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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索要紙上宮

雲柯正趴在床上, 牙咧嘴的熬疼,听見門簾動,有人進來了。雲柯隨口就問︰「帶什麼解悶的來了?」

「還想著解悶呢?」來人道,那聲調卻怪,像笑,又像忍著一包淚。

雲柯艱難的扭頭看她,咧嘴露出的笑容,倒還是雪白燦爛露出尖尖犬齒的招牌笑容︰「原來是你。」

是青翹來了。

她走到雲柯的床邊,坐下,雲柯就不用再扭頭了。

他**被打得稀爛,已經不能躺、只能趴了。手上頭上也都有傷,這一切使得他想抬頭往後看都很困難。

青翹坐在他枕邊,他就舒適多了,吁出一口氣︰「噯,你怎麼來了?不好好養傷?」

青翹還是那樣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神氣︰「蒙賞的那一腳,力道真巧,其實我也沒什麼大傷。大夫說要靜養、滋補,都是糊弄人的場面話。隨便找哪個女孩子給他們看,都無非是這一套。我有什麼事兒?」

「那我就放心了!」雲柯笑著邀功,「我知道你這幾天癸水來,就避開了你的肚子。出腳時也避開了你的心窩子。看我踹得好吧?」

青翹凝望他好一會兒,有話要說,想想又沒什麼好說的,就要不說,又忍不住,終于伸指頭,點向他的額角︰「你這個……」

外頭有人走動,青翹就放下了手。大少女乃女乃、並雲舟等人進屋,正見到青翹丫頭賢慧極了的諄諄勸誡五雲柯︰「從今往後,盡改了罷……」

雲柯也不像先前那麼凶暴了。如一只被打乖了的猛獅,低頭聆訓。

大少女乃女乃兩眼一彎。開口贊道︰「好個丫頭!似這般人品見識,怎能不叫人往上抬舉?」

一群人都笑吟吟打量青翹。又溫言慰問她。青翹紅了臉,低了頭,匆匆給一個個行了禮,也被攔住了。她便道︰「我去給女乃女乃姑娘們倒茶。」

雲蕙順口做人情︰「你受了傷,倒什麼茶?讓別人倒好了。」

青翹口稱自己無礙,逃也似的避了出去。雲柯開口抱怨︰「上不得台盤的。這是貓避耗子哪!」

丫頭們搬了椅子、斟了茶水、打著扇子。雲舟讓筱筱把藥拿出來,又囑咐雲柯︰「五弟,你是極聰明的,不用我多說了罷……」

青翹避在外頭。想著大少女乃女乃進屋來時說的那句話,心還在噗 噗 跳,有人探頭過來笑道︰「做什麼呢?」

是大少女乃女乃帶過來的陪嫁丫頭灕桃。

青翹索性攤開了,打開一個衣包給灕桃看到︰「正為這個犯愁呢。」

灕桃見是幾件好衣裳,奇道︰「這是誰的?」

「二太太賞的。」青翹照實道。

灕桃抿嘴一笑,作勢行了一禮︰「給道喜了!」

青翹惱道︰「人家正犯愁,你倒來頑笑!可知心里沒我,我不再同你說了!」

灕桃斂了嬉笑,近身同她坐著道︰「別惱。我原不懂得什麼。陪我們到這里來,兩眼一抹黑,只怕行差踏錯,多虧照料我。凡事同我講,我心里再不知個好,成什麼人了呢?只這事……」說到這里又笑一笑。「休說別人,就連我。也听說了。是什麼壞事呢?不過遲早罷了。太太如今賞你,正是臉面。愁什麼呢?」

青翹苦道︰「常言道無功不受祿。我沒照顧好,不受罰已經是老爺太太法外施恩,怎麼反而受賞?這要折福折壽的。」

灕桃搖頭道︰「真是!我倒覺得,這是老爺太太都知你忠心勤懇了。五為人,誰不清楚?也正是你在旁邊,還幫他收一收。日後還仗著你呢!這賞賜,無非是這個意思罷了。」捻捻衣裳,「又是新做的。」

這話說在節骨眼上。

若是舊衣服,說不定是二太太打算把她開了臉、明放作雲柯小妾的節奏。卻是雲柯還未說下妻室,哪有便先納了妾的道理?青翹豈不被推到風口浪尖上!既是新衣裳,那還好些。

灕桃又悄聲問︰「我要問得太露骨了,只管打我——除衣裳外,可還有金銀錢鈔呢?」

青翹道︰「卻也有幾粒錁子。」

灕桃拍手道︰「那更不怕了。便是賞賜嘛!」說著彎腰笑道︰「,你也太了。論理,五身邊也實在離不了你,這次急躁了,老爺太太還怕你寒心呢!可知該給道喜的。無非早點晚點的事,怕啥?」

青翹戳她額角道︰「早點晚點,說你自己罷!」

灕桃頓時滿臉濺朱,要逃出去,腿卻軟了,一時走不得。

青翹挽了她道︰「你怕什麼?我也跟你說私房話。大跟五不能比。我們五但願別再荒唐,我們已經阿彌陀佛,自不敢踏差一步。大卻是出息的。現在略略有些阻礙,所以大家些。等他上去了,房里多幾個人,有誰嚼舌頭不成?你們大少女乃女乃帶了你來,自不屈你的。」

灕桃听得羞極,直往外躲,青翹又道︰「宛留——」

灕桃身子就頓住了,豎著耳朵听。

青翹道︰「你也知道,我跟宛留、明珠幾個,原來感情就好。宛留我是知道的,對忠極。說東,她不說西。大少女乃女乃是主母,便等同她的主子一般。這些日子,你還沒看出來嗎?」。

灕桃心里一松,與青翹又說了會兒閑話,回來前頭照應一番,服侍主子要去了,青翹來恭送。眾人憐恤她受傷,都攔她︰「你且回去將養!」青翹依然守禮恭送。灕桃自尋方便時去向大少女乃女乃回剛才青翹所言關于宛留的事兒,叫大少女乃女乃寬心不提。而青翹回了雲柯屋子。雲柯一見就抱怨︰「你來給我泡茶,她們泡的味道也不對。」

青翹嗔道︰「爺說了多少話呢,渴成這樣?」說是這樣說,果然去為他換了一盞茶,按著他慣常的口味泡了。

雲柯笑道︰「你也吃一盅兒。」挽她手道,「林姑娘給澧兒出了個字畫謎,你猜猜?」便如原樣描述了。

青翹昨兒晚上服侍易澧睡覺,原听了這個謎。易澧到雲柯這邊睡覺前,毓笙已經揭開了謎底,故此青翹也知道了,听雲柯這一問,故意道︰「五刁難人!我一個大字不識,怎麼猜這個謎?」

雲柯刮鼻子臊她︰「你認識幾個字,打量我不知道?這字準是連你都識的!猜一猜,若對了,我有彩頭給你。」

青翹心中一動,假意道︰「我若猜不中呢?」

雲柯嗔道︰「好沒志氣!你且先要個彩頭呢!」

青翹心中一動,卻又道︰「罷也罷也。」

雲柯非要青翹說不可。青翹便道︰「你還記得那個紙宮殿麼?」

雲柯「喲」了一聲︰「你倒眼光高!」

原來是為了老太爺謝小橫在山上修道,有時做儀式,要燒些紙人紙馬。有家紙器店想招攬這筆生意,特意送了孝敬進來,其中一件,乃是紙糊的仙宮,用的那紙,比秀才寫字的紙還好!什麼羅紋、龜紋、雙絲路、單絲路,什麼深紅、粉紅、青紅、明黃、深青、深綠、淺綠、銅綠、淺雲色,做將那牆、柱、椽、閣、階、台、窗、檐,好不神采飛揚、栩栩如生!而且每扇門都能開合、每扇窗都能開關,檐角挑著蠅頭大的銀紙小鈴鐺,那鈴鐺搖動間還能發出雪落瓦檐般細微而美麗的聲響!

那紙殿,二太太喜歡,專給配了個托盤。二老爺見了也喜歡,二太太就給二老爺擱書房的多寶格上了,與珊瑚盆景、白玉龍環等器物並列。青翹竟想要這個!

雲柯倒笑了︰「你若勝了,我想什麼辦法才能把那房子弄來?要叫工匠再做一個罷,怕不花了我積攢到現在所有的私房!」

青翹指尖碾著毯邊兒上的花紋,似笑非笑道︰「想既然能來個全城豪賭,這幾個錢必不用愁!」

雲柯哀嚎一聲︰「你還提這個!」去抓青翹的手。

青翹一躲,雲柯手一伸,牽動傷口,噯喲叫痛。青翹忙去照應他。他就勢把青翹攬在肩旁,昵聲問︰「若你猜不中呢?你給我個什麼彩頭?」

青翹怕再牽動他的傷,絲毫也不敢掙,只咬牙笑道︰「好個,貪我們丫頭的彩頭!」

雲柯嘴唇在她耳垂邊︰「就是這個丫頭的彩頭,我才要貪!我說,若你猜不出來,不妨允我……」後頭的聲音微微細細,只有咬著耳朵才能听見。

青翹听得臉上滾滾的紅起來,哪里肯依︰「作踐我!」

「你要當是作踐,我也白看待你了!」雲柯按著她的手問,「你只說你肯不肯跟我賭罷!實在你也不一定輸,是不是?」

青翹一想,自己豈止是不一定輸,根本是一定贏!心思一活動,就應了。雲柯問︰「那你猜是什麼呢?」

青翹抿嘴笑道︰「我猜出來,別惱——乃是一個‘大’字。」

林代跟易澧說的,還有雲舟猜出來告訴筱筱的,都是這個答案。林代在紙上畫了個人,人肩上有扁擔一橫,可不就是個「大」麼?

雲柯搖頭︰「不對。」

青翹驚道︰「怎麼不對?明明林……」說到這里,把唇一抿,不再說下去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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