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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憑勢度測買鋪人

听李嵐起說,要帶自己去逛街,買衣料,段氏稍稍猶豫了一下。

從心而言,她是極想應承的。

女為悅己者容。

更何況,這悅己者,還是自己心悅的?

且不說,她已經整整三年,都沒做過新衣裳,單是李嵐起說,要陪她去的這事兒,就讓她……

但片刻的猶豫之後,理智,便戰勝了心動。

段氏輕輕的搖了搖頭,拒絕了李嵐起的美意。

「我櫃子里,還有好幾身沒穿過的呢,這些衣裳,只是留著尋常起居時穿的。」

「那兩個小家伙兒,都是淘氣時候,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給我衣裳上,沾上一塊兒墨跡,穿好衣裳,弄髒了不劃算。」

眼瞧著,就是正月十五。

花燈、爆竹、席面、給院里下人們的紅包、那些旁人給李嵐起送來的妾室和侍妾的例錢、給各府各院的拜禮回禮,哪個也不能少。

出了正月,還有個二月二的龍抬頭。

過了龍抬頭,緊接著,便是三皇子朱翎鈞的大婚。

再然後,還有由德水軒舉辦的百花宴。

再再然後,還有隆慶皇帝的壽誕。

林林總總算下來,這不到兩個月工夫兒,沒有五萬兩銀子,是斷不可能夠的。

這還不算,兩個孩子的筆墨紙硯和需要支付給先生的課業費用。

去年,莊子有近半數收成不好。

他們名下的鋪子,本該是最賺錢的那個,也因為掌櫃突然染了惡疾辭世,而有三個多月功夫,沒能好好盈利。

她事事躬親,極盡可能的壓縮支出,才堪堪存下了六萬兩銀子過年。

可這眼瞧著,還有這許多事未曾料理,手里剩的銀子,卻是只剩三萬出頭了。

昨天,有個專司幫人買賣鋪子的人,來尋他商議,要買他們位于街市靠西邊的一處鋪子。

那鋪子,是她的嫁妝,原本做酒坊經營,位置並不算好,這些年,所得微薄,總讓她覺得恍若雞肋,食之無味,卻又棄之可惜。

如今,有人願意接手,連鋪子帶貨物一並買下,使可以通兌的銀票,一次性付他們兩萬兩千兩銀子,可以說是,既解了他們的眼前之愁,又免了他們的不甘之憂,當真可以算是兩全其美的好事兒。

事情來的突然,李嵐起又從不插手中饋,自不可能知道,但節省開支,卻也是勢在必行。

「好罷。」

「就依你。」

「你也別太委屈了自己,咱們的日子還長,很多事情晚點也來得及。」

見段氏臉色,李嵐起便知道,她是又在為院子的支出犯愁了。

段家給她的嫁妝不少。

但有半數,都是珍貴典籍,一不能拿來出手,二不能用于盈利。

而那些由旁的府送來的庶女,給他做妾室和侍婢的,嫁妝也是微薄。

若非段氏是個,執掌中饋的好手,這些年,他們的日子,定會更加艱難。

在六部為官。

听起來是風光無限,所發月奉,是許多平民人家,數年收益所得。

可支出,也是高的離譜。

若有心向上攀登,那就更是需要把這些錢悉數花出去,再自家里拿銀子出來貼補。

「功成名就要趁早。」

「便是稚齡孩童也知曉,那七歲入仕的劉晏,和那八十二歲才高中了的梁灝,前程,總也不可能是一樣的。」

「家里的事,你不用煩心,之前那般,幫人牽線搭橋收取好處的營生,可萬萬不能再做。」

段氏緩步走到李嵐起身邊,張開手臂,抱住了他的腰身,下顎微揚,跟他四目相對。

「還記得,咱們小時候去逛花燈節,遇到的那個算命老頭嗎?」

「記得。」

「他說,你本是伴駕的命。」

「只是,會因為對某些事情的偏執,而損了命星光輝,到末了,只能成重臣家里的掌事夫人。」

李嵐起記性很好。

他幾乎記得,他與段氏之間的每一件瑣事。

此時,听段氏跟他問起,他們年幼時遇到的那個算命老頭,李嵐起便本能地笑了出來。

說起來那老頭,也當真是個神算子了。

原本被隆慶皇帝相中,要嫁進皇宮去為妃的人,是段氏,而非她一母所出的妹妹。

是段氏捧了昔日他們兩家父母所立的,指月復為婚契約,以女子名節撰文,上達天听,才使此事作罷。

隆慶皇帝興高采烈的收下這尊禮重教,給人成全的好名聲,親自下旨,給他們二人賜了婚,並招了段氏的妹妹入宮,封了妃位。

「不過,我倒是半點都不後悔,自己耽誤了你。」

「因為,倘沒有你,我之余生,便再無意義,羽兒,我是不是很自私的一個人?」

「若不得與嵐起相伴,羽兒還要余生做甚?」

段氏笑著墊起腳尖,啄了李嵐起那胡須稀疏的下巴一下,笑靨如花。

她從來都沒有後悔過。

余生,也不會。

……

使了下人往德水軒去遞拜帖,李嵐起便攜了段氏一起,進書房,開始裝幀,前兩日抄錄的典籍。

兵法書籍,從來都是各家府邸收藏傳家的稀罕物件,若無特別關系,斷不舍得外借,更遑論是送。

而三皇子朱翎鈞,既是能與朱時澤,于兵法對陣中各有輸贏,便足以證明,他于此道,是有不淺的涉足。

兵法這東西,就像一層薄薄的窗紙,捅破了,諸事淺顯易懂,不捅破,便是霧里看花,難取其要。

段氏的建議不錯。

就朱翎鈞這重傷臥床的時機而言,贈他如此禮物,可以說是,遠較良弓駿馬妥當,一來,他對此感興趣,二來,他此時也做不了旁的,唯有讀書,可解無聊。

段氏自幼修習書道,寫得一手好字。

他們的兩個孩子,啟蒙時,也都是受她教訓。

李嵐起坐在小榻上,一張張的幫她校檢書稿,依序排列,段氏則坐在距他只一張小幾相隔的位置,穿針引線,把李嵐起已經校檢好的書稿加上封皮封底,縫成一冊。

為了節省開支,兩人所處的屋子里,只用了勉強夠取暖的尋常炭火。

這種炭火,有細微的煙火味道,沾染到身上,便需沐浴更衣,才能消解,非待客時用的獸金炭可比,但兩人,卻無一人在意。

于情根深重的人而言,相守,便勝過人間一切奢靡之物。

「城西那間酒坊,我打算把它賣了。」

「自咱們成親至今,它便沒盈利多少,還不少用人手。」

「去年,掌櫃統完了賬目,竟是還賠了三百多兩。」

校檢裝幀書稿,並不需全神貫注。

所幸閑著無聊,段氏便跟李嵐起說起了,自己打算把城西酒坊賣了的事。

「有個專司幫人買賣商鋪的人來尋我。」

「說買家,願意出兩萬兩千兩銀子,現結通兌銀票。」

「我覺得可行。」

說著話的工夫,段氏已經裝幀好了一本,伸手自旁邊,取了毛筆,舌忝了些許墨色,在那書的封皮上,寫下了書籍的名字和原著之人的稱謂。

「那專司幫人買賣商鋪的人,可曾跟你說,是哪府的人,想要買這鋪子?」

听段氏,那間一直不怎麼盈利的酒坊,有人願意出高價入手,李嵐起不禁微愣了一下。

兩萬兩千兩銀子。

雖然,那鋪子是在街市西段,燕京最繁華之地的地方之一。

但位置,卻因正處拐角,而頗有些尷尬。

之前,兩個孩子初到該請先生年紀的時候,他們曾因為手上缺錢,而打過賣掉那鋪子的主意。

只是行市不利,肯入手那間鋪子的人,只願出八千兩銀子,買鋪面本身,不要其中的存酒。

因八千兩銀子,根本不夠支付兩個孩子的課業費用,那對方不肯要的酒,又無處存放,棄之可惜,他們便打消了這念頭,尋旁處入手。

然後,才有了後來,李嵐起收人錢財,幫人穿線搭橋的事兒。

「不是燕京名門。」

「是個外來的商人。」

「說是打算買下來,給他妹妹做嫁妝使用。」

商鋪買賣,自然要打听清楚對方來路,以防對方錢財來路不正,而使得自己財物兩空。

段氏擅長中饋,這種事,自不需旁人交代,也會謹慎。

「在那鋪子里做事的人,都是我娘家陪嫁過來的家生子,不可能,因為他們買了鋪子,就一並送給了他們。」

「我已讓那專司幫人買賣商鋪的人,去跟那買家說清楚,待交易完成,在那鋪子里做事的,跟他們統兌完了賬務存貨,就會離開。」

「只要這事兒,他們覺得可行,我就琢磨著,于這兩日,與其當面簽訂契約,財物兩訖。」

裝幀完了自己手里的書稿,久未等到李嵐起遞新的書稿過來,段氏不禁微擰了下眉頭,低聲喚了他一句,「是有抄誤了的地方麼,嵐起?」

「恩,我在。」

被段氏這麼一喚,原本正在發懵的李嵐起,便回過了神兒來,將手中已經校檢好的書稿,遞到了她的面前。

「若對方堅持想要那鋪子里的人手,就加些銀子,應承了他去,不要過多執拗。」

李嵐起一邊說著,一邊深深的吸了口氣,扭頭,看向了一臉訝異的段氏,朝她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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