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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章 願與卿卿戲水作樂

「明日三朝回門,這是府上管事許德順擬的禮單。我已命公孫看過,稍作添補,你看如何?」他將案上一指素箋,向她推了推。自大婚起,他便毫不生疏,當她跟前口稱「你我」。

她聞言行至案前,來到他身旁,彎腰探看。剛梳洗過的發絲垂到胸前,一絲俏皮的發梢,從她包裹著絞頭發的巾子里躥出來,還在滴水,悄然搭上他左肩。她自顧翻看,分了心,手上動作也慢下來。

水珠順著發絲,一滴一滴,潤了他衣袍。他垂眼一看,肩頭一小團藏青,就這麼漸漸暈染開。

她做事依舊是這副樣子,全神貫注。讓他想起府衙後堂,冬日傍晚,點了燈的燭台後,她那張光影中半明半暗,嚴肅又動人的臉蛋兒。

他抬手接過她擦頭發的巾帕,接替被她望到腦後的活兒,動作輕柔而細致。

她瞅著眼前的清單,心里挨個兒默數。很快便發現,公孫先生劃掉的,多是些華而不實的絹布綢緞。也不知是先生自個兒的主意,或是他授意,最末添上的,俱是極稀罕的玉石擺件,或是能傳家的詩書墨寶。

她扭頭便要勸說他無需這般重的禮。歸根結底,她謹記一個道理。有多大的頭,便戴多大的帽子。姜家底蘊不豐,一夕之間多出這許多財帛,禍福難料。

可她這麼一回頭,這才遲遲發覺這人挽了她發絲,正面容和煦,抬手給她絞頭發。

他映在燭光下的臉,沉靜而俊朗。分明有著英挺的眉眼,卻做著這樣溫情的事,她心里怦然一跳,紅著臉,從他手里奪下巾櫛,掩飾般裹了頭發,胡亂搓揉一把。再騰出一只手,用指尖戳戳平坦在案上的素箋。

「這一對兒紅珊瑚宮粉盆景,太貴重。還有這碧璽底座的錦屏,這幅字也使不得……」這麼大一堆稀世寶貝,即便乘寶船送去泰隆,姜家那老宅,普普通通,實在鎮不住啊。她還怕太太跟姜大人收得不踏實,心里總想著後院鎖著十幾萬兩白銀的奇珍,吃不好睡不香,心里總怕賊惦記。

怕他誤會她不領情,寒了他的心,她腆著笑,隨手擱下巾子,抱了他臂膀,輕輕搖晃。

「大人您一番心意,下官明白就成。下官家里人也不是勢利眼兒,您也知曉,當初太太還擔憂您這般家世,‘齊大非偶’呢。」

他凌厲的眼波一掃,她一個哆嗦,見風使舵,話鋒一轉。「下官嘴笨,這不太太還見天的問起您,便是記掛下官,也沒見這麼大勁頭。」她佯裝委屈,可勁兒拍他馬屁,蓋過方才一時的失言。

「照下官的意思,為您顏面著想,這禮單,就削減個一兩分可好?一來不妨礙您表了對下官的滿意,二來麼,」她頓一頓,輕聲細語與他講道理,「您也知曉,官場上那套,人前人後總免不了攀比。這比來比去,萬一叫太太難做,您這份心,豈不白白讓人糟蹋了?」

難得見她與他撒嬌,他稍一思忖,拉她在身旁的圈椅里坐下。執起被她扔到案上的巾子,不許她扭扭捏捏與他鬧騰,兀自接著給她擦半干的頭發。

「我何時與阿瑗說起,是對你滿意?」他斜眼睨她,鼻尖嗅著她發上傳來的清香,半垂的眼眸,幽幽暗暗,目色稍沉。

她怔住,不想他會在她話里挑刺兒。癟一癟嘴,鼓著腮幫子默默瞅他。他這話,莫非是取笑她臉皮厚,往自個兒臉上貼金?

她怎麼就不讓他滿意了?

被他慣出來的小毛病犯了,自個兒揪住發尾,不松手,也不給擦。

他執巾帕的手一頓,不想她竟還有這般稚氣的時候。抬眼,迎上她不服氣的目光,他與她對視半晌,慢慢兒的,眼角流瀉出絲絲縷縷的淺笑。

「你我夫妻二人獨處,阿瑗該喚‘夫君’。」

她拽了發絲,他也不勉強。索性大手覆上她手背,漸漸收緊。

「小姐,水備好了。」春英提了熱水進來,甫一見案後兩人,瞬時傻眼。進退不得,只趕忙埋下腦袋,怎麼也想不到,門還沒關,世子便與姑娘親熱上了。

「撒手。」她羞紅臉,掙月兌他起身。過去帶春英進了內室,叫她放下木桶。這才命她退下。

春英機靈,吃一塹長一智,應聲出門,很是機靈給帶上了房門兒。

七姑娘臉都快燒起來了,回頭看他,果然見他一副頗為贊賞的姿態。那意思,夸春英眼力勁兒不錯。

七姑娘踱步過去,雖然今晚也會與他同塌而眠,可春英這麼知趣的合上門,就仿佛釋放了一個信號︰不該打攪主子的好事,您二位繼續。奴婢會在門口把門。

讀出他眼里的戲謔,她繃著臉,繞到他身後,嘩啦一下拉著推椅倒退一小步。見這人果然因著慣性,身子微微晃動。她眉開眼笑,這才推了他繞過書案前行。

再能取笑她又如何?他如今還不由了她擺布。她心里偷樂。

「夫君,妾身伺候您泡腳。」也不管他還未看完的奏疏,她自作主張,這卻是明著知會他,待會兒別想著那些公文。

她這般仿佛爭了口氣的小模樣,看在他眼里,只覺格外鮮活。他眼底幽光一閃,瞧出她竊竊歡喜,他也不說破,盡管縱容她偶爾爬到他頭上,作威作福。

他雙手撫在膝上,回味那聲「夫君」。除去與他斗氣的意味,小丫頭這聲「夫君」,叫得煞是甜膩。

幫把手,扶他在床邊坐穩,因他暗中使了巧勁,她並不覺吃力。俯身褪了他軟履鞋襪,她小心翼翼抬了他兩腿,輕輕放進摻了藥湯的熱水里。

這事兒她做過千百回,早就駕輕就熟。正待彎腰與他揉捏,忽的卻被他兩手穿過腋下,一把提了起來。

她「呀」一聲輕叫,手上還沾著黃黃的藥湯,張著五指,不敢往他身前靠,怕髒了他衣袍。

他立時瞧出她顧慮,將她打橫放在膝上,輕輕巧巧剝了她鞋襪。便這麼就著她剛換上的雪白綾襪,捉了她小手,翻來覆去擦拭一回。

「髒呢!」哪兒有用襪子擦手的?她嫌棄嚷嚷,奈何抵不過他力道。

「休鬧。自個兒物件,何來的嫌棄。」他本身便是講究之人,這會兒卻反過來訓她。

她眼睜睜看他遠遠將她的軟履,扔到花架子底下,頓時驚覺,這一幕真真熟悉。他好像有扔她繡鞋的癖好。

「您這是作甚?水涼了,著涼可怎麼好?」她舉著手,翻看被他抹干淨的小手,索性摁了他肩頭,便要往地上蹦。

他哪里容許她逃開?如待燚哥兒那般,兩手架了她咯吱窩,將人半提起,與他面對面站著。又令她將光luoluo的小腳,踩進木盆里。

她怕摔,不用他教也知道得踩踏實。正好落了他下懷。

「大婚頭三日之喜未過,願與卿卿戲水作樂。」他挾著她,盛情相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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