瞧瞧,還需要準備些什麼,卻不料祖父在生氣。」

「你,你听听見了?」蕭玲玲問。

楊宏點頭,卻又說︰「你們莫要這般失魂落魄。為今之計,祖父將太祖母軟禁。而祖父遲遲沒有上任揚州,想必就是在竭力地彌補這件事。而且,祖父方才提到蕭氏。那想必蕭氏也參與其中。祖母和母親還是劃清界限才行。而且,這件事切勿向外人道。」

「宏兒所言甚是。」大夫人亦是點點頭。

「那這周圍大凡听聞此事的丫鬟婆子小廝,該盡快做個了結。」楊宏很冷靜地說。

大夫人一愣,蕭玲玲點點頭,說「這件事盡快辦。」

「另外,此次,祖母悄無聲息地請了各路僧道入楊氏,怕不僅僅是給太祖父做法事道場那麼簡單。祖父將之軟禁自有主張。我們大房是一家人,自是該團結一心,莫要自亂方寸。再者,這楊氏與蕭氏到底有多少人與祖母是一道的,我們亦不知曉。如今,還是不要聲張才是。」楊宏緩緩地說。

他期間咳嗽了好幾次,蕭玲玲熱淚盈眶,覺得自己的兒子真是長大了。

「嗯。」大夫人點頭。

楊宏忽然站起身來,很嚴肅地問︰「祖母,母親,宏兒斗膽請求︰若你們從前與老夫人一道,如今還請為了楊氏族人,為了大房息心。」

「宏兒,你信不過祖母麼?這麼多年,我只求神拜佛。」大夫人嘆息一聲。

「祖母,宏兒自是信得過你和母親。但方才听祖父的口吻,你與母親定然也是知曉一二的。」楊宏繼續追問。

大夫人垂了眸,道︰「知曉一二而已。」

「那就與祖父說那知曉一二。」楊宏整個人嚴肅起來。

蕭玲玲搖搖頭,說︰「那一二已挖不出什麼了。先前,是你父親的小妾,已自盡。而後是芳姑姑,如今已被六房處置。其實,六房這一次也是太著急。搞不好,日後還會扣上殺人滅口的連坐罪名。」

「什麼?芳姑姑她竟然?」楊宏緊張起來。

「你也莫要緊張,你也不瞧瞧六房都是些什麼人。就丫鬟小廝都不是省油的。」蕭玲玲安慰。

楊宏忽然臉色慘白,點點頭,說︰「是啊,丫鬟小廝都不是省油的燈。」

「宏兒,你可是哪里不舒服?」大夫人關切地問。

楊宏搖搖頭,說︰「我沒事。只是瞧瞧你們準備妥帖了麼?我也想與祖母說說體己話。」

蕭玲玲這才說︰「都準備妥帖了。我先帶你阿爺瞧瞧身子。」

蕭玲玲一邊說,一邊扶起楊清俊。楊宏搖搖頭,說︰「阿爺無甚大礙。祖父總是有分寸的。你還是先處理方才那些丫鬟婆子們吧。」

楊清俊一怔,只覺得自己這兒子真是薄情得可以啊,同時也覺得自己兒子說得很是在理,便對蕭玲玲說︰「處理得干淨些。」

蕭玲玲點頭,楊清俊便說回去修養了。此番這屋內只剩了大夫人與楊宏。

楊宏壓低聲音,看門見山地問︰「隋帝幼孫皇室女都在突厥吧?」

大夫人驚訝地看看眼前的病弱少年,從襁褓里睜眼開始,就哭得氣若游絲,她心疼,遍訪名醫,卻也沒想過他會活著,且能活到現在。這楊氏宅院里,曾經沒有人當他是個活人,都在瞧著他什麼時候死。可如今,這個成天關在一方天地里的少年,竟然在詢問這些機密且核心的事。

「這,你如何得知?」大夫人很是疑惑。他足不出戶,就在那一方天地。

「這不是什麼密聞。劉大夫平素為了給我針灸用藥,可是各種手段都用了。包括講述這天下各種事情。」楊宏緩緩地說。

「劉大夫是個好大夫!」大夫人兀自點頭,手中念珠撥弄著,心里卻是覺得慚愧,自從見識過這孩子吃藥的痛苦後,她再不敢看第二次。

「嗯。因此,此次上長安,劉大夫與我們同行。」他說。

大夫人點點頭,說︰「你這身子骨,應該有大夫同行。再者,他是王大夫的師弟,這是最好的。」

「九姑姑,她,她也有派人過來,說是王大夫的徒弟,協助劉大夫照料我入長安。」楊宏有些不自在地說。

「嗯。你入了長安,好好養病。若是有拿捏不定的事,便問問你九姑姑。」大夫人叮囑,隨後又想起在夜宴上的事,便又說,「但凡要懂禮數。你雖年長你九姑姑幾歲,但她是你長輩,切不可失了禮數。」

「祖母放心,宏兒明白。」楊宏乖巧地回答。

大夫人嘆息一聲說︰「此番你們入長安,你最擔心的就是你父親。這長安魚龍混雜,不是我們這高牆深院能比擬。」

「祖母放心。父親也自有分寸。」楊宏不想談父親的事,徑直強行轉了話題,繼續問,「祖母,臨行前,孫兒就問你一句,古往今來,你可見過夕陽西下幾時回?敗了的花重新開?」

大夫人一怔,楊宏已經拱手告辭,說明日一早就出發,就不來與祖母單獨辭行了。

大夫人怔在原地,琢磨著楊宏這句話,頓時覺得自己念佛許久,見識倒不如十來歲的孩童。(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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