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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祭奠之亂

「啊……」站在天壇底下的文武百官驚訝的聲音漸漸響了起來,像是潮水一般蔓延開去,眾人的目光都定在天壇之上的皇後身上。

寧帝正在行禮,听見越來越吵雜的聲音忍不住皺了皺眉,轉過了身,卻見眾人正望著他與皇後,還有些人開始指指點點,寧帝順著那些人指著的方向望去,是皇後。只是,皇後……

皇後的面色有些蒼白,雖然已經是冬日,皇後的額上卻有豆大的汗珠滾落下來,其他看起來倒無異樣,只是,文武百官離他們距離這般遠,定然是看不見皇後滿頭大汗的樣子的,那麼,他們在看的,究竟是什麼?

寧帝本想繼續舉行祭奠,卻听見天壇之下,有一個白胡子文臣跪了下來,寧帝遠遠地辨認出來,那應當是翰林書院的院士,寧帝听見他帶著些焦急的聲音傳來,「是天罰呀,天罰呀。」

寧帝一時便蒙了,再也顧不得祭天大典,兩步走到皇後的身後,卻見她黑色的褘衣背後,似是被水漬打濕了一般,呈現出不一樣的顏色來,卻是一個大大的「凶」字。

寧帝見狀,猛地後退兩步,面色瞬間變得蒼白了起來。

皇後不明就里,只是覺得,這褘衣太過厚重,捂得有些難受,褘衣本就有八層,一層一層的,十分繁復。祭天一般走走跪跪的,十分的累,往年皇後總是吩咐尚衣局里面的七層用最為輕便的雲錦來制,最外面采用稍顯莊重的布料,今兒個淑妃不明就里,卻是用的最為厚重的布料,每走一步,都覺得十分困難,頭上還頂著十多斤的鳳冠,實在是有些吃力。

「皇上,怎麼了?」皇後見寧帝露出那樣的深色來,有些不解,轉過頭卻發現,在自己糾結在衣服上的時候,下面的那些人不知為何,都在對著自己指指點點。

皇後望向站在天壇下面台階旁的繡心,卻見她一臉的焦急,見皇後終于望了過來,才連忙指了指自己身後,皇後才明白,定然是自己身後發生了什麼,見寧帝和眾人的神色,還應當十分嚴重。皇後便再也顧不得其他,急急忙忙將褘衣最外面一層月兌了下來,便瞧見背後那個顯得十分突兀的「凶」字。

皇後一驚,連忙將那褘衣扔開,連連後退了幾步,卻一個不小心便踫到了身後的牌位,牌位頓時倒了一片。

「皇上……」皇後臉上是滿滿的驚恐,卻努力地將自己的情緒平復了下來,急急忙忙地拉住寧帝的冕服袖子道,「皇上,定是有人陷害于臣妾,皇上,你可得為臣妾做主啊……」

寧帝皺了皺眉,對著一旁的鄭總管使了個顏色,鄭總管連忙揮了揮手,上來幾個太監,將皇後扶了下去。

寧帝見眾人似乎仍舊在議論紛紛,心中想著,若是此事被傳了出去,民心定然會亂,必須將這些人的嘴堵上。寧帝轉過頭對著鄭總管說了幾句話,鄭總管便連忙走到天壇一旁道,「今日之事,禁止談論,若有發現,誅九族。」

下面的文武百官和後宮嬪妃連忙閉了嘴,安安靜靜地呆在了原地,鄭總管又匆匆走下了天壇,與淑妃說了句句話,淑妃聞言,點了點頭,身後的宮女便離開了,不過一盞茶的時候,宮女便捧著一個托盤走了過來,淑妃從托盤之上取下一件黑色衣裳,卻是按照褘衣的模樣做的,淑妃連忙將褘衣穿上,跟著鄭總管走上了天壇。

「祭天典禮,繼續。」鄭總管的唱和聲響了起來,天壇之上,寧帝與淑妃按照規矩一道一道的走著,仿佛方才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祭天之禮結束,雲裳才跟在後宮嬪妃的身後往後宮而去,剛走到御花園門口,便瞧見一身戾氣的皇後站在門口,一見眾人過來,目光似把刀子一般,死死地盯著淑妃,還未等眾人反應過來,皇後便已經沖了過來,直接將淑妃撲倒在地。

「沈淑雲,本宮從未對不起你過,這些年,哪怕是你深受皇上寵愛,本宮也從未對你怎樣,本宮都已經將皇後印章交給你了,你為何還這般心狠手辣,在暗地里使這些陰謀陷害本宮!」皇後雖然氣極,可是說出的話卻是波瀾不驚的語氣。

其他人連連後退了幾步,生怕受到了牽連,雲裳見狀,連忙大喊了一聲道,「都在這兒看著干嘛,還不趕緊上去將母後和淑妃分開啊……」

卻沒有人敢上前。

正在眾人皆沉默地站在原地,看著後宮中如今地位最高的兩個女人在地上翻滾著打架的時候,雲裳突然听見遠遠地傳來一聲布谷鳥的叫聲,雲裳勾了勾嘴角,面上卻一臉的著急,「你們還愣著干嘛,母後還懷著身孕,若是母後月復中的龍嗣出了什麼事,你們誰付得起責任!」

話音一落,眾人這才猛地反應了過來,想要上前,卻不知從何下手。

正在此時,身後傳來一個怒氣沖沖地聲音,「都在這兒干嘛?」

眾人回過頭,便瞧見寧帝帶了幾個侍從走了過來,地上的皇後听到寧帝的聲音,眯了眯眼,將淑妃抱住,卻以淑妃在上,她在下的姿勢,猛地摔倒在地上。

淑妃一怒,伸手掐住皇後的脖子。

寧帝只瞧見淑妃將皇後撲倒在地,還伸手掐住了皇後的脖子。寧帝雖然對今日天壇之上的事怒極了皇後,瞧見淑妃此番作為,卻也忍不住怒斥出聲,「淑妃,你在做什麼?

淑妃還未反應過來,卻已有人驚聲尖叫了起來,「啊,血……」

血?眾人連忙望去,便瞧見皇後的身下滲出了一抹血跡,染紅了皇後身下的衣裳。

「快,快,快……傳太醫啊……」雲裳連忙大聲喊道,寧帝便也反應了過來,也顧不得其他,連忙上前將皇後抱了起來,急急忙忙朝著棲梧宮跑去。

進了棲梧宮,寧帝將皇後放在了床上,皇後微微皺起眉頭,似是十分痛苦一般,「皇上,孩子,孩子,臣妾的孩子,皇上,你要救救臣妾的孩子啊。」

寧帝不語,站起身來,來來回回地在殿中踱步,「太醫呢?怎麼還不來?」

鄭總管連忙來來回回的催促著,過了好半晌,才帶進來一個白發白胡子的老頭兒,「皇上,太醫,太醫來了。」

皇後抬起眼一瞧,眼楮卻猛地瞪大了,目光急忙在人群中尋找繡心,卻見繡心在一個角落,神色焦急地沖著自己搖頭。

皇後連忙道,「不,不,皇上,臣妾不要讓太醫看,臣妾的孩子好好的,臣妾沒事。」

寧帝聞言,轉過頭便厲聲道,「發什麼瘋,還不趕緊讓太醫瞧瞧?」

皇後連連搖頭,「臣妾之前一直是陳太醫看的,他對臣妾的情況最為了解,臣妾要陳太醫來給臣妾看。」

寧帝的眉頭皺得越發的深了,見皇後今日這般反常的情形,便有些不悅,轉過身對著身後的侍從道,「將皇後按住,讓太醫看診。」

兩個侍從連忙上前將皇後按住,太醫見狀,有些戰戰兢兢地走上前,將手放在皇後的手上,半晌之後,面上卻露出幾分猶疑的神色,過了好一會兒,才轉過身,猛地跪倒在地,「皇上,微臣愚昧,從脈象中看來,皇後娘娘並未懷孕啊……」

皇後臉色瞬間便變得慘白,似是被人抽去了靈魂一般,倒在了床上,寧帝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什麼,你是說孩子已經沒了?」

那老太醫卻搖了搖頭,「不是,是皇後娘娘脈象顯示,從頭到尾,皇後娘娘都不曾懷孕過,根本就不存在孩子掉了啊?」

寧帝這才明白了老太醫的意思,「你是說,皇後根本沒有懷孕?」

太醫還未回應,便听見皇後冷冷地聲音傳來,「胡說八道,陳太醫明明說本宮已經懷孕了,而且本宮近日嗜酸,定然是個兒子,你卻說本宮沒有懷孕?本宮知道了,定然是淑妃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這般污蔑本宮,來人啊,將這個妖言惑眾的老匹夫拉出去亂棍打死。」

「朕還在這兒呢,哪輪得到你說話,來人,去將太醫院的所有太醫都請過來。」寧帝冷聲道。

皇後蒼白著臉,聞見寧帝的話,便又加了一句道,「定然要將陳太醫請過來,是他告訴本宮,本宮懷孕了的,讓他來說說,究竟是誰在這兒胡言亂語。」

侍從匆匆出了內殿,皇後閉上眼,腦中一片空白。

過了一會兒,外面才傳來凌亂的腳步聲,門簾被掀了開來,走進來好些個太醫,侍從走到寧帝面前道,「皇上,太醫院中的太醫都帶來了,只是,只是皇後娘娘說的那位陳太醫,奴才實在是沒有瞧見。」

「怎麼可能?」皇後這才慢慢地明白了過來,自己似乎鑽進了別人設好的圈套之中,只是這設局之人,實在是太過高明,將她的一切都算計上了。

「挨個給皇後把脈。」寧帝不理會皇後的話,冷冷地吩咐道。

幾位太醫面面相覷,挨個走到床邊給皇後把了脈,又默不作聲的站到了一旁,過了大約一刻鐘之後,幾位太醫才都把完了脈。

「如何?」寧帝問道。

幾位太醫對視了一眼,這才紛紛行了個禮道,「皇上,臣等醫術不精,實在是看不出來皇後有妊娠和落胎之象啊,皇後娘娘,沒有懷孕啊。」

寧帝聞言,只覺得自己似是听到了什麼天方夜譚一般,半晌才哈哈大笑,卻突然停了下來,冷冷地哼了一聲道,「看來朕久不理會這後宮之事,這後宮倒真是亂得可以,竟然連朕這個九五之尊,也像個猴子一般被耍得團團轉。」說完便轉過頭看了一臉呆愣的皇後一眼,拂袖離開了內殿。

雲裳一直跟在寧帝身後,這會兒,戲也基本看完了,這才站了起身,跟在寧帝身後,走出了正殿,剛一走出正殿,便踫到了正往這邊走過來的錦妃。

寧帝腳步一頓,站在原地等著錦妃走了過來,許是今日受到了太多的刺激,神色也不是很好,「你怎麼來了?」

錦妃扶著微微已經開始隆起的肚子,帶著幾分關切地朝著殿內望了望,才輕聲道,「臣妾方才從天壇回來,便覺得身子有些不適,早早地便讓人備了步攆先回來了,剛剛才听宮人說皇後娘娘出了事,說瞧見好多太醫都往這兒來了,妾身有些擔心,便過來瞧瞧。」

寧帝愣了愣,抬起手模了模錦妃隆起的肚子,半晌,才道,「無事,你如今雙身子的人了,不要總是穿著這般少便出來,著涼了可不好。裳兒,帶你母妃回宮吧。」

雲裳愣了愣,連忙走了出來,上前兩步扶住錦妃,恭恭敬敬地道,「母妃,兒臣送你回殿。」

錦妃點了點頭,有些猶豫地回過身子,卻連連回頭望向寧帝,半晌,才隨著雲裳回了偏殿。這是雲裳第一次走進錦妃在棲梧宮的偏殿中,見偏殿雖然比起正殿少了一些繁華,卻也樣樣都是十分精致的,想來寧帝也費了不少的功夫。

雲裳扶著錦妃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才四處看了看,自己也在錦妃對面坐了下來。

「今日之事,可是你做的?」錦妃微微一笑,輕聲道。

雲裳心知,既然錦妃敢在這兒這般說起這件事,便說明這里還是安全的,便放松了下來,笑著道,「還是母妃聰明,是裳兒做的沒錯。」

「皇後如何了?」錦妃低下頭,手扶著腰笑了笑。

雲裳抿了抿嘴道,「身體自然是沒什麼大礙的,只是,她恐怕將永遠的失去父皇的信任了。」

錦妃微微一笑,「她這人一直便挺愛鋌而走險的,不過看來,上天不是次次都偏向她的,這次,卻讓她在你這個小狐狸手中栽了這麼一回。不過,你可得把後面處理干淨了,莫要讓她查了出來,她如今正在氣頭上,所以才會覺得是淑妃,等著她靜下心來細細想一想,便也知道不對了。」

雲裳勾了勾嘴角,笑得跟一只偷了腥的貓兒似得,「母妃放心好了,女兒都已經安排好了。」

錦妃點了點頭,不語。

雲裳站起身來,走向錦妃,在她面前蹲子,抬起手模了模她的肚子,笑著道,「母妃,你說,這是個妹妹,還是弟弟呢?」

錦妃聞言,笑出了聲,「現在哪兒曉得,不過啊,我倒是希望是個男孩子呢,男孩子,能夠保護你,你太辛苦了。」

雲裳搖了搖頭,「裳兒一點兒也不辛苦。」

雲裳低著頭,將臉貼到錦妃的肚子上听了會兒,眼中卻隱隱有些潮濕,上輩子,自己從未產生過這些的心情,如今卻突然覺得,有個人關心著自己,真好。

半晌,雲裳才站了起身,笑著道,「皇後的事情勉強告一段落了,女兒知道,以李氏家族的勢力,父皇定然是不會取下李依然的皇後之位的,至少現在不會。不過,短時間內,皇後應當對母親構成不了什麼威脅,女兒也派了些人在母妃身邊保護著,母妃盡管放心便是。華鏡去了邊關,這是一個好機會,我不願意放過,可能過些日子便會想方設法的出宮,去邊關,女兒定然會在母妃生產之前回來的,母妃也不用擔心裳兒。」

錦妃微微愣了愣,低下頭沉默了半晌,才點了點頭道,「你向來是個有主見的,如今瞧你行事,我也放心,只是,我的女兒,母妃不忍你被仇恨蒙蔽了眼,母妃希望有一個男人,能夠給你幸福。」

雲裳聞言,身子頓了頓,才應了聲,「好,裳兒會努力的。」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雲裳才回到了清心殿,先前琴依和淺音並未跟著雲裳去棲梧宮,便也不知發生了什麼,只是御花園門口的鬧劇卻已經人盡皆知,兩人自然也十分好奇後來發生了什麼,一見到雲裳回來,便連忙圍了上去,急急忙忙地道,「公主,公主,後來怎麼樣了?皇上有沒有發現皇後假裝懷孕的事情了?」

雲裳將事情與兩人說了,兩人才大為解氣。

只是淺音卻有些不明白,「公主,我們派去的人好不容易能夠接觸到褘衣,公主為何不直接在褘衣上下了致命的毒藥,讓那毒皇後直接斃命,卻想了個這麼曲折繞回的法子呢。」

雲裳笑了笑,眉宇間帶著幾分沉思,是啊,為什麼呢,明明可以直接拿下那個女人性命的,饒她一命,一是因為想要瞧著她一步一步的從雲端跌落,失去她最為珍視的東西,一招斃命,實在是太過便宜了那個女人。另一個,是因為,若是皇後這般不明不白的死了,李氏家族定然會起亂子,到時候,寧國恐怕大亂,而且,便是在半年之後,李氏一家便有大用。

只是,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前世曾經經歷過,卻也不可能對著琴依和淺音解釋。琴依見雲裳神色有些異樣,才急忙笑著道,「就這麼讓皇後死了,豈非太過便宜了她?」

淺音想了想,笑著道,「是啊,太過便宜了她了,今兒個實在是太痛快了,就是不知,淑妃如何了,不過奴婢想著,淑妃與皇後這般一鬧,這後宮可真要亂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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