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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買丫頭絲頭線腦

蓉波連聲夸贊樂芸,拿了一包東西賞她,道︰「做個袋子鞋面子罷!」

樂芸掂在手里,不輕不重,軟軟的,到下頭打開一看,是些布料。料子倒是好料子,不過都是零碎的。原來還是林謝氏的時候,產業上有個裁縫店,一年裁下來布頭緞條的不少,大些的就賞了掌櫃、伙計,再小些的就送給們零散糊綴,給衣裳上加個緞帶、又或做鞋面什麼的,倒是漂亮。

到蓉波手里,舍不得賞人,大些的發放給小攤頭去零售,小碎料子就自己收起來,非收買人不可時,才拿出去做人情。

樂芸掂著這料子,吐吐舌頭,暗道︰「姨女乃女乃!光為你這點絲頭線腦,我可犯不上賣命!」

講是這樣講,她還是收起料子,張羅著盯緊崔大管事去了。

而蓉波就心緒不寧的跟林代一塊兒等著名義上的家主人回來——

「啪」,一大滴雨,落在庭心。

又一滴雨落在邱慧天頭頂心。

邱慧天抬頭,見千萬粒雨珠撒落。

雨成線、織成簾。在旭南,春天本就是多雨的季節。人說,這正是斷腸天,也是留客天。

而易澧簡直想捶死自己︰「對不起對不起大!嗚——」

雨一打、風一吹,他流了鼻涕!他把鼻涕流在謝雲劍的袍袖上了!

那袖子,彩線織金、攙以錦羽,擱以前,易澧知道賣了自己都賠不起!擱現在……現在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賠得起。雖然人人都開始叫他「少爺」、「少主人」,他還是雲里霧里的,沒什麼真實感。

雲劍望了他一眼,利索的把弄髒的外衣月兌下來,「嚓」的把髒了的袖子撕了。越好的衣料,撕起來越困難。他跟撕個紙片似的,抬手也就把袖子干脆利落扯下來,當真好強的指力!

易澧嚇得一抖,以為雲劍氣壞了,接下去要撕他泄憤了。

誰知雲劍把髒的地方撕去後,剩下的干淨袍子披裹在他身上,溫和道︰「這樣暖和些吧?小阿弟,你記住,你自己最重要,身外之物,衣服什麼的,都讓它去吧!」

也要很有錢,才能這樣灑月兌吧?

易澧頓時決定︰他以後都要很有錢!以及很瀟灑!

暮春的雨,沙拉拉下著,又漸漸停了。

枝頭葉片輕輕顫動,仿佛這麼一會兒又長大了一些。鳥兒的羽毛還有點兒濕,卻已經能重新啼起歌子來。

亭前的棗騮駿馬,忽而仰脖長嘶。易澧此生再未听過如此動人的嘶鳴,仿佛一條龍,要破雲飛去。

雲劍回眸南望。

易澧順著雲劍的眸光望去,見一輛車子趕來。

停鸞躡鳳、繡簾朱纓,那車初現時還遠,輪聲隱在末梢的雨聲中,並不分明,須臾趕得近了,能見到那跨轅小廝,是邱慧天,身段輕捷,動作利索,眼看見了驛道邊這座亭子、以及亭前的人,驅車徑前,一邊在轅上立起身行了個禮,車子已將闖至亭階,棗騮駿馬凜然相對。明明只是一匹馬兒,竟立出了一夫當關的架式。雲劍淡然凝立。易澧張大眼楮,邱慧天禮正行至尾聲,回過手來,把手中鞭兒甩個漂亮的響,拉車的馬兒應聲住蹄。它們遙見那棗騮駿馬,本已自卑,就像易澧在雲劍面前感覺到的卑微一般。

然而易澧只是一個孤卑的孩子,拉車的兩匹馬兒,卻是有主人的畜生。

不管是畜牲、還是卑僕,有了主人,听主人的話,把主人的命令做到位,就會有一種安然。

兩匹拉車駑馬,依命住蹄,其態安然。

車門打開。

邱嬤嬤先跳下車。邱慧天幫她鋪好墊腳蹬氈,遠遠避開。英姑扶了毓笙下來。

易澧但覺,是一段輕雲著神鷲舉翼扶持,逸出了崖谷。

空氣清透,葉尖凝著透明的水珠,林代抬眸,見雨後**里那英健男兒,雙眉如鴉,身上袍子裹在了易澧身上,單留一件貼身比甲,赤著雙膀,那線條結實健美得,林代明知他心腸黑如墨,竟不能錯開眼光。

呵理他水遠山長,且貪**一晌。

英姑默然侍立在後。

易澧送客,遲遲不回,天又下大雨,林代生怕易澧出差錯,連忙親自坐車追來尋找,姊弟情深,到哪都說得響。

事實上,若無這場大雨、若無易澧對駿馬的心動,雲劍也另有法兒拖延時間,要試試林代會不會心急,撇開嗣弟自己看帳。另外,不管林代對雲劍眷戀的深淺,雲劍也自有法兒叫她自己追上她來。

三刻鐘前,有媒人冒雨上門,要替鄰縣的一位老爺說親。那老爺年紀足可當林代的父親,貪戀「林姑娘」的美名,卻不知怎有勇氣來提親的,說是知道她守孝,先定親,三年之後再過門不妨。三年里、三年後,他都願意幫這一府婦孺撐腰。另外他還抬了大盤的金銀,指名送給蓉波,擺明了是賄賂。

這要是蓉波自己作主,搞不好真把姑娘高價賣了。

林代好氣又好笑,只得從善如流,扮演一個張皇失措弱女子的本份,既來尋嗣弟、又向大表兄求助。

她勾心、他斗角、老天也湊趣,成就這暮春新雨後,綠葉凝著千千萬萬滴晶瑩水珠,她如行雲、他似游龍,相會在這亭前。

林代向這位詭計多端的深深福下︰「大哥哥。」

雲劍伸出一雙結實的臂膀,要攙她起來︰「玉妹妹,你身子弱,這里潮氣大,小心病了!」

他luo著雙臂,依禮,豈止不該踫觸毓笙,簡直該避得遠遠的!然而雲劍這人就有這種本事︰他想不守禮,就不守禮,還能那樣的正大光明、風清月澈,讓人覺得禮數算什麼東西?他就是禮數、他就是天道。他做的,一定就是正確的!

傳說中的帝王將相,就該有這樣的本事,才能聚攏人心、成就一番基業。如今大陵承平百年,正在盛世高峰,雲劍的這份天賦,恐怕是虛擲了。

林代只當這是一場戲,人家鴻門置酒,她將計就計,行禮罷,來一番鶯囀燕泣,中心思想只有一句︰雲劍走了,她六神無主,實在不知如何是好!求哥哥救人救到底。

她措辭不錯、姿態更動人。雲劍臉上卻露出不贊同的神色。林代不知怎麼了,只好求得更諂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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