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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飲水要注意

七王爺振振有詞︰「我沒撫過災民,我撫過棟勛呀。」

雪宜公主一口茶差點沒嗆著!饒是怎麼皇家風範,踫到七王爺全不夠用。

不過,好吧,一個暴跳的棟勛將軍,估計是比一幫子哀嚎的小民可怕得多。被七王爺「撫慰」下來了,也是事實。這一點,郭家覺得很丟臉,皇家也絕不提,但心里明白,這也算是七王爺的……戰績吧?

七王爺乘勝追擊︰「我也到過京外的,錦城我都去過!」

雪宜公主揉了揉眉心。

七王爺又道︰「大水不怕呀,都已經退了。道路已經能走了。」

這倒不假。京南道終于可以通行。這倒不是唐家啊、或者那個鬼知道沖潰到什麼地方去了的俊章營的功勞。而是上流終究只是座冰峰,不是整座的大海,再傾倒也有個盡頭。如今春盛,該融的都融了,該流ˋ的差不多流完了。它自然而然的就歇息了。各處人馬都緊急的收拾道路,出出進進的都有了。

可人家能走得,不等于七王爺定能走得。鏢行的武師能在獨木橋上跑,七王爺能行麼?征召的民伕能在齊腰深的泥水里掙扎,七王爺能行麼?獲救的難民能在門板筏上漂出來,七王爺能行麼?

雪宜公主緩言寬慰︰「再等一天吧。你回頭讓人好好幫你想想,準備停當了,再請皇帝的準,末了再收拾行駕吧,那邊也總得有時間拾掇出個地方來接你的駕。」

七王爺嘟著嘴。

雪宜公主睨他︰「怎麼著。你還不高興?」

「我知道公主的意思是,過了這麼多天我還願意去,那我就去吧!」七王爺不樂道。

雪宜公主倒咯兒笑了︰「你心里真明白!」

——這姐弟倆說話,沒到大庭廣眾嚷去,但也沒有刻意避人,自有天地線一搭通,把話傳到了外頭。唐家小大佬覺得不妥當,連忙稟報大佬知道。大佬眼皮一搭︰「你急啥?」

「目前在那兒賑災的,是——」小大佬湊到大佬耳朵前面提醒︰不是他們第幾支第幾房的子佷嗎?

大佬往後面靠了靠︰「我知道。他很妥當。你再派幾個老成的,幫他辦理接駕吧。」

小大佬懂了︰以接駕的名義。把王爺困起來。賑災過程中各種貓膩。就不怕王爺知道了。

大佬又問︰「太後還是操心王爺的婚事罷?」

小大佬更懂了︰人家準兒媳謝四小姐還在那邊沒個音信哪!七王爺是盼她還是怕她?面子上總要好好找找她吧?拿這個做足文章,不管七王爺還是皇家,都沒空再多操心水災那兒的細節了。

大佬往後躺了躺,嘆出一句小大佬听不懂的話︰「我們這是替人操心賣命。還費心躲著人的刀。」

小大佬想啊︰這話怎麼不通呢?水利沒修好。唐家有責任;賑災過程中唐家沒有很使上力氣。只能費心遮掩,這怎麼叫替人操心賣命了?

他困惑著往外頭走,忽然悟了︰這水利換誰能修得好?把七王爺和皇帝自己填到壩上。也未必就能保它不潰啊!一出了事,卻得找人擔責任。唐家好不委屈!至于這賑災,也是一個道理。那些災民們關唐家什麼事呢?都是他們崔家的天下子民,撫得不好鬧將起來,傷的是崔家的江山。他們唐家幫著善後,就算當中有抹下些錢吧,這也是慣例,你要叫人家辦事,不好不有點油水潤滑一下的,你說使了點手腕好叫附近民眾不至于憤恨恐慌嗎?這更是題中應有之義。換他們帝王家來,也只好這樣的。唐家沖在了前線,替帝王家承擔了,不但沒褒獎,卻還要擔驚受怕,這不是太委屈了嗎?

小大佬心頭一酸,回頭看大佬,坐在古老的扶手椅里,一動不動,高高挑花窗的光線黯黯的滑進來,把他的側影映得似一幅可以瞻仰百年的畫兒。

「該畫成像兒,以後好叫子孫們參拜的。」小大佬想起來︰還有一個唐家的子孫消失在水災里了。得好好找找!但願沒喪命吧?

小大佬要是知道唐靜軒這時候在做什麼,當時就得炸毛!

唐靜軒只是做了一個富家都應該做的事情︰他見到了洋洋的大水,忍不住詩興大發,迎風而立,苦思冥想,要做出一首詩來,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照唐靜軒的想法,這必須得是偉作、大作!可惜想來想去都逃不月兌莊子「秋水時至,百川灌河。涇流之大,兩涘渚崖之間,不辯牛馬」的套路。不行不行,唐靜軒有點兒自知之明,寫大場面,他是比不上莊子的。他得另闢蹊徑,譬如說,搞點兒比喻什麼的,把文風拉轉?

唉,頓時又逃不月兌「水似眼波橫」以及「盈盈一水間」的路子了。唐靜軒搔首躑躅︰他怎麼就想不出什麼別出心裁的好句子呢?唉唉,真是浪費這等美景!

要問唐長孫為什麼看不到哀鴻遍野的慘劇?很簡單——他就是看不到!

當初漲水的時候,京城里听說是上流曾有嘯聲,其實在現場各種跡象更加明顯,連河岸的螞蟻烏龜都趕著搬家了,大概是上流大水沖下來的震動傳到地底,比水流的速度來得更快,小動物們听到了,就趕著逃命。

水邊討生活的船夫們經驗豐富,也覺著今年春汛不比往年。船只早進了安全港,這且不論。在大潮頭沖之前的幾個時辰,他們還勸著客人們再往里頭、往地勢高些的地方避一避。

那時候的船夫們也還沒想到會釀成這麼大災,只是怕水漫過堤岸,要把貴客們的金銀細軟甚至貴客自己卷到水里去自然不妥,他們賠不起。哪怕淹濕了客人鞋子也不合適啊!那還是躲得高些兒的好。

誰知道那些地勢稍高的小山頭、小村莊,會成為孤島,成了生命唯一能賴以存活的方舟呢?

當時搬地方,氣氛既沒有很恐慌,僕人們也沒敢太驚動唐靜軒。唐靜軒只以為是又一次順勢而為的游山玩水。

後來潰堤時,唐疲倦了,在睡覺。他是真的什麼也沒听見!

再後來,他起來,看到的已經是一片成形了的壯觀水域了,當即「哇」的一聲。而能夠啼哭掙扎的人,都已經被大水沖走了。如今的世界很清淨,該死的死了,該活的在這里暫時死不了,水流還急也不能下水,島上活著的人就趴在水邊伸長竹竿啊鉤子啊什麼的,把漂得近的財產撈上來,算是發一筆小財吧。這景象在唐的眼里看來,也就跟打魚什麼的差不多,都屬于很「田園山水」的雅趣。

怎能怪他不想做首詩啊!

吟安一個字,拈斷數睫須。唐靜軒冥思苦想,連風吹到臉上都顧不得躲了。僕人們則除了幫他添斗篷之外,就是負責清場。

他們叫那些有礙觀瞻的人與物,都躲得遠一點。或者還能動彈的、腦子清楚的,把那些有礙觀瞻的拖遠點。免得打擾了唐的詩興。

唐靜軒頗為遺憾林姑娘不在這里,不能幫他想字句,但又高興林姑娘不在這里,沒人不假思索吟出妙絕佳句來給他太大壓力。

至于雲舟?雲舟是絕不會給人壓力的。哪怕她要殺,也是棉花套子悶頭,溫柔的殺。

目前沒有什麼人和事讓雲舟起殺心。她跟唐靜軒一樣很安全。而她帶出來的物資甚至比唐靜軒還齊備。這得益于她的一句話︰「什麼叫危險?如果覺得它根本不可能發生,那我為什麼要走?如果覺得它可能發生,那為什麼不把東西都帶上呢?我們帶得起啊!」

于是筱筱就叫人雇挑夫,把整條船上的東西一箱一箱、一擔一擔的跟著挑了。幸虧當初打包時是明珠親自看著的,條目清楚,拿取既方便,重新整理起來也不難。帶契了福珞和福三娘,所帶的東西雖沒謝家這麼理路清楚,好歹也多捎了些。這就來來回回挑了十多趟,到最後一批東西時,大水來了,把東西連挑夫都沖了走。雲舟立在水邊,道了一聲可惜。

也不知可惜的是人還是東西。

不過後來,走在前頭的挑夫都跪地給她謝恩,說如果不是出她這趟差使,也不能走到這里逃月兌性命。雲舟並未居功,只叫有食水勻給他們些,還問有沒有香燭,可以點起來,替失蹤的那些人祈福。

這麼一來,在眾人眼里,雲舟豈止善良,簡直跟女仙娘娘也差不很多了。在謝家點起來的香燭前,很多人求完了神佛保佑他們失蹤的親友,跟著就替雲舟禱告好人有好報。

筱筱就是女神座前侍候的小玉女,發愁著這里條件不好,小姐怎麼吃得消呢?然而雲舟卻也從容的處下來了。筱筱恍惚里覺著姑娘真像是蘭葉。你看她那麼優雅,好像只配拿幾萬兩銀子的古董花盆養著,實則就算是山谷里那麼活著,她也能活得挺好。

她還顧得上提醒筱筱︰「飲水要注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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