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落唇角揚起，眼底是看不清的晦暗之色︰「是嗎？紫珠，再去泡壺熱茶來。」
紫珠再伶俐此時也有些拿捏不準，只好開口詢問︰「那這茶……」
桑落似笑非笑的斜睨了她一眼︰「母親親自探病，自然是要將咱們‘最好’的茶拿出來款待。我瞧適才款待賀五小姐二人的茶就不錯，就這個吧！」
紫珠咧咧嘴，連忙收斂了下來，脆生生的應道︰「是，奴婢這就去準備！」
寶瓶還有些狀況外，蓮心卻是抿抿嘴，眼底盈滿笑意。
果然過不過時，小李氏就到了。
「母親！」桑落起身，禮節十足，可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卻讓人有種揍上去的沖動。
小李氏顯然也沒見過桑落這副模樣，下意識的皺了皺眉，不過到底是忍住了火氣︰「怎麼不躺著多歇息？傷口可好些＋.＋＋了？」
桑落笑眯眯的應道︰「回母親的話，我年紀輕，身體底子又好，咱們府中的府醫又是個有真本事的，女兒的傷口好的快。」
說著又一本正經的道謝︰「勞母親惦記免了女兒每日去請安，女兒原也想哪天好些了去請安，也好親口感謝母親那日那麼快的叫來府醫給女兒醫治。母親，勞您費心了！」
小李氏只覺得臉被打的火辣辣的疼，原本雍容的面容有瞬間的扭曲，看起來猙獰無比。
桑落一口一個府醫，不外乎就是在嘲諷她這個當母親的拎不清，心思歹毒。嫡女受了那樣的傷勢，竟然只叫了府醫來看！
這就夠小李氏糟心的了，桑落還要輕飄飄的再在小李氏心口上捅上一刀︰「母親，您可千萬別誤會女兒的意思。女兒知道您是疼愛女兒，那些太醫可都是架子大的，真要請他們，指不定得耽誤到何時呢！往日里五弟六弟染了風寒母親下了帖子，他們都拖拖拉拉的，沒得耽擱病情。還是母親當機立斷，又給咱們府找了個好府醫，不然這次女兒還不知道要受多大的苦呢！」
這一刀補的夠狠，小李氏的臉上頓時像是開了染料鋪子，精彩無比。
小李氏知道這件事若不好好處理，她往日里努力營造的端莊大度的形象，可要毀于一旦了。
桑落是在斷章取義，這一點小李氏清楚的緊。小李氏自問對亡姐留下的三個外甥還是盡心盡力的，他們年幼之時哪怕是磕磕踫踫的，她都緊張的很，非得請太醫瞧了才能安心。至于她自己的，自然也不可能不掛心。唯獨對桑落的感情復雜，這麼多年以來，已經從最初的愛恨交織，到了現在的厭恨。偏偏桑落年幼之時多病多災，可年紀長了之後壓根就風寒都不曾得過，自然也沒找過太醫為桑落看病。
可這些桑落知道，她知道，外人卻是完全不知情的。桑落只挑選了部分事實來說事，听在旁人耳里卻有了截然不同的意味。
小李氏的臉色有些難看，她這些時日也是猜不透到底是發生了什麼，那個被她下意識的給養壞了的殷桑落，事事听從她的殷桑落，到底怎麼會忽然變成這副模樣？
她有種事情即將超月兌她掌控的感覺！
「母親當時也是一時情急了！」小李氏按捺下內心的焦躁和怒火，語氣緩和了下來，「母親只是听說你又惹了你父親動怒挨了罰，你是母親一手養大的，你傷了母親又是心疼又是慌亂，又來不及去請太醫，也只能先讓府醫替你瞧了瞧。好在你現在也無大礙了，母親的這一顆心也就放下了。你呀，現在也是大姑娘了，眼瞅著就要及笄，往後可不要再折騰那些有的沒的徒惹你父親生氣。你也該收收心，等你及笄之後母親也該給你相看人家了。」
桑落抿唇淺笑，洗白自己的同時還要順便給殷大元帥上點眼藥麼？還有，這是在提醒她，她的人生大事決定權還捏在她的手里，所以這件事就該這麼，不然大家只能兩敗俱傷？
嘖，她要真是個等著到了年紀就嫁人相夫教子的古代，或許還真要被她給嚇唬住了。
不過很可惜，她不是！
秀眉輕輕一揚，說不出的肆意張狂︰「哦？母親這都已經想著幫女兒相看人家嗎？不過母親，您確定能找到跟女兒身份相匹配，又能心甘情願娶女兒的？」
小李氏有些被堵得慌︰「那自然，是有的！」
有？怎麼可能？能娶殷家獨女的人家也就那幾家，可那些人家，誰想娶殷桑落這種為人張狂，又一無是處的廢物？
桑落眨眨眼，垂眸多了點女兒家的嬌態︰「母親真是辛苦了！」
小李氏臉上的笑容有點維持不住了，實在不想接這話茬，順手拿起一旁的茶盞小小的抿了一口。一雙修剪的極為精致的秀眉瞬間蹙起，口中的那一口茶水讓她咽不下卻也吐不出。
桑落也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茶，見她這副樣子，很歉疚的笑了笑︰「母親見笑了，女兒這只剩下這點陳茶。不過母親還請放心，雖是陳茶，喝起來也別有風味。」
說著又笑的一副開心的模樣︰「適才左相府和安平侯府的小姐來女兒院中探病，對女兒這的茶水也是贊不絕口呢！」
打擊一重接一重，小李氏終于繃不住臉上虛偽的笑。
一張臉頓時冷了下來︰「殷桑落，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裝不下去了才好，明明相看兩生厭，何苦假裝感情深厚？
心里這麼想著，桑落的臉上仍然習慣性的掛著淺笑︰「母親這話說的，倒是讓女兒心中不安。不過母親真要問女兒想要做什麼的話嘛……簡單的說，母親這些年對女兒的‘疼愛’讓女兒銘感于心，真心想要‘好好的報答’母親！」
小李氏的瞳孔猛然一縮，心頭頓有駭然之意，心頭只剩下一個念頭！
她知道了！
如果殷桑落知道了，那麼殷縱橫呢？如果他也知道了自己這些年的所作所為……
小李氏的臉色有些發白。
桑落看在眼里，卻只當沒看到，笑的很愉悅︰「母親且放寬心！母親對女兒那麼好，女兒肯定會好好的報答母親的。旁的不說，母親成日忙著府中的事情，也沒時間看管五弟六弟。女兒正琢磨著等女兒身子大好了，就去求父親應允，平素得了空閑就能多陪陪五弟六弟。畢竟就如母親所說的，女兒也快及笄，該許人家了。留在家里的時日怕是不多，也該跟娘家好好的培養培養感情，母親，您說是不是？」
小李氏急怒攻心，猛然一拍桌子，冷聲呵斥︰「你好生照看好你自己便是，府中的事情哪由得你多操心？你父親又豈能容你胡作非為，沒得惹怒了他再挨一頓家法！」
桑落似笑非笑的斜睨著她，眼底滿是濃濃的挑釁之色︰「哦？那母親以為，若是我開口，我爹爹會如何做呢？」
小李氏緊緊的咬著唇，差點沖出口的話到底沒說出來。
她對自己的話完全沒信心！殷縱橫對原配的感情眾所周知，對長相尤其像是亡妻的殷桑落更是疼愛無比。若非如此，她又哪里有機會能借此把殷桑落捧殺，養成一個廢物？
若是殷桑落真的開口那般要求，小李氏難堪的承認，殷縱橫怕是真的會同意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