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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要孩子

我純屬是在潛意識中,想在最後一局麻將牌中放水。這種想法甚至連故意都算不上,好像幫助支佔強贏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一樣。同樣的理所當然,就是劉佳的兒子雖然在支佔強手里,但支佔強絕對不會傷害孩子。

或許我的直覺過于感性,純粹出于對支戰強的印象不壞。但憑心而論,不管怎麼解釋,我這樣做對劉佳來說也是極不公平的。

劉佳嘴上懷疑的同時,手便伸過來想撩倒我的牌看個究竟。

我心虛,慌忙用手去攔,嘴里特別沒底氣的說︰「嫂子嫂子,你干啥啊?沒有……沒有,我還沒上听呢……」

劉佳看見我慌亂的樣子,心中更加起疑。她急得一下站起身,幾乎是向著我的牌撲過來。可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她往前探身的同時,小肚子一下撞到麻將桌。桌子一晃,把桌上的麻將牌七七八八撞落掉地上。我的十三張牌灑出去一大半,和其他的牌張混在一起死無對證了。

劉佳嗷了一聲,胡亂的抓了一把自己的頭發,氣急敗壞地喊道︰「你們都是一伙兒的!你們合起來算計我!」喊著,雙手憤怒的一掀桌面,就要把桌子掀翻。

支佔強猛的站起身,伸出大手啪的一拍桌子,硬是把已經離地的桌腿給穩穩當當的按了回去。他口念佛號︰「阿彌陀佛!小姐姐,願賭服輸天經地義。你了要逆了天可沒有活路哇!」

劉佳被桌子邊沿又磕回到椅子上,一陣劇烈的咳嗽嗆她得說不出話來。

支佔強不管她的死活,伸手抄起一塊木板,又找了一把壁紙刀,刷刷點點在木板上刻了幾行字︰「生死由命,勝敗在天。今劉佳將其夫婿時斌之命輸于祛虛和尚。生死無論,陰陽不糾,永不反悔,誓立此證。」

刻畢,把木板平放在桌面,再用壁紙刀在自己手掌心割了道深深的口子,一股鮮血甩在字跡之上,又將壁紙刀往旁邊一扔,沖著劉佳斷喝一聲︰「小姐姐,你了個按個手印兒吧!請!」

劉佳隨手抓起一把麻將牌,劈頭蓋臉向支佔強撒去。支佔強不躲不閃,眼都沒眨一下,依然攤著鮮血淋灕的手執著的對劉佳說︰「請了!」

劉佳抓狂的嘶嚎︰「把我孩子還給我——」接著便無力的向後栽倒。

安瀾見狀連忙從坐位里蹦出去攙扶,我叫了聲「嫂子」也蹲去。誰知躺在地上的劉佳輪著胳膊把我們拒開,翻了個身四肢著地連滾帶爬的蹭到支佔強腳下,不由分說跪在地上便對支佔強磕頭,一邊磕一邊乞憐的哀求道︰「和尚,和尚,我求求你啦……放過我們娘兒倆吧……求求你發發善心吧!你們和尚不是最大的好人嗎?你給我們一條活路吧……」

支佔強閉上雙眼,還是從牙根里擠出一個字︰「請!」

劉佳一把抱住支佔強的小腿,拼命用頭在和尚肥大的僧衣上蹭來蹭去,鼻涕眼淚蹭濕了一大片︰「爹!我管你叫親爹,親爹啊——你把我孩子還給我吧,行嗎!爹——」

支佔強不為所動︰「請!」可我分明看到他臉上的肌肉在微微抽搐。

劉佳見支佔強還是不肯松口,一手扯著他的衣襟,一手狠狠拍打著他的身體︰「你還我!你還我!還給我——」

支佔強臉上的抽搐越來越劇烈,態度卻斬釘截鐵︰「我佛慈悲,女施主請了!」

劉佳猛的放開支佔強的腿,轉身趴著在地面上模起支佔強刻字的木板,另一支手胡亂抓起一把麻將牌,托過頭頂繼續跪在和尚面前︰「我簽,我簽……你讓我干什麼都行!你跟我再賭一把吧……我用我的命賭!我要是再輸了……再輸你就把我的命也拿走行不……」又是一陣近乎窒息的哽咽,︰「行不行啊——」

支佔強的臉不再抽搐,可他仍是眉頭緊鎖不置可否。

劉佳把手里兩樣東西全扔回地上,再次開始向支佔強連珠炮似的磕頭︰「跟我賭吧,再跟我賭一次。一把……一把也行……」說到這突然想起了什麼,「和尚,你跟我賭吧!再賭一把,賭完我輸贏簽,行吧……求你了……跟我……」

劉佳時而憤怒時而瘋癲,另觀者悲憤聞者心寒。我的心像被針扎一樣痛,甚至開始後悔剛才做出的放水決定。不盡的愧疚感讓我走到支佔強面前,膽怯的說︰「支哥……哦不!大師,您就……」

安瀾和許老大見我已經動容,也紛紛走上前來,以無聲進行著懇求。

支佔強終于緩緩睜開了雙眼。木板上的血跡已經快要干了,可他手掌的傷口還在淅淅瀝瀝的流淌著血滴,落在地面上發出微小而清脆的聲響,地面一片殷紅。可無論是木板、地面,還是他的手掌,都沒有他的眼楮紅的鮮艷。

祛虛大和尚支佔強輕念佛號,沉沉長嘆︰「女施主,你了讓貧僧再說點嘛啊!貧僧也有苦衷,沒法跟你說啊!這樣吧,你簽了介賭約,介事不管咋樣,貧僧都保你孩子平安無事。等這場劫數過去,再把孩子還你,你看成嗎?」語氣中,竟然帶著懇切。

支強佔說完,俯身把木板從一堆散亂的麻將牌中拾起,慢慢送到劉佳眼前。劉佳呆呆的盯著木板上的字,突然樂了。

「呵……呵呵……咯咯咯……呵呵……哈哈哈哈……咯咯……」

笑聲詭異無比,听得我寒毛倒豎。劉佳一邊笑一邊接過木板,像個小孩擺弄玩具一般將木板翻過來調過去看了個仔細,然後又在笑聲中用自己的袖子在木板上胡亂一擦,把字和血抹作一團,再按手印已經按不上去了。

支佔強沒動,再次閉上眼楮。我也沒動,卻不敢閉上眼楮。只見劉佳將木板橫過來,像哄孩子睡覺似的把木板攬在懷中用手輕輕的拍打,嘴里溫柔的念著︰「小皮球,香蕉皮,馬蓮開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寶貝,你乖乖睡覺覺啊……」

突然,劉佳高高舉起木板,用板對準自己額頭狠狠的砸了下來,頃刻間,劉佳血流滿面。可她好像一點都不痛似的,右手在傷品處一頓劃拉,弄了個滿臉花。手沾滿了血,啪的一把拍在木板上,留下一個滲人的血手印,然後便像攤爛泥似的仰面栽倒。

安瀾驚呼一聲,上前手忙腳亂的想按住劉佳的傷口。

我沒有幫忙,不是我冷血,而是因為我看見一幅匪夷所思的畫面。另一個劉佳——一個半透明的劉佳從真實的劉佳身上分了出來,咯咯怪笑著飄到門口。我大驚失色,閉上了左眼,那個劉佳消失了;我睜左眼閉右眼,那個劉佳更加實在的再次出現。等我再把雙眼全都一塊睜開,那個劉佳已經飄出卷簾門,不見了影蹤。

我一指門口︰「支哥,她的魂好像飄出去了!」

支佔強听我大叫,反問了一聲︰「你說嘛?」

我急恨不得把卷簾撞開一個窟窿,好出去把那個劉佳追回來︰「魂!魂!她的魂飄出去了……」

支佔強有點不信相︰「陳宇光,你了要瘋啊?你能看見她的魂兒?」

我已經跑到門口,正用力的抬著沉重的門頁︰「廢話,我能看見!」說著一咬牙一較力,把卷簾門抬了起來,鐵葉子嘩啦一聲縮進卷軸里,我便想往外沖。

支佔強大喊一聲︰「陳宇光,你個二八八的,別出去霸呲了。就算你追上了,能招的回來嗎?」

這句話真給我喊愣了。支佔強也不管叫沒叫住我,在安瀾對面蹲,兩指扒開劉佳的眼楮觀察,兩只眼楮都看完了,他一拍大腿︰「魂兒真飛啦?這叫嘛事啊!」說著把劉佳的身子扶正,叮囑安瀾︰「你把她脖子扶直溜了,讓貧僧能按住她的也了蓋!」

安瀾一下沒明白︰「也了蓋……啥意思?」

支佔強一巴掌按在劉佳的腦門上,解釋道︰「錛兒嘍頭!」

安瀾哦了一聲,托著劉佳的脖子,用自己的身體倚住劉佳的後背好不讓她倒下。

支佔強左手沒離劉佳額頭,盤了一下腿,蓮花坐在她對面,右手探胸前做佛掌狀,開口念念有詞︰「南無、呵怛那、哆夜耶。南無、阿唎耶,婆盧羯帝、爍缽耶。菩提薩埵婆耶。摩訶薩埵婆耶。摩訶、迦盧尼迦耶。唵,薩皤罰曳……」

我不知道他念的是什麼意思,只覺得這應該是一個挺厲害的咒。于是也不想出去追了,一听支佔強念到「南無、阿唎耶。婆嚧吉帝。爍皤夜。娑婆訶。唵,悉殿都。漫多。跋陀耶,娑婆訶——」劉佳依舊沒有反應。

支佔強念罷,長嘆一口氣︰「唉,看來師父教的這咒也是算人的。丟人啊,貧僧還天天咋呼著打假呢!連天天念的經是真是假都沒弄明白!」說著,翻身坐起,一把從安瀾身前拽過劉佳,抱在懷里就要往門口出走。

我一看不行,怎麼能讓他這樣稀里糊涂的就把人扛走呢?不及多想橫身攔住門口去路。安瀾也在他身後大喊︰「和尚,你要干啥!」

支佔強滿臉焦急︰「倒霉孩子們就別在這裹亂啦!她丟了個魂兒,八成是找兒子去了。貧僧這就把她帶她兒子那去,看看她的魂兒能自己回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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