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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蘭到底去了那家當鋪求助。鋪子里朝奉本來是一張陰陽怪氣的臉,一見簪子,眼楮就瞪圓了︰「您、您當這個?」

青蘭點頭,心里打鼓︰也就是根簪子……不至于出什麼事吧?

朝奉轉身撒丫子就朝後頭跑了,過一會兒,探頭出來︰「姑娘,您、您里頭請。我們老板有請。」

那個老板,年紀也有四旬了,捧著簪子,手都打哆嗦︰「姑娘,這簪子的原主人,是你什麼人?」

「我們坊主。」青蘭老實回答。

「當然,當然。」老板喃喃,「你是坊里的姑娘……是她要你來的?」

「她說,我如果有什麼事,可以拿它到這里來。」

「哦,那末,是你的事。」老板嘆了一聲,眼神有點出神,像是看到了很遠的、很久之前的事情,然後才回神,道,「嗯,說吧,你要什麼?」

「我……」青蘭一時又不知如何啟齒。

「說吧。」老板溫和道,「我答應過你們坊主,當她想把它還給我的一天,無論什麼人拿著這個來,無論提什麼要求,只要我能做到的,就會答應。」

很多年前他向她許了這個願,沒想到,要這麼多年後,由眼前的這個姑娘來實行願望。他的心情傷感而柔和。

青蘭訥訥的把自己的處境告訴了他︰想要讓一個制扇作坊起死回生。

這個願望不是要多少錢、要什麼貴重東西那麼簡單。老板手合在肚子上,想了很久。

「你希望我把它盤下來嗎?」。他終于道,「這個我可以做到。」

「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讓他們自己養活自己的鋪子呢?」青蘭問。

「我可以請技藝比較高超的制扇師傅,教你們提高制扇手藝;並派帳房教你們生意經。如果這樣還不行,我盤下那個作坊。這樣如何?」

青蘭深深拜到地上。沒有人提供的幫助能比他更多了。

有了艾榮當鋪的全力協助,何家作坊慢慢有了起死回生的跡象。老式的蒲扇還是在做,又另有極大的蒲扇,畫了鄉村古樸吉祥圖紋,供游人買了掛在牆上裝飾,因別有情趣、且能闢他人未想到之新路,故生意還好。何家數人的嚼谷,總是做得出來了。青蘭略得閑些,將制扇技藝鑽研又鑽研,一顆心全撲在上面。謝扶蘇把郎中的事情辦得空時,就看看她,見她不是握著刀、對著竹子,就是對著綾子和宣紙用功,他難免心疼,道︰「作坊到這種程度也差不多可以了,你費這麼多腦筋則甚?」

「還是要高明一點才行呢……」青蘭喃喃。

「嗯?」

「如果只是跟別人做一樣的東西的話,生意很快會被搶吧。就算是我們先想到賣大扇子,其他人不用多久也會跟進了,除非我們有能力獨霸市場——不,即使有那個手腕獨霸市場,也一定要不斷進步,做出來的東西始終比別人更高明一點,才可以保得住顧客的心吧。」青蘭道,「我想做一把更好的扇子,先生。」

她說到做到,全心全意,除了扇子再不想別的,甚至,去找更好的竹料、去找更好的水,一路找到山下,結果揀回家的不是竹子,而是一個人。

那個人滿身血污,神智昏迷。「先生,他死了嗎?」。青蘭膽怯的問。「沒關系,我可以救活他。」謝扶蘇把了脈後,這樣回答。青蘭松口氣,放心的笑笑,又回去削扇骨了。留謝扶蘇在外頭想要砍人泄憤。

她專注在一件事情上時,把旁人都不管了,把他都無視了。他郁悶得想砍人。

這個時候他才不得不向自己質問︰他是不是真的喜歡她?

而那個傷者漸漸的好起來,仍然有點痴呆,像是受傷過重所致。謝扶蘇知道他身上的傷口,不是一般的強盜砍得出來。這個人惹上的是高手,只不知哪路豪強。謝扶蘇默默在守護在作坊里。不管出什麼事,他想他總會有這雙臂膀保護青蘭。如果青蘭要保護別的人,那他也一應幫忙。

棲城的城主退位了,將位置傳給世子,舉城為新城主慶祝。寶扇大會更加熱鬧。青蘭終于做了一把「細拉象牙玻璃白葵扇」。選初發未舒的淺綠女敕葉,經過日曬,看女敕葉色澤變得潔白,再將它水洗、復用硫磺燻蒸,葉片質地益發晶瑩,如同玻璃,故名為玻璃白。將此玻璃白葵葉剖成細條,手工編織成銀杏葉形狀的扇面,再將兩頁完全相同的扇面縫合為一把,當中合進淡青顏色,扇骨是彎的,像風吹過的花枝,上頭更鏤空出無數細孔,陽光下一照,玲瓏剔透,美得如夢。

她曾經把這把扇子呈給坊主去看。嘉瞄了一眼,暫時沒說什麼,片刻道︰「花了心力了。」不知是褒是貶,統共未置可否。青蘭就這麼忐忑的把扇子呈到了寶扇會上。

評定需要幾日時間,何家作坊里,小羅剎突然出現,要將受傷的人帶走。謝扶蘇不準。小羅剎支持秦歌相威脅,秦歌咬了小羅剎一口,小羅剎怒挾秦歌而去,謝扶蘇追他們去遠。龍嬰在此時出現,要帶受傷者走。青蘭問他為什麼,他不回答。鐵生挺身而出想阻止他,龍嬰一手藏在袖子里,只用單掌拍向鐵生。青蘭擔心的叫出來。龍嬰看她一眼,掌仍拍出去,鐵生那麼大的身體就輕飄飄的飛起來,撞到後頭,撞倒了一堵牆,屋頂也隨之掉下來,唏哩嘩啦場面很壯觀。青蘭沖要救人,龍嬰把她一拉︰「笨蛋,你會被砸到。」

此時,謝扶蘇發現自己中了調虎離山計,飛速掠回。龍嬰不再逗留,挾傷者遁去,謝扶蘇追擊,有幾個蒙面人掩護龍嬰,謝扶蘇無功而返,但發現蒙面人像佩著宮里衛士的帶子。鐵生只受了皮肉傷,沒有大礙。

寶扇會結果出來了,新城主竟然欽點青蘭扇子為第一,並指派她負責宮中新建儲扇宮的事務。青蘭入宮,卻發現自己實際上被軟禁。

她潛心鑽研扇藝。嘉找到新城主,聲稱︰「我知道你是誰了。你讓我見青蘭,我會幫你。」新城主答應。嘉進宮陪青蘭,出來時,對謝扶蘇謊報軍情,聲稱青蘭處境危險。謝扶蘇毀容隱瞞身份,混進宮中當侍衛。新城主偶爾會來探望青蘭,一只手包著紗布,說受傷了。他很溫柔,但嘉問起時,青蘭最思念的還是謝先生。

她想做一把扇子,名字叫思念,想了很多種法子去雕刻、鏤空、裝飾扇骨與扇面,總覺不滿意。在嘉的啟發下,她決定放棄一切技巧,去做一把「僅僅是思念」的扇子。

這段時間,謝扶蘇一直在宮中,試圖與青蘭接觸,結果卻發現老城主與真正的世子都被軟禁,真正的世子就是那個受傷者,而現在的新城主是龍嬰假扮。

原來,從前城主未登基時,流落海的彼岸,曾痴迷于那邊的一個女子。回來登基後,雖然娶了兩個,對那女子仍然念念不忘。左誕下了世子,地位比較穩固,右一直未能生育,又不堪被漠視,遂憤而出走,嫁于江湖中一個龍姓隱士,卻發現自己在出走時已經有孕,高傲的性格使她不願回宮,而在龍隱士的照料下誕下一子,即是龍嬰。右恨著城主,而龍隱士知道她其實愛著城主,為了這個緣故他嫉妒城主。龍嬰自誕生後,右和龍隱士都告訴他︰他可以把城主之位搶過來。這兩人先後辭世,而龍嬰終于完成奪位計劃。世子喜歡養犬,有官員獻他一只好犬。龍嬰劫了它,將世子誘出來,易容成世子的樣子去軟禁了城主。世子帶傷逃出,成為青蘭等人救助的對象。而龍嬰手上的紗布,正是為了掩蓋他的舊傷疤,以免被人認出。

謝扶蘇知道真相後,決定幫助老城主他們復位。嘉長袖善舞,似乎在幫龍嬰,卻在最後時刻反戈一擊,使龍嬰被囚。

原來嘉早就猜到一切。在龍嬰那里救青蘭時,她認出了所謂「龍嬰母親」的畫像︰「那幅畫里的人,化成灰我也認得出。蘇鐵。我就是為了她漂泊異鄉,她的孩子是我唯一活下去的理由。她的孩子,可不叫龍嬰哦。城主大人過于思念蘇鐵,畫了她的像,右因為嫉妒,將畫像偷出。右死時,龍嬰尚小,不記得母親的樣子,所以誤以為這幅畫里的人就是母親吧。」

老城主也認出了嘉。嘉原名叫嘉蘭,與蘇鐵同在「花深似海」作書寓先生,一同票戲時,蘇鐵唱生角,嘉蘭就唱旦角,假鳳虛凰,情意非淺。

後來,蘇鐵愛上一位尚書,又被他拋棄,悲慘而死,留下個女孩。嘉蘭保護這個女孩在異鄉活下來,給她取名,便是青蘭。

青蘭听得淚流滿面,抱著嘉蘭感謝她。老城主也要謝嘉蘭。她只要求一件賞賜︰謝扶蘇的性命。

青蘭到現在才知道謝扶蘇做了這麼大的犧牲進宮來救她,又不知嘉蘭何以要殺他,深深震蕩。老城主也很為難︰因為謝扶蘇也是恩人。

嘉蘭說了她的理由︰「我愛蘇鐵。那個傻子把性命虛擲在男人身上,我可以原諒她,至少她的最後一刻應該是屬于我的。而這家伙的哥哥謝千行,自詡義士,以自己性命為代價去闖官衙,幫忙去找了尚書來,讓他們見最後一面,霸佔了本該屬于我的時間,我不該索賠嗎?兄債弟償,他應該賠給我。」

嘉蘭並且提供了一個折中方案︰把謝扶蘇綁起來,她拿把刀去刺他,青蘭可以拿根長矛刺她。最後她能不能殺死謝扶蘇,由青蘭控制。

老城主答應了這個請求。

青蘭痛不欲生。她的扇子已經制好,質樸無華,盡善盡美。這把思念的扇子,應該何去何從?謝扶蘇命令青蘭手上不準沾血︰「我是個江湖人,殺戮無數,瓦罐不離井上破,死了也應當。你不用為了我為難。」

「但是你,為什麼要來毀容救我呢?」青蘭不解。

謝扶蘇默然片刻,道︰「當年我自以為自己替天行道,是個大俠。某天,官府下了個套子,要讓我無顏見江湖同道,但如果把幾個兄弟悄悄出賣給他們,他們會放過我。我屈服了,但卻覺得沒臉再頂著俠義的名頭活下去。恰值哥哥為了蘇鐵先生而死,我想繼承他的意願,幫忙照顧蘇先生的後人,順便給自己贖罪。嘉先生一直不肯告訴我你的身份,以此來折磨我。現在我知道真相,已經可以瞑目。你不用為了我這種人痛苦。」

「我同意你。」嘉蘭笑著,刀子刺向謝扶蘇。青蘭下意識把長矛抬起來。嘉蘭胸一挺,讓長矛穿心而過,喃喃道︰「我原諒你。」笑著死去。

小羅剎與秦歌結為眷侶。世子痴呆癥狀慢慢好轉。老城主對龍嬰感覺負疚,但又不能原諒他,就仍關著他。

青蘭要求謝扶蘇陪她一起渡海去她母親的家鄉看看。謝扶蘇自慚已毀容,不願答應。青蘭將扇子送他,向他告白。

渡口,龍嬰出現。他已越獄。他將一把劍放在青蘭他們的船上。有逆天王的劍在,大部分盜賊不會去打擾他們。青蘭道謝。龍嬰飄然遠去。

如果說有一把扇子叫做思念,那麼有一把劍,叫做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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