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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肯定這個消息是否有用。」隔了一會兒,水馨就有些凝重的對帶著她進來的那個引劍修士開口了。

在敞開的雅間門口,幾個侍女正在遠遠的往里面看,打探消息。

「什麼?」劍修連忙問。

「它的根基就在之前被損壞了。雖然目前看起來依然是花開嬌艷,但會在一個時辰之內開始出現枯萎的跡象,就好像木相靈絡催生的靈植,無藥可救。」

劍修咀嚼了一下這句話。

忽地大驚,「你是說,那毒會在空氣中擴散!?」

還不等外面嘩然,水馨連忙否決了這種會引發恐慌的說法,「不是,它不是中毒。我不能十分肯定,但我覺得它根基損壞的原因,是因為生命力被一瞬間抽取了。就好像人類被截掉了一段壽元……我所在的雅間,並沒有這種情況,但我想再看看周邊的雅間,看看是否能確認範圍。」

「等下,你說這株寒蘭會在一個時辰之內開始衰敗?」這時候,一個年輕的貴婦出現在了雅間門口。

劍修似乎也想起了什麼,露出了駭然之色。

「是的。」水馨肯定的點頭。這個年輕的貴婦,是另一個雅間的。之前也沒听到她八卦什麼。

年輕的貴婦上下打量了一番水馨,「你剛才說你姓林。那你是否知道,顏八死亡的那個宅邸,她死亡的地點,旁邊種著的一顆樹,就在顏八死亡之後的三個時辰之內衰敗了?」

水馨還真不知道!

明明馬朝生和吳皎也轉告了一些查案的過程,但真沒說這種事!

不過想想看,似乎都是中毒即死的劇毒……嗯,靠在椅子上的尸體,臉上的表情相當淡然,也確實是沒受到什麼痛苦折磨的樣子。

兩次死亡中出現的劇毒,可能確實是一樣的?

而且在發揮作用的過程中,會損壞周邊植物的根基?

證據還不是很足,水馨不敢輕易下判斷。

而且另一樁案件牽扯到林氏,雖然水馨沒有異常表現,但周圍人都知道這麼一樁鬧得沸沸揚揚的事情,一時間,整個雅間周圍居然少見的,尷尬的沉默起來,都快要和那兩具尸體一樣了。

「額……我還要確認一下範圍?」水馨打破了沉默。

「請。」年輕的貴婦反應得很快。

在水馨往雅間外走得時候,年輕貴婦自我介紹道,「我姓周,嫁在陸家。」

水馨一臉懵逼得看過去。

之前已經看了一堆資料,這是一碼事,但這並不代表,水馨能將明都那些復雜的、彎彎繞繞的親戚關系弄清楚。

她光知道,周和陸……嗯,能上常議朝的官員里,確實是有這兩個姓氏的。

陸夫人周氏注意到水馨的表情,嘴角挑起一個弧度,「我的嫂子是顏三,顏八的親姐姐。」

水馨懂了。

正因為這樣近又不近的關系,這周氏才能在顏八死了沒幾天的情況下出來逛街。而說出口的,又不是什麼道听途說的消息,而是切實的狀況。

而且,這個周氏多說了幾句之後,水馨就確認了,這保不定是整個茶館的二樓之中,唯一對自己有善意的女眷。

剩下的那些,除非是沒發過聲也沒關注過她的。之前將目光一度集中到她身上的那些,最好的,也將她視作了另類。

其中不乏鄙視的。

這大概和她現在的氣質有一定關系。水馨在曲城就注意到了,媚骨壓兵魂的狀態,她再是用端莊的儀態來壓制那種媚惑感,也壓制不全。

有趣的是,那僅剩的一點兒媚態,女子好像比男人還更容易發現。

這讓她挺沒有同性緣。

雖說「沒有共同語言」也是原因之一。

鑒于兩個原因都是無法改變的,水馨對此早已淡定朋友貴精不貴多,曲城的女性朋友,闕庭香一個就頂很多個塑料花了。

她很快就在劍修的幫助下,確認了植物根基受損的範圍。

比她預料的要小得多。

非但她之前所在的雅間里寒蘭完好,就連相鄰的雅間里,以及擺在大廳角落里的植物,也全都完好。甚至能看得出這茶館養花的人是個不錯的園丁,根基沒受損的植物都非常健康。頂多就是比野生植物嬌弱點。

刑部的人也很快就趕到了。

接手了現場之後,比較專業的刑部侍郎很快就將一眾女眷禮送回家,讓一群差點兒忘了本職的護衛們,重新撿起了他們目前的本職工作。但是看樣子,這些外姓的護衛,應該是很快能得償所願了。

水馨在茶館門口看到了听見消息來接人的林誠思。

林誠思當時沒說什麼,等到回到驛館,跟進了水馨的房間,林誠思才告訴她,「雖然外面說柳錦受了重傷,但我們得到的消息是,他很可能只受了輕傷,偽裝重傷。」

水馨吃了一驚。

不是為了這個消息本身。

畢竟柳錦和她的夫人關系很糟糕的事情,她之前就听說了。婚契有可鑽的漏洞,之前她也听過類似的消息。

她吃驚的是,「你怎麼會知道的?」這才多久的時間啊!

林誠思驚訝的看了她一眼,「你難道沒有注意到,紅袖書院那邊的名單就是直接到我手上的?」

「……啊?」

「族叔畢竟不是宗室。他只是因為修為夠高,有一定的監督之權。」林誠思解釋,「他能停止十七叔調動林氏力量的權力,但他本身沒這個調動權。所以現在的明都,我才是唯一能調動林氏力量的人。」

林驚珩能給夏曦他們爭取飛行名額而他做不到。

而他能調動林氏力量而林驚珩做不到。

這其中某些復雜的制衡關系,讓水馨無語。

她決定將這一點拋棄不想,「……除了你知道之外,還有別人會知道麼?」

「那個時間柳錦是在霧園,說得明白點,那是一家私娼,只招待一些身份高貴的客人。就像外室那樣招待……」

「簡單的講,就是一次招待一個人了?」水馨總結。

「沒錯。」

「所以霧園是你們開的嗎?」

「首先不是‘你們’,其次答案是‘不是’。霧園這樣相對高檔的青樓,接待的都是達官貴人,你當來歷能瞞得了人?我們就是在那里有人手。但你要知道,霧園其實是屬于天樂坊的。而柳錦的演技不怎麼樣。」

「天樂坊?」水馨瞪大了眼,「就是那個發配罪官女眷的地方?」

林誠思點頭。

水馨陷入沉思將人家的丈夫/父親/兒子入罪,再讓人出來做私娼……這些儒家官員的節操好像比她之前想的還要低得多。

在方面,真心比南方修仙界要不靠譜太多了。

「所以官方也會知道嗎?會處罰柳錦?」水馨不確定的問。

「關于這個……在法律里,並沒有‘私下解除婚契該如何處罰’的條款。」

「……啊!?」

「我們默認婚契是不可解除的。為什麼要為沒法做到的事情訂立條款?」

「……啊!?」水馨繼續懵逼中。

「也許你之前听過傳言,但你也知道,那只是‘傳言’。」

「……所以?」

「官方很可能當作什麼都沒發生柳錦因為婚契而身受重傷,根基受損,修為下降。但有謝家,可能為他找到名貴的丹藥,讓他在修養個十年二十年的,恢復傷勢。」

「這十年二十年的‘修養’就是懲罰?」

「天樂坊背後是朱閣老,所以大抵,謝閣老和柳家還得向朱閣老付出一點東西。」

「……」

看著水馨那貌似要搞大事情的眼神,林誠思連忙補充,「當然了,這麼發展的前提是,這是一個獨立案件。要是這樣,也沒必要急著告訴你了。」

「哦。」水馨按下了剛冒出來的心思。

「……這好像確實不是一個獨立案件。」水馨吐槽,「也許他們會干掉所有被暗地里解除了婚契而不自知的女子,來讓明國一下子落入無人可用的局面。」

林誠思大驚!

「會是這個目的嗎!?」

「誰知道呢?我和甄婉秋接觸了一段時間,雖然她不大願意理會我,但我能感覺得到,在臥龍山脈里,她做得事情,出自她自身的意志。話說回來,也只有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才會有最大的主動性吧?」

甄婉秋最想要的是修仙資質,是成為人上人而非棋子。

所以她寧可去懷一個天知道是什麼玩意的胎兒,並且在不高興的情況下依然盡力保住它。因為那是她成為人上人的最大也最後的希望

對幕後的人來說,孕婦生完了孩子就沒什麼作用了。

可對那個孩子來說呢?

水馨能看到甄婉秋在嫉妒之外,一直支撐著她保養自身的期望。

組織在甄婉秋的事情上,就是讓她放手作為。

對于北方剩下的紅袖書院弟子棋子,其實最好的手段,也就是放開她們的禁錮,也斷掉她們的後路。那麼,她們自然會為自己最重要的執念來行動。

也許不會做出水馨吐槽的那種事,但那樣的話,能做出來的事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水馨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下。

林誠思不得不承認,盡管水馨並非謀心的天目,但或者是和組織打交道多了,且站在相對的局外,看得挺清楚的。

「所以,話說,婚契這種東西到底是怎麼出現的?」水馨想起一件事來,「說起來我確實是記得聖儒時期就有了。但那時候的婚契好像不是這樣的?」

林誠思是治史的,這點很清楚,「最開始的時候,聖儒的意思是要尊重嫡庶之分,必須給正妻以明確的正統地位。而且他研究出來的婚契的好處不少其一,婚契並不影響本身的壽元,反而能變相延長正妻的壽元。其二,在正妻的修為低下,無法跟上丈夫的時候,哪怕是儒門有雙修之法,沒有婚契也依然會讓婚姻生活不夠和諧,婚契能解決這個問題。」

虧得林誠思已經知道了「林冬連」,並非是「林冬連」,才能將這些話說出口。

「其三,在夫妻兩者都是儒修的情況下,或者有一個是普通人的情況下,你知道的,婚契能讓夫妻有更多的機會生下孩子。而且是更優秀的,有先天天目資質的孩子。聖儒就是靠這個才以大儒的身份生下了太宗。」

「這麼說來,最開始的婚契本來就沒有‘生死共擔’的功能。」

「道儒戰爭時期和開拓時期都不可能這麼做。」

「什麼時候開始有這個功能的?」水馨一臉懵。

畢竟從她開始嘗試了解華明兩國的時候,知道的就已經是「正妻之死會連坐丈夫」這個版本的婚契了。

林誠思不吭聲。

不是他不想說。

而是他確實不知道,過了一會兒才肯定的道,「差不多是明國也穩定之後,自然而然就出現了。」

「我可以問一下嗎?在道儒大戰時期,有沒有出現過女大儒,女性文膽?」

「有,有一位女大儒,至少十位女性文膽,但那位女大儒戰死了,女文膽沒有完好的留存到最後的,多半都有些根基受損……那時候魔門的手段很多,而且必須要說,針對女性的陰損手段比男性要多一些。」

「那麼我是不是可以猜測,在道儒大戰結束之後,新的婚契出現之前,其實正是新一批女性儒修崛起的時期。為了打斷這種崛起,降低競爭,穩定後宅,更好的采花納妾,一群男儒修設下了這個甜蜜的陷阱,並可以模糊了過程。只要有一部分女人踏進這個陷阱,自然而然的,就會把大部分人都拉下去。」

甚至不需要所有的男性儒修這麼做。

只要有一個男性儒修站出來,拿著那份改良過後的婚契說願意給正妻這樣的待遇,人家有什麼理由不同意呢?

這時候,就算是有一部分男性儒修不願意,都不可能阻擋某種「大勢所趨」了。

而且,這並非是聖儒研究出來的婚契。

這種「改良婚契」之中,留下了怎麼樣的後門……又有幾個人會知道?

水馨想著,心中冷笑。

林誠思卻顯然有不同的看法,「也許你猜得對,但我想大部分儒修,尤其是後來者,都已經將之視作當然。到了現在,也就成了儒門最大的弱點。與其說改良,不如說是徹底的敗筆。」

所以,又怎麼能怪人對這最大的弱點下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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