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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家的堂屋很大,收拾得干干淨淨,在楊天河和司月走進之時,原本低聲交談的一大家子人紛紛停了下來,視線很有默契地停留在司月身上,見她一身淡粉色的細棉布長裙,挽著婦人髻的頭上是一跟梅花玉簪,粉嘟嘟白皙細膩的圓臉一看就是沒受過風吹雨打的。

看到這里,男人們還好,心里只道這司忠果然會養女兒,瞧著這胖乎乎的,還有健康的顏色,比起自家這些只能算是吃飽的女人實在是好得太多了。

不過,女人們心里想的就完全不一樣,先不說長相問題,她們的眼楮接著往下,就那一雙白女敕細滑沒有做過活的雙手,上到周氏,下至十歲的長孫女楊興梅,都不由得握緊了手,當感受到手心的粗糙與老繭時,心里就越的不平衡了。

司月一眼掃過,看著這一大家子二十來個人,一溜地穿著粗布衣衫,男人們是青色,暗灰這些耐髒的顏色,女人們的花樣就多了,上首周氏的暗紅,下方三個婦人深綠,藍色,土黃都有,三個小姑娘打扮就更加年輕一些,女敕黃,粉色,大紅等鮮艷的顏色,只是看著這些人的臉色,幾乎沒一個帶著善意的,習慣性地挑眉,大大的眼楮閃過一絲暗光,她這是犯眾怒了?

看著兩方人馬無聲的對視,站在司月身邊的楊天河率先沉下臉來,「爹,」粗狂的聲音帶著不滿,也提醒著楊雙吉別忘了早晨答應他的事情,在他看來,司月已經是他的娘子,也就是一家人,那麼,好好過日子不就行了,一個個虎著臉做什麼?司月不欠他們的。

楊雙吉被這一聲叫喚心跳都猛了起來,抬頭看著楊天河的眼神里帶著不思議,以前老婆子總在他耳邊說哪個兒子娶了媳婦就忘了爹娘,之前他總以為老婆子沒事找事,現在是真正察覺了,那滋味就像是吃粽子被噎住了一般,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實在是難受得很。

「那就開始吧。」心里的感受楊雙吉並沒有太過表現在臉上,只是,暗中給周氏使了一個眼色,是該敲打了,周氏收到之後,陰沉的臉好了許多,眼楮精光乍現。

司月不知道在場的人有多少看清了這老兩口的動作,反正她是看得一清二楚,抿了抿微翹的嘴唇,跟著楊天河來到楊雙吉和周氏跟前,見楊天河跪在楊雙吉面前,雖然心里別扭得很,想著入鄉隨俗,倒也沒有多說,跪了下去。

「爹,喝茶。」兩人接過黃衣小姑娘的茶杯,開口說道。

「恩,」楊雙吉象征性地喝了一口,又給了兩人一人一個紅包,「天河,好好過日子。」

楊雙吉這里很是順利,到了周氏這里,「娘,喝茶。」

楊天河和司月都舉著茶杯許久,周氏卻沒有半點伸手接過的意思,沉默了好一會,才慢悠悠地說道︰「老四媳婦,雖說你的情況有些特殊,所以在這個家里,我們也不指望你能幫襯什麼。不過,你要知道我們家並不是普通的人家,」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語氣也帶著點高高在上的樣子,「像你這樣的人,我也不會苛求你什麼,但該有的規矩還是得有,最基本的七出之條,三從四德老四媳婦你總該遵守的,否則你若是做出有辱我楊家家門的事情來,別怪我無情,讓我兒給你一封休書,將你掃地出門。」

周氏的話還沒說完,楊天河的心就打了個突,給自家爹使眼色一點用處都沒有,哪里還不明白是何緣由?直到最後一句話落,再也忍不住,「娘,你說這些做什麼!」

「怎麼?」周氏卻沒有理會著急上火的楊天河,刻板干瘦的臉上勾起一絲冷笑,眼神暗含鄙夷地看著司月,「老四媳婦,你覺得我說得不對?」

怎麼會不對,雖然之前的小姑娘是在象牙塔中長大,基本的常識還是知道的,若她真的因為犯七出而被休妻,道理就在楊家這一邊,至于之前司忠的救命之恩誰又會想起呢!

只是,休棄之事對于這里土生土長的女人來說是天塌地陷的絕路,卻嚇不到她。

司月舉著的兩手突然一松,「踫,」茶杯就這麼掉到地上,出清脆的聲響,茶水濺出,挨著的四人多少都被沾到了些,也讓睜大眼楮想看這場婆媳之戰的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跪在鋪著石板的地上隔得司月的膝蓋疼,既然人家都出招了,她司月斷沒有忍氣吞聲外加自找罪受的習慣,悠悠然站起身來,面色平靜地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塵,清亮的眼楮俯視著楊雙吉和周氏。

「不是普通人家?這個我沒進你們楊家門之前就知道,」司月軟糯的聲音減小了她語氣諷刺的力度,「我爹救了楊老爺一命,臥床一個月,除了最初的兩天楊老爺帶了一籃子雞蛋,我仔細數了,還不到二十個,之後便什麼表示也沒有,一條只值二十個雞蛋的性命,怎麼能會是普通的人家?」

這話不僅僅是楊雙吉面帶疑惑,臉紅耳赤,就是楊家的幾個男人臉色也黑了起來,隨後再看著周氏的表情,他們哪里會不明白癥結在哪里?

司月看著這些人的表情,眼神直直地看著周氏,「楊夫人,整整三十兩銀子,也是我司家所有的財產,僅僅一個月就花得一干二淨,」司月很清楚,既然他們已經做出騙婚這件事情,就算現在說出來,這些人就算心里有那麼或多或少不值錢的愧疚感,估計包括楊天河在內的這些人都不會承認的,所以,她只得另闢蹊徑。

在司月的記憶里,這是司忠這些年打獵還有他們老兩口省吃儉用存下來的,再看著這一群人的表情,就知道不是一筆小數目,「楊老爺,你又曾知道?這三十兩銀子是我爹準備給我招夫婿的,那一個月里,但凡你們有點良心,稍微出點醫藥費,我爹也不會迫不得已出此下策的。」

楊雙吉一听這話,臉已經紅得黑,心里的難堪和憤怒齊齊涌上來,事到如今,他哪里不知道,周氏沒舍得她當初答應給的二十兩銀子,瞞著他將其昧下來。

「楊夫人,」司月指著自己的鼻子,「我這樣的人,請你來告訴我,我是怎樣的人,我是偷雞模狗了?還是殺人越貨了?還是做了其他傷天害理的事情了?你們不就是看不慣心里嫉妒我爹娘那麼寵著我嗎?整個村子都說我懶,我懶礙著你們了嗎?我爹娘就高興我這麼一輩子都懶著,跟你們有關系嗎?至少我不像某些人,嘴上滿口仁義道德,做得盡是坑蒙拐騙的齷齪之事。」

周氏被司月這麼說,一張臉氣得鐵青,瞪大眼楮盯著司月,那目光,仿佛恨不能將她生吞了。

楊天河恨不得將腦袋埋到地底下,眼里的失望滿意,當初爹說服自己的情形歷歷在目,如今一字一句都那樣的刺耳,二十個雞蛋,也就二十文錢,此時他倒是有些理解司大叔為何會用救命之恩做要挾。

「四弟妹,你這麼說就不對了,如今我們已經是一家人,你嫁進我們楊家的門,就是我們楊家人。」小周氏是第一個被司月的話戳中心坎的人,回想起自己當姑娘時的辛苦,她怎麼也壓抑不了心里滿滿的嫉妒。

「楊大嫂,別亂攀關系,」司月小看了一樣小周氏,別說,跟周氏還有幾分相似,尖尖的下巴,高高凸起的顴骨,還有眼里是不是閃過的精光,這些都讓司月喜歡不起來,「楊夫人,想休了我,沒門。」

司月這話倒讓周氏眼里迸出一絲光彩,只是,還沒等她話出口,就被司月給打斷,「楊天河,孰是孰非大家心里都明白就行,我相信老天有眼,惡人終會有報應,而你們楊家,欠我們司家一條人命,不是你們手段高明就能否認的。」

「楊天河,寫下和離書吧,在這樣不尋常的地方多待一刻我都覺得惡心。」司月的話斬釘截鐵。

在說出這些話之前,她就想到結果,無非是兩種,一成功和離,這是最好的,跟這麼一家子人生活在一起,她情願不要名聲回家兩母女好好過日子,另外一種就是不能和離,倒不是因為楊家有多稀罕她,而是同一個問題,名聲,他們楊家不願意丟那個人,所以楊家人無論自己怎麼鬧都會忍下去。

若是第二種,她即使不是好人,得了這具身體,總要為她一家人出一口惡氣,她會很用心地鬧,不讓這楊家雞飛狗跳決不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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