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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林二爺懼禍回家鄉

滿腦子溫香軟玉和狗頭鍘刀交相輝映在緋玉混亂堪比一盆漿糊的腦漿深處,朝考的成績可想而知,不過這時候的緋玉實在顧不上了,考完一出宮門,拉過一匹馬飛身而上,直奔城外。

殷玉費力的追在後面大喊︰「你去哪兒?」

遠處濃霧中傳來變了調兒的哀鳴︰「爺回家找老爹提親去,嗚,這地方不敢呆了。」

殷玉實在追不動了,拉住韁繩,兩手攏在嘴邊大喊︰「什麼時候回來?」然後用力傾身捕捉飄渺的回音︰「等爺不想活了的時候再回來,好歹有個刺激的死法。」

殷玉訝然,他受什麼刺激了?

受了把吃了這種驚心動魄大刺激的緋玉一路絕塵,等不及換船,順著京郊便道就往揚州趕去。他是真的害怕了,倒不是怕絳玉真一刀劈了他,而是怕自己會墮落成最厭惡的那等膏粱紈。他那個嫡兄,十幾歲上就養了一屋子漂亮丫鬟俊俏小廝,闔府里除了他爹娘無人不知,緋玉當初最瞧不起的人就是他,打從那會兒就打定主意,以後只娶一正妻,只生嫡子女,以免他的孩子會走他的老路,也絕不養男寵平白玷污自己,可是現在倒好,直接把給吃干抹淨了,更要命的是,他還覺得回味無窮。

其實最後這一句真心話才是嚇破緋玉膽子的主要原因,當下好男風的人為數不少,身居高位者更多,但是玩玩和真心不一樣,別說絳玉不是可以隨便玩玩的,就算他不介意,緋玉也不敢,他怕自己陷進去。這是極有可能的,從他醒來到現在,包括考試期間,他滿腦子里裝的全是絳玉,一開始還光是誘人的美體,春|宵的激情,到後來,他連平常跟絳玉吵架互諷的細節都回憶起來了,不但相當清晰,而且越想越覺得連絳玉當初那副氣死人的樣子也十分可愛。緋玉叫苦連天,這下真栽了!

嚴重的後果讓一向膽大包天的緋玉退卻了,雖然對不起絳玉,但是他不準備為此負責,唯一能補償的就是不再出現在他面前了。他決定回揚州去,反正朝考的成績也差的可以,干脆死了做官的心,守在祖籍打理林家產業算了,等賈家二姑娘一及笄就娶回來,慢慢的,總能斷了去。

他確實打算這麼做來著,如果中途沒有發生意外的話。不過一句話中既然出現的「如果」,那麼結果肯定就要發生不合原意的變化了。

引發變化的因素是另一位二爺。

柳湘蓮柳二爺。

從各種意義上來說,柳湘蓮都堪稱奇人。他原是世家子弟,祖上曾頗有家財,地位也不低,據說和理國公柳彪之間有著不可考據的八竿子以內血緣關系。然而柳湘蓮一脈俱是單傳,還都早死,因此養成了他們全家過一日賺一日的樂觀思想,花錢如流水,毫不節制,視金錢如糞土,很有種活著不花死了浪費的狠勁兒。因此在柳湘蓮十幾歲時,他那短命的老爹終于花完了家里最後一兩銀子含笑而去,只留下祖訓上絕對不許變賣的二三十畝良田和一幢三進祖屋給柳二爺容身,另有一把祖傳之鴛鴦劍,是防身的,他們家的男人為了體驗生活,一般都過得比較驚險,為了確保能壽終正寢,刀槍棍棒斧叉劍戟都是柳家人的必修課。

繼承了祖輩們「活得精彩,死得瀟灑」的終身理念,柳二爺的生活可謂豐富多彩。他素性爽俠,不拘細事,酷好耍槍舞劍,賭博吃酒,雖然囊中羞澀,但斗酒听曲,行令猜謎,眠花宿柳,吹笛彈箏……種種子弟的勾當,無所不會,無所不精。他又生得十分俊美,素日最喜串戲,擅演生旦風月戲文,扮相既美,唱功又佳,以致不知他身份底細的人,往往會認作是戲子優伶一類。為此,他不得不多打許多場架。

會和緋玉結識,也正是因為打了一場本不該打的架引起的。彼時,柳湘蓮正沒招誰沒惹誰的坐在一處簡陋的酒肆里吃飯,風塵僕僕一身狼狽的緋玉垂頭喪氣領著幾個小廝長隨走了進來。這群人各個灰頭土臉,衣服上的灰能撲稜一花盆,肚子空響如擂鼓,恨不得連桌子都啃了。

當日緋玉畏罪潛逃,什麼行李都沒敢收拾,幸好身邊小廝劍魂喜好隨身攜帶大量銀票,一行人才得以順利走到金陵。不過一路上也沒過過一天舒服日子就是了,緋玉從未吃過這等苦頭,早憋了一肚子氣,進了酒肆點完菜,迎頭看見小二捧著一盆賣相粗糙但香氣宜人的醬肘子款款而來,緋玉眼前一亮,像見了大肥公雞的黃鼠狼一樣橫刀就欲奪愛。

這盆肘子是柳湘蓮點的,他是听說這間小驛站似的酒肆里做的好肘子而特意趕來品嘗的。因此,對于緋玉打算一兩銀子買走他的心頭好,柳大甚是不爽,一拍桌子,長身而立,抬腳踩在條凳上,做出恐嚇之資,滿擬可以嚇住一看就是富貴鄉里爬出來的白面,結果,可想而知。

本就一肚子氣的緋玉不料在這種鄉村野店里搶個鮮兒都如此困難,一時氣憤,撒起了少爺性子,預備叫小廝們把柳湘蓮逼出門去。實話實話,緋玉也就是想擺個譜耍耍威風,並沒有真的打算對柳湘蓮動手,他的善良救了他的小命,緋玉身邊號稱林家護院門下四大金剛的長隨全被柳湘蓮單手扔到路邊小河溝里去了,沒扔緋玉是因為柳湘蓮在等他先出手呢。

緋玉徹底傻眼了,他想不到這種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堪比志怪小說的荒野小店中竟然臥虎藏龍,一個扔人堆里死活找不出來的胖廚子燒的肘子遠勝京中太白樓,一個貌似打醬油路過的食客身手奇佳不說連臉蛋都驚為天人,他長這麼大,除了自己和絳玉就沒見過第三個這麼俊的男人了。

換做另一個人這麼盯著死看,柳湘蓮早就翻臉了,不過緋玉本身形容俊美,柳湘蓮很難往旁處想。緋玉一見手下全撲街了,急忙熄了氣焰,他那兩把刷子也就能跟絳玉滾滾地板,萬沒有跟江湖豪俠動手的底氣。

柳湘蓮心性單純,頗有幾分天真無邪之態。想那薛蟠出言調戲把他氣成那樣,暴揍一頓猶不解氣,然而幾年後遇見薛蟠財物被劫,性命堪憂的時候,他又奮不顧身,挺身斗賊。事後一番交談,不但寬容了薛蟠的過錯,還與之結拜了生死弟兄,可見此人心胸寬廣,善良真誠。

而今,緋玉本也不曾十分開罪于他,事實上,當柳湘蓮一邊打架一邊听見林家長隨月復中響如鳴鼓的時候就有幾分後悔了,認定緋玉搶菜是饑餓太過所致,自己如此斤斤計較實在有失體統,只不過到底年輕氣盛,怕住了手會丟面子。因此緋玉一道歉,柳湘蓮立刻賠不是,還主動要求請他們吃飯。這頓飯如何吃的無需細表,反正第二天,緋玉和湘蓮已經相稱了,兩人並騎進了金陵城。

緋玉嬌生慣養,雖攜巨款卻不知道如何安排行程,而柳湘蓮天天萍蹤浪跡,身無分文也能瀟灑度日,兩人同行,各得其所,好不快哉。

這一日,兩人沒帶一個隨從,輕裝簡行,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游逛。忽听前方一陣嚎哭打斗之聲,湘蓮熱心豪俠,不由分說上前制止。緋玉沒他身手靈活,慢了一步擠進人群,就只看到一個滿面油光的華服胖子跌坐在地,另有一個身材瘦弱,小鄉紳模樣的年輕人滿頭血的趴在地上,旁邊一群凶神惡煞,僕從打扮的人圍城一個大半圈,湘蓮挺身站在中央,護著身後一個啜泣不斷的妙齡少女。

那少女裊娜縴巧,半露的側臉粉妝玉琢十分清秀動人,眉心中有一米粒大小的一點胭脂記更添風采。與她品貌不符的是,竟穿著一身粗布素衣,頭上光禿禿的,不但首飾全無,而且連只通草花都沒插,緋玉一見便知,大約是貧家女兒,被父母買了出來的,只是不知道地下趴著的兩人,哪一個是她的買主。

疑是買主之一的小鄉紳一方先有了動作,一個年邁以極的老僕大哭著摻起小主子,哀嚎道︰「小主人,算了吧,人家薛家家大業大的,咱們怎麼爭得過呢?這丫頭便是再好,也不值得小主人拿命去拼吶!」

老頭還沒說完,一旁家大業大的薛家家奴就吆喝道︰「滿口放屁的老東西,我家爺給了銀子的,她爹親口許了買與我家爺,你又來摻一腳作甚?夾著尾巴滾遠些多好著呢,大家便宜。」

這一回緋玉听明白了,大約是這丫頭的爹,為了拐錢,一女賣兩家,自己卷包袱逃了,卻把個孤零零女兒家留在這里任憑爭搶。這麼看來,大約這個所謂的「爹」,怕也不是個正經來路了。

緋玉把這一番思量悄悄告訴給湘蓮,湘蓮听了,想一想問道︰「那你能不能看出來,最早買的是哪一家?」

緋玉聞言,低頭去對比兩人神色,湘蓮不明所以,也跟著低頭去看,他們再料不到,這一看,竟給自己看出個大麻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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