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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蘭從來沒有跟一個有點陌生的男子一起,去拜訪一處全然陌生的人家。她緊緊跟在謝扶蘇後面,只怕跟丟了,里頭有什麼小廝、婢子出來接著謝扶蘇,她連眼楮都沒敢抬,只是跟著。但是人家忽然把她攔住了︰「姑娘先等等。」

「呃?」青蘭遲疑著。

「謝先生先進去。姑娘先在這兒等等。」那個全身香噴噴、看起來怪了不起的婢子重復一遍。

都是下人,怎麼氣勢相差這麼多?青蘭給壓得不敢說話,單拿眼神向謝扶蘇求助。

「你等一會兒吧。」謝扶蘇無奈道,「沒事的,不會很久。」

青蘭就呆呆的站著了,也不敢坐。眼神去研究自己的鞋面︰嘔,好舊,跟人家的衣著不能比。目光移遠一點︰咦,人家的地板上都有花紋呢,好漂亮……再移遠一點,欄桿上也有花,雕出來的,真漂亮,這個就叫「雕欄」嗎?再遠些,花園……嗯,這個就不如引涼坊了。不論是假山,還是花葉,坊主親手設計的景色,總要比這個花園看起來舒服呢!

「喂,你在干什麼?」忽然一個聲音。

是哪里經歷過的呢?怎麼覺得這樣,似曾相識?

抬頭,一雙刺雲絲履,暗花羅裳,珠玉彩絛佩飾,扁青紗勾金衫兒,分明是貴家兒孫,與她搭話則甚?青蘭不敢看他臉,訥訥扭頭。他偏湊︰「哎哎,問你話,你怎麼不答我?」氣息噴在她脖頸里,忽然笑了︰「你脖子里掛的什麼?」就手兒抓出來。

青蘭哪料到這人這麼放肆,嚇得忙揚手︰「還我!」這一急,目光徹底抬起來,便一怔。

她再沒想到這少年這般好相貌。

那個眉眼、那個顏色,說是「眉如墨畫、鬃若刀裁」,只怕太俗,待用「色若春曉、顏似韶華」,又怕唐突。只是那雙黑水晶似的靈動眸子,那朵頂頂放肆、偏又好像親切得不得了的笑容,便是青蘭所知的什麼字句里都不曾有過的。

她看得有些愣神。

少年握著她的黃金魚兒,輕輕的轉︰「哎,怎麼這麼眼熟?」

青蘭詫道︰「你說什麼?」

少年又是笑。他的嘴唇有點闊,唇角天然就是彎彎的,笑起來,極其動人。「別急呀,」他道,「我只是覺得眼熟嘛。也許我也有過這東西?」

青蘭急問︰「是嗎?真的是你的?」

少年模模鼻子︰「也許……」放聲笑起來,「好了不逗你了。我怎麼會說你拿了我的東西。不過哎,我好像真的有過這一類東西,我們真的很有緣,是不是?」

青蘭的眉毛皺到一起︰「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呢?是你小時候送我的嗎?」。

少年原不過隨口一說,借以搭訕,見女孩子如此認真,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笑吟吟將黃金魚兒在指間拈一拈,遞還她︰「誰知道呢?你看我像不像?」青蘭一時沒及時伸出手來接住,少年便要替她塞回領口去,青蘭大窘,忙退後了兩步,道︰「你這人……你這人怎麼這樣?」眼淚又要涌上來。

她雙頰柔軟粉女敕,一急,添上芙蓉的顏色,少年看得心中一蕩。再看她黑眸子里盈盈淚光,三分憐惜、七分卻更想調戲,湊,聞著她身上的幽幽香味,忖道︰這又不是脂粉香、又不是燻香,難道是她身上自有的麼?想著,便抬手在鼻端。青蘭問︰「你干什麼?」少年便貼在她頸邊回答︰「我模過你的魚兒,想聞聞,是不是手上也沾了香味。」

青蘭窘急,想著這貼身東西,給他握過,實實在在是不好,卻又不知該怎麼辦,低了頭,眼淚一滴滴落在鞋尖上。

少年也低頭,看那鞋上繡的是蓮花,半舊了,針腳也尋常,圖樣卻是好,竟比平日見的都秀致,著這眼淚一打,真真的清露帶雨,叫他大大不忍起來,便道︰「好了好了。鬧著玩,我又沒欺負你,你哭什麼?」

青蘭心忖︰這都不算欺負,什麼算欺負?又不知謝扶蘇什麼時候能回來。越急、越是沒話。只是哭。

她膚質嬌女敕,一哭,眼圈固是紅了,雙唇也益發似雨中薔薇似的,隨著抽泣,還時時顫抖一下,少年看著,不覺痴想︰是什麼滋味?我總要嘗嘗才好。便把臉慢慢湊。青蘭覺出異動,急抬頭︰「你干什麼!」少年的嘴唇便重重撞上她面頰。

青蘭覺得臉旁滾燙,固然是呆了。少年的雙唇親在女孩子柔軟面頰上,一時也覺如有電殛,竟不知今夕何夕。

忽然平地炸起一聲︰「你干什麼?!」

少年回頭,嚇得一縮脖子,拔腿就跑。青蘭呆站著,還搞不清狀況,一個華裳的胖大婦人就迎面撲來,揚手一掌,罵一聲︰「狐狸精!」手腕上的金鐲子玉鐲子丁當亂響。

青蘭給打得整張臉側,腳下一旋,坐到地上,耳朵里嗡嗡鬧著,依然不知道出了什麼事。那少年撲回來︰「娘!我犯了錯,你要打打我嘛!」婦人果然提著裙子揚手︰「怕不打你!!」少年鬼叫一聲,逃得無影無蹤,婦人回來提起青蘭︰「你是哪兒來的狐狸精?!」又要打下去。

「住手。」這兩個字,傳入青蘭耳里,有如天簌。

她掙開戴滿金器的那只手,奔到謝扶蘇身後,雙手抓住他的青袍,像總算找到了避難所,吁出口氣,身子這才瑟瑟的抖起來。

「這是我帶來的人,犯了什麼事,秦這樣生氣?」謝扶蘇道。聲音沒有拔高,但不知為何有種森然的樣子,這秦听了,也呆一呆,覺得這好脾氣的郎中怎麼忽然變得有點兒可怕,不覺往後縮兩步,定定神,叫道︰「你帶的狐狸勾引我!」

「是麼。」謝扶蘇點頭,聲調依然沒有變化。回身輕輕拍拍青蘭,「不怕了。」又向秦欠欠身,「,您一下?」

「什麼事?「秦走到他身前,狐疑的問。

謝扶蘇手中藥箱狠狠就揮向她的腦袋。

離那只肥碩頭顱只半寸遠地方,藥箱停住了。幾根發絲被勁風帶得搖搖擺擺,鳳嘴里的珠滴一個勁搖晃。謝扶蘇安靜道︰「花朵被狂蜂欺侮,從來不是花的錯,你明白麼?」放下手,將藥箱重新背回肩上,執起青蘭︰「走吧。」

青蘭怔怔的隨謝扶蘇出去,跨過兩道門檻,才听到後面發出殺豬樣的嚎叫。她擔心的抬頭︰「先生……」

「不要緊的。」謝扶蘇輕輕觸踫她的面頰,「還痛嗎?」。

青蘭搖搖頭。

謝扶蘇點點頭,便沒再說什麼。可青蘭覺得,他眼里像有些自責的樣子。

埋頭趕了段路,她終于開口︰「先生。」

「嗯?」

「都是我不好。我希望不再給您添麻煩。」

謝扶蘇沒有回答,只是握著她的手,又緊了緊。

十指交握著,回家的路,一點點變短。

——————————————————————————本書既然放在「外傳」中,當然跟《寒煙翠》中的某些人物有關聯,但這個關聯,行文的一開始不會揭露。

所以,本書也可以作為完全獨立的一本書來看。事實上,熒某的好朋友綺白寫了本《酒醉良天》,熒某這本《雪扇吟》是為了與她組成一個系列而寫。所謂「三百六十行」,她寫酒,我寫扇。

那麼酒行和扇行,到底會發生什麼有趣的故事呢?歡迎諸位讀者大人關注!

PS︰綺白《酒醉良天》閱讀地址︰。

PPS︰熒某鄭重承諾,雖然《寒煙翠》已經開始上架收費,但《雪扇吟》在五萬字之前不會設置收費章節。諸位讀者大人多多捧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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