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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章 最徹底的漠視

趙國公與國公夫人居住的東苑,山水亭台,比後來推了牆擴建的西苑,布局式樣,更顯出世家的厚重底蘊。

不比西苑,順著游廊,間或便有一扇白玉石的月洞門,門後小徑,連著通往各處的院落。東苑格局大氣,前邊除了議事設宴的正殿,便是顧氏門下,食客幕僚居住的百余間廂房。連成一片,房前屋後都種滿山竹,故而將豢養門客的居所,提名「青節堂」。

顧氏祖訓,後宅不得涉外事。因而無國公大人召見,內宅婦人皆不可踏足前院。

今兒是個例外,新婦需于正殿拜謁顧氏族親。

按照規矩,七姑娘將春英留在二門外,孤身隨他登上議事殿前的石階。里間早到的眾人,听聞侍人唱喏,紛紛歇了攀談,將目光投在他二人身上。

他領她進門,由殿外侯著的侍人,當先抬了推椅進殿。之後他回身,抬手虛托她一把,直至她兩腳安安穩穩邁進來,這才回頭,面容肅淡,攜她入席。

他在族中,慣來不是好擺弄之人。如今他身居高位,顧氏因了在奪嫡當口,明哲保身,遲遲不願表明立場,于新王跟前,自然失了寵。眼下族里許多事,還需仰仗他鼻息。多數人見他,主動與他示好,恭賀之外,連帶對她,也多了幾分和氣。

至于剩下那一小撮,對他夫婦兩人,不冷不熱。遠遠點個頭,便算是打了招呼。端看她的目光,挑剔中,隱隱含了「不過如此」的嫌棄。

或許是看她年歲輕,便帶了幾分輕視。趁他背轉身與周遭人寒暄,連眼底的傲慢也懶得遮掩。

她端著手,心平氣和,于他身旁落座。因他腿腳不便,並未如她一般跪坐。她兩手整理裙裾,兩手撫在膝上,分明挺直了背脊,卻像倚在他腿邊。

「嫂嫂。」剛坐下,頭頂便傳來一道輕柔的女聲,仿佛是喚她?

仰頭一看,卻是個與她年歲相仿的姑娘,瓜子臉,明眸善睞,一身翠綠裙裳。漂亮的丹鳳眼里,滿是好奇。見她抬頭,笑呵呵彎腰在鄰座坐下。卻是自她進門起,同輩里頭,頭一個認可她身份,對她表了善意的貴女。

「四姑娘?」她試探著喚人,果然見這姑娘歡歡喜喜笑開來。笑的時候,與她一樣,嘴角也露出甜甜的酒窩。

「阿兄可是在嫂嫂跟前提過我?」四姑娘顧臻偷眼瞧瞧正與太叔公談話的兄長,心里懷著竊竊的期望。

七姑娘心想︰是提過。那人上回拿你做筏子,哄得國公夫人從姜昱那兒離開。

看她慎重點頭,顧臻雀躍著,笑顏如花。趁趙國公與國公夫人還沒到,索性往她這邊靠,坐得更近些。

「嫂嫂不知,阿兄在府上慣來嚴厲。一年也見不到一個笑臉。昨日阿兄迎娶嫂嫂,妹妹可是瞧得清楚,阿兄那嘴角,一直彎彎的,沒有落下。」

瞧得出來,顧臻對他,既仰慕又敬畏。這會兒私下跟她聊他,告狀居多。許是還不熟悉,顧臻言談間很是小心,即便如此,依舊掩不住少女的活潑。

「嫂嫂你別忘心里去。方才過來敬酒那幾位叔伯,以往都是極力撮合八王府與顧氏結親。這會兒事情沒成,故而對你冷淡了些。」

顧臻也是機靈。怕她剛進門,便遇了冷落,心里不好受。趕忙道明原委。

原是如此。七姑娘暗自點一點頭。來之前她便做好了準備,從沒有奢想過能夠討在座所有人歡心。單憑她乏善可陳的家世,想要融入偌大一個顧氏,仿若痴人說夢。

聊了約莫半柱香的工夫,關夫人一家,姍姍來遲。燚哥兒見了她,眼珠子一亮,興奮掙月兌開關夫人的手,小跑著一頭撞進她懷里。

她不妨小小的孩童,竟也有這般大力氣,險些仰倒。身旁那人迅疾俯身,攙扶她坐端正,將她與燚哥兒兩個,穩穩護住。

「當心。」他回頭護人,並未訓斥燚哥兒。倒是關夫人趕過來,露出不贊同的眼神,便要帶燚哥兒到早安排好的坐席去。

燚哥兒擠在她身前,小腦袋使勁兒搖晃,一手拉她,一手還攀著他座下推椅的把手,不情不願的央求,「燚哥兒要與阿舅舅母同席。」怕關夫人不答應,又爬到他兩人中間,抻一抻袍子,擺出端正坐好的姿態,一副他會很听話的模樣。

「罷了,由他便是。」他抬手撫撫燚哥兒腦袋,引來她身旁四姑娘頗為羨慕,癟了癟嘴兒。偷偷傾身對她說,「嫂嫂,阿兄定然偏愛嫡子。」

這話被他听見,他眼風只略略一掃,顧臻真就跟見了貓的耗子一般,縮著脖子,立馬閉上嘴,半邊身子直往她身後藏。

難道四姑娘說得不對?她仰頭,深以為然,明明白白拿小眼神兒反問他。

不論燚哥兒或是團團,他都頗為愛護。可他自個兒的親妹子,他卻極少給好臉看。別說顧臻,便是她也以為,他這是重男輕女。大周朝男人的通病。

他對上她亮晶晶,鮮活透亮的眸子,眉心跳一跳。別開眼,對她腦子里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只當不見。

「嫂嫂,阿兄竟心虛,不敢瞧你?」顧臻捂著嘴兒,即便再遮掩,大驚小怪的嚷嚷,仍舊透過並攏的五指流瀉出去。

七姑娘順著顧臻如同活見鬼一般的視線望過去,只見那人抿著唇,俊朗的側顏上,波瀾不驚。她清咳兩聲,強忍住險些出口的笑意。

她待在他身邊這般長時日,豈能看不出,那人漸漸眯起的眼角,正是要開口訓人的征兆。

他在府上慣來威嚴,甫一被四姑娘咋咋呼呼直指他「心虛,不敢看她」,可想而知,這男人顏面有些掛不住了。

她趕忙做好人,岔開話頭,免他對顧臻說教。一本正經詢問四姑娘,為何對面幾席,至今空無一人,這時候,該來的,除主位上幾人,陸陸續續,早該到了。

四姑娘臉色變了變,發覺那人正垂眸給燚哥兒喂水,仿佛沒有阻攔的意思,這才敢低聲回話。

「去歲京中正亂,家中幾位掌著實權的族叔,連夜帶著家眷,裹了細軟,欲要逃離京畿。半道被阿兄的人截下,鬧得灰頭土臉,又折返回來。之後新君繼位,逃亂之人,莫不悔不當初。仗著多年來族中掙下的功勞,于父親跟前苦苦哀求,只求族中能饒過這一回。然而事到如今,阿兄也堅決不松口,不許他幾人再邁進議事殿一步。」

七姑娘恍然,「去歲正亂」,不就是他被文王囚禁王宮,顧氏正風雨飄搖,恍若大廈將傾那會兒?難怪了,樹倒猢猻散,這國公府還沒倒呢,各人便想著卷了族產,自顧逃命。他這般強硬,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怎麼容得下族人背棄?

她甚至懷疑,他是有意如此。故布疑陣,詣在剪除族中不安定的因素。莫不然,怎會早早埋伏了人手,一個不漏的逮了人回來。

照她對那人的了解,之後他必定趁機而起,收攏權勢。由此可見,如今他對顧氏的掌控,必是更進一步。

之于國公大人,七姑娘暗忖︰前朝有他步步為營,莫怪趙國公近日一紙奏疏,告假回家。朱家在朝堂結黨擅權,挑了這時候急流勇退,頗有些耐人尋味。

正暗自揣測,卻听侍人通報,國公大人與諸位夫人到。

眾人起身,肅然而立。七姑娘微微頷首,不著痕跡,偷偷打量來人。

當先進來的中年人,威武英俊,年輕時該當也是頗受女子愛慕的美郎君。國公夫人許氏她見過,端莊貴氣,身形高挑,符合北地世家權貴所推崇,女子「碩大」之美。這碩大,指的是女子身量修長,豐腴而不臃腫。

許氏之後,並排行著幾位明艷婀娜的美婦。俱是一等一的樣貌,百里挑一的美人。

七姑娘望著魚貫而入的後宅女眷,愕然瞠目,只覺目不暇接。還隔著幾步遠,一眾女子身上,各式各樣的胭脂香粉味兒,撲面而來,只嗆得她鼻子癢癢。

她埋頭,抽一抽鼻頭,甫一抬眼,正巧對上國公夫人昂然直視的目光。

那目光很平和。平和到疏遠,疏遠到空乏。就仿佛她整個人,不足為道。趙國公府,也壓根兒沒有她插足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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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喜帕,是要送進祠堂的。世子不會弄虛作假,這方面,這個男人很計較。就仿佛龍鳳喜燭,同時熄滅,他會覺得是好兆頭。關于國公夫人,單只小七出身一項,已經足以讓許氏不喜歡她。這是階級根深蒂固養成的偏見,就好像現在也存在的地域歧視。既然知道一時半會兒消除不了,世子也就無謂做白工。

昨天出現了一個bug,謝謝懶貓,已經更正。世子是坐推椅進門的哈,大家閱讀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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