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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 秦晉之花嫁(下)

在前廳拜別了姜大人與許氏,七姑娘蓋上大紅繡飛鳳的蓋頭,由兄長姜楠背著,姜昱行在她身側,目光端直看向前方,如幼時教她那般,大喜的日子,口吻依舊嚴厲。

「習內則,嫻母訓,興家世,豐子息。阿瑗,謙遜莫忘,當做賢慧人。」

她眼前是一片灼灼的艷紅。因著拜別父母,睫毛上還沾著淚。這會兒听姜昱故意板起臉訓她,她抿一抿唇,壓下快些溢出眼眶的淚珠子,輕輕應一聲「諾。」

愛之深,責之切。父兄對她的疼愛,與太太不同。內宅婦人對子女的愛,多表現在噓寒問暖,時時刻刻都在操心吃穿用度,有無短缺。主外的男人,尤其身在官家,一邊維持身為父兄的威嚴,一邊又掩不住愛護。

那人亦如是,像她的父兄。會對她落臉,從不一味縱著她。

「阿瑗也大了,嫁了人,得空多給家里來信。」此番姜楠隨姜大人進京,一來為賀七姑娘出嫁,二來,也來看看那不爭氣的姜柔。

背著姜媛,姜楠心里頗有些感概。姜柔若有她三分懂事,他便知足。

「大哥哥的話,阿瑗記下了。大哥哥回去,記得替我向嫂嫂問好。」她趴在姜楠背上,姜楠比姜昱生得高大,雖不比她與姜昱親近,可作為兄長,姜楠忠厚,底下幾個弟妹,除對五姑娘恨鐵不成鋼,並沒有明顯的偏頗。

而今姜楠已幫著姜大人料理族中事,不出意外,該是要傳承家業的。姜昱志不在此,七姑娘也覺得這般安排,合情合理。

「妹妹嫁了,往後家中還需靠著大哥哥多替爹爹分憂,孝敬爹娘。」一筆寫不出兩個姜字,姜楠是可堪托付之人。只要姜楠對姜大人跟太太好,她願意投桃報李,力所能及,多替他看著點兒姜柔。

這一截路,似短又長。往昔記憶中,那些個好的壞的,嬉笑的,氣人的,一幕幕場景,在她腦中頻頻閃現。

送嫁的路,像河岸的石橋,餃接著她的往昔與來日。有感慨,有懷念,有期待。

頭上的蓋頭,遮了她視線。她垂著眼簾,從地下縫隙里往外瞅。繞過影壁,門外震天的喜樂聲,摻雜著眾人的叫好,一浪浪,翻卷而來。

顧衍坐在馬上,眼底只映著她一人身影。她一襲火紅的嫁衣,就這麼自然又驚艷的闖進他眼中。

從未見她穿過這樣艷麗的衣袍,紅得似火,只叫他一眼,便看得入了神。

姜昱扶她落了地,她婷婷立在鋪紅氈毯的台階上,微微埋著腦袋,手里捧著柄如意。

他看不見她面容,只瞥見她袖袍外,絲滑的緞子垂下去,露出她一截瑩白的皓腕。雪白的肌膚,襯著緋紅的緞面,加之她手上那柄溫潤的玉如意,白的,紅的,綠的,生生看花了他眼。

他嘴角向上一彎,由周準幫襯著下了馬。移坐到推椅上,他這才上前執了紅綢一端,順帶握了她手。

隨著他下馬,周遭觀禮之人,紛紛捂嘴,交頭接耳。礙于他權勢,只敢小聲嘆著可惜,仿佛人人都是慈悲心腸,對他的腿傷,唏噓憐憫。

她被他覆了手背的小手,倏地僵直。她與他成親,外頭這群不速之客,嗡嗡好似煩人的蒼蠅。憑什麼對他指指點點?

自他受傷後,平日出行,多是乘轎輦,只在宮中或自家府上,才會坐推椅。因此親眼見過他這副模樣之人,少之又少。

察覺她繃直了手背,他嘴角再向上一彎。對窺視他之人,他真真是目中無人,正眼也懶得看。只摩挲她小手,以低沉緩和的語調,娓娓吟道。

「清光一以照,對鏡小梳妝。卻問梳洗未,君郎何噥噥。」

這本是一首新婦嗔怪郎君催妝太急的詩。意思是,我這般早起身,對鏡梳妝,外頭催得緊,催得妾心都亂了。偉偉郎君,怎如婦人般喋喋不休。

這首詩從他這般肅穆的人嘴里念出來,卻是在調侃她,他期盼迎娶她之心,何其迫切。

她掩在蓋頭下的臉,刷的就紅了。比開臉那會兒,更嬌艷欲滴。離他兩人近的,公孫拱手在唇邊咳一咳,只覺少年人談情說愛,果真美好得大膽又直率。老成若世子,依舊免不了俗。

姜家兩位送嫁的兄長,尷尬著,只裝沒听見。大庭廣眾之下,這位也太是隨性。

因著他當街吟了首女兒家的情詩,偏偏這人儀容端方,泰然若定。就憑他名滿天下,才高八斗的盛名,誰也不能駁他太過優柔,有失身份。

換個人來吟這詩,這叫眾目昭昭,有辱斯文。只這人是他,外間只會傳他風流不羈,如搶親般,又干下件風流韻事。

果然,他一詩作罷,即刻引得那些偷偷溜出門,特意來瞧他的嬌嬌們,尖叫著,捂著胸口,興奮得幾欲暈厥。

這時候還沒「浪漫」這詞兒,只他一番做派,不難令人意會。

她心上熱起來,手也跟著發燙。他還握著她!她羞得拿指甲掐他。誰家迎親,大門口就忍不住卿卿我我,拉拉扯扯?

他眼里露了笑,這才放開她小手,只牽了紅綢,由公孫推著,引她上肩輿。

他復而上馬,這般游街似的迎親,本也不費力氣。他御起馬來,身姿筆挺,便是腿腳不便,也絲毫不損他貴氣。

送完親,姜柔立在門外,痴痴望著迎親的隊伍走遠。哪個少女不懷春?曾幾何時,她也幻想過,有這麼一個人,當著天下人面前,風風光光的迎娶她。

「娘娘,咱們也該跟上去了。」簡雲低聲打斷她眺望,就怕主子這副情態,被有心人抓了把柄,橫生枝節。

姜柔收回視線,轉身,臉上淡淡的。挺起腰身,昂首登上宮中的轎輦,恢復了出宮時的驕矜倨傲。

趙國公府所在的長街,持槍的侍衛肅清了當中的街道。即便如此,被攔在身後看熱鬧的百姓,依舊伸長脖子,使勁兒往前簇擁。道旁密密麻麻站滿了人,里三層外三層,圍得水泄不通。

身份還夠不上登門道賀的京畿嬌嬌們,無奈只得下轎,由隨侍護著,墊腳站在別家後門的屋檐底下,翹首企盼。

隨著喧天的喜樂聲,當先拐進長街的,卻是滿目扎眼的嫁妝。一抬抬嫁妝,自面前經過,數也數不清。尋常人家哪里見過這樣的排場,就只記住了金玉翡翠,亮閃閃,一輩子都花銷不完的富足。

「這都比得上帝姬出嫁了。」一嬌嬌眼紅道。

「也不知那姜氏女,生得究竟如何模樣,全身都是金疙瘩不成?竟值這樣的身家。從前怎地沒听說,姜家祖上莫不是巨賈?」

艷羨之人自然不知曉,姜家沒這樣的家底,奈何那位要抬舉人,娘家也攔不住。有他在背後打點,姜家用不著打腫臉,也能充胖子。

待七姑娘下了肩輿,他端然而坐,一手執綢,眼楮緊緊盯著她一舉一動。只見她抬步,繡金邊的裙裾底下,露出一截秀氣的鳳頭履。喜娘攙著她,穩穩當當,跨進門檻。

他好看的眉眼頓時飛揚起來,朗朗的面龐上,不掩喜色。

她既進了顧家大門,此生,都是他顧衍的人。不枉他機關算盡,數載謀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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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寵,盛寵,世子是個月復黑不懼人言的,正常,太正常了。二更會很晚,親們等不及明天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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