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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興寶帶著有些淒厲的哭聲說出這番話時,整個堂屋都安靜了下來,全都看著似八爪魚一般黏在司月腿上的小家伙,透過眼淚,以很輕易地看見那雙大眼楮里完全沒有掩飾的怒火和仇恨。

楊雙吉有那麼一瞬間被這樣的眼神震得不知所措,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眉頭緊皺,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這老四平日里怎麼教育孩子的,這為了一個不著調的後娘,竟然還恨起他們來了,他們是壞人,也不知道這些年是誰給他吃,誰給他喝,將他養大的,難不成他家還會出沒良心的畜生?

楊雙吉是存了一肚子的火氣不知道該如何泄,只得黑著一張臉,不喜地看著楊興寶。

「好啊,你個死兔崽子,老娘是壞人,」周氏就沒有那麼好的忍功,一個箭步沖到司月面前,一邊罵一邊抬手就朝著楊興寶的臉揮了下去,動作之迅速,讓被自家三個兄長攔著的楊天河根本來不及反映,至于其他人,除了司月,他們都記得他們就在楊興寶的壞人之列,又怎麼會出手。

司月感覺到周氏揮出的手掛起一陣風,眼角看著她猙獰凶狠的面孔,心頭一跳,動作比思想更快地跳到一邊,也讓掛在她坐腿上的楊興寶躲過了那凌厲的一巴掌。

周氏怎麼也沒想到對方會躲,揮出去的力道沒有了著力點,整個人控制不住地往前撲去,好在她的寶貝ど女就在不遠處,動作迅速地將其扶住,「娘,你沒事吧?」

「娘,你怎麼樣了?」楊天麗的話剛剛結束,其他的三個兒媳跟著湊上來,一個個圍在她身邊關心地問道,「四弟妹,不是我說你,今天娘要是摔出個好歹來,你以後就別想再過好日子了。」小周氏抽空還不忘惡狠狠地對著司月說道。

原本司月看著周氏踉蹌的模樣正想笑,做腿上松開的力道還有停止的哭聲讓她覺得不對勁,低頭一看,嚇得一顆心都不斷往下沉,只見楊興寶整個小臉鐵青,兩眼緊閉,嘴唇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在楊興寶倒地之前,司月想都沒想地彎腰伸手將他抱住,哪里還能听得進去小周氏的話,用力地拍了拍楊興寶的臉,是,剛剛還哭得凶狠的小人此時在她的懷里是一點動靜都沒有,眼里的驚慌閃過,顫抖的手指模到他的鼻下,在感覺到微弱的呼吸時才放下心來。

抬頭,看著一屋子的人都關切地圍著周氏,心里很是後悔剛剛周氏快要撲到的時候她為什麼就沒有補上一腳,「楊天河,你他媽的還不快去請大夫,你兒子都快死了,那老妖婆的樣子看著像是有事的嗎?」

這一聲吼謂是聲嘶力竭,楊天河本來提著的心在看見周氏並沒有打到小寶的時候放下來,見周氏有能摔倒,怎麼說都是他娘,他如何不關心,听到司月的話,一回頭,看著司月懷里的兒子,心嚇得不斷地顫抖。

「傻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請大夫。」司月抱著楊興寶,沖著楊天河再一次吼道,因為聲音的拔高撕扯著她的嗓子都很不舒服。

「不能看大夫,」比起司月更加尖利高昂的聲音響起,就在剛才,楊家眾人看著楊興寶的模樣,哪一個不是嚇了一跳,周氏在听到司月要去請大夫的時候,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自己嚇暈了孫子的事情若是傳出去,她以後還怎麼有臉見人。

這一次楊天河並沒有理會周氏的尖叫,直接朝著外面走去,嚇得周氏整個人跳了起來,「楊天河,你去請大夫,不是讓整個村子都知道了,來看我們楊家的笑話。」

顯然,周氏也能急中生智,楊家的幾個男人最初並不覺得請大夫有什麼的,一听周氏這話,那還了得,他們的兒子以後是要走仕途要當官的,名聲有多重要,他們還能不清楚,于是,楊天河再一次被他的三個兄長攔住了去路,「讓開!」

「天河,我看小寶並無大礙,抱回去在床上躺躺就好了,用不著請大夫。」楊雙吉冷靜的聲音響起。

一听這話,不說楊天河如何,司月氣上心頭,冷冷一笑,「楊天河,這孩子是你的兒子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了。」說完這話,抱著楊興寶的兩手臂緊了緊,朝著門口走去,很快就走到楊天河的身邊,看著楊天山三人,回頭對著周氏詭異的一笑,「老妖婆,若是再耽擱下去,這孩子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告訴你,你這個殺人凶手就等著洗干淨**坐牢吧。」

「還有你們,以繼續攔著我,你們都是幫凶。」司月說完,大大的眼楮盯著楊天山兄弟三人,最先退開的是楊天海,畢竟是在縣城里當廚師,他清楚司月說得並沒有錯,孝字是大過天,沾上人命和律法就都往後靠。

「還不快去請大夫。」司月說完,抱著小孩就回到新房內,將其放在床上。

這邊堂屋,在楊天河和司月離開後,氣氛就像是暴風雨來臨之前一般,異常沉悶,楊雙吉看著這一屋子的人,最後將視線停留在周氏身上,那平靜的眼神,卻看得周氏渾身一個哆嗦,「大夫來了,你們知道該怎麼說吧?」

算賬總有的是時間,不急著這一時,周氏怎麼說也跟了他這麼些年,又為自己生了這麼些兒女,就算是要教訓,也得私下里。

「爹,你放心吧,我們知道的。」楊天山說完,想了想又補充道︰「我們是不是先把銀子準備好?」

這話一出口,周氏就狠狠地瞪了一眼楊天山,就連小周氏,也在暗地里掐了他一把,要知道現在沒分家,花的每一分錢都應該有她們家的一份。

「是這個理,」楊雙吉點頭,看了一眼周氏,隨後又掃了一下自家的三個媳婦,心中嘆氣,卻並沒有再多說,只是吩咐周氏準備銀錢,至于老五楊天賜和他媳婦的敬茶,這麼一番鬧騰下來,誰還有心情,在等待大夫到來之前草草地完成。

楊家村的大夫也姓楊,據說年輕時曾在大城市大戶人家當專屬大夫,因自家父親生病回到村中,從此再沒出去,給楊村甚至臨近的幾個村子的人診病。

將近五十歲的楊大夫一路快步跟上楊天河的腳步,心里很是納悶,這楊家村不是昨日才辦了喜事嗎?今日怎麼就請大夫?除非病情十分嚴重,想到這里,腳步倒是更快了一些。

房間里,司月的臉已經陰沉得以滴水了,最初她只是看楊興寶那髒兮兮的滿是補丁的衣服很不順眼,加上小家伙身上散出來的酸臭味,于是想拔了他的衣服,給他擦一擦身體,是,衣服是月兌下去了,怒火卻快將屋頂掀開。

她看見了什麼,枯瘦如柴的小身子,新舊傷痕布滿全身,縱橫交錯,有細長條狀的,有烏青圓形的,更有剛剛才結疤的,難怪這小家伙會不願意讓自己離開,會說那些人是壞人,據她了解,她這個繼子才剛剛五歲。

倒不是同情心泛濫,司月此時只有些感同身受而已,身體的折磨和精神上的折磨哪一個跟難受她不清楚,這個小家伙似乎同時受著兩種折磨。

楊家人是跟著楊天河和楊大夫一同進來的,那時,司月沉默地站在房門口,看見楊天河走進來,直接一個巴掌狠狠地甩了過去,打蒙的不僅僅是楊天河自己,還有楊大夫和楊家人。

只是,這並沒有完,這一巴掌下去,司月的手隱隱有些麻,見她是用了多大的力氣,隨後,直接操起早已經準備好的粗木棍,對著楊天河就是一頓猛打。

楊大夫傻眼了,若是說整個楊家村,有誰比司月的父母更熟悉司月的,那就是楊大夫,司忠躺在病床上的那一個月,讓他看得十分明白,這個姑娘並不像村中所言的那般不堪,既乖巧貼心,又天真討喜,他也是最明白司忠夫婦兩的愛女之心為何如此嚴重,楊大夫也從沒想過這姑娘還有這麼彪悍的一面。

「你這個潑婦,你干什麼!」周氏回神過來,氣得直叫喚,她的兒子她打的,別人卻動不得。

司月看著楊天河一副任由打罵也不還手的模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扔掉木棍,將有些散亂在額前的頭勾在耳後,一想到楊興寶身上的傷痕,覺得心中的火氣還沒消盡,又踢了他一腳,「楊天河,你先去看看你兒子。」說著這話,因為怒氣,聲音都在顫抖。

這話讓楊天河整個人都不好了,難道?一想到最差的結果,楊天河什麼也顧不上了,煞白這一張臉跑了過去,是,他看見了什麼?這麼多的傷痕為什麼會出現在他兒子身上?

楊大夫是跟著楊天河的步伐的,此時看著躺在床上的楊興寶,也不由得深吸一口氣,他不是沒有見過大戶人家的正室虐待庶子的,農村里哪里有什麼嫡庶之分,哪有那麼心毒的?楊興寶不是楊家嫡親的孫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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