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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好事多磨,世子動怒

午前便到了別院,管事兒的帶著一眾僕從,規規矩矩,伏在大門外相迎。

被國公府發派到此處的,多是無甚根底,卻又有些個門路,在京里站不住腳,只得領著每月一兩的銀錢,混個京郊看院子的差事。油水指望不上,圖的是享樂安逸。

別說世子爺,平日里便是每三月,國公府來人查看賬簿,這些人都得點頭哈腰的給捧著,跟伺候祖宗似的。如今世子爺親臨,與別家不同,別家府上若是遇了這事兒,底下人必是一門心思露臉巴結。可換了這位跟前,沒人敢放肆。比起那些個歪門邪道的心思,驚怕更多些。

這已不是七姑娘頭一回見底下人懼他如虎。也不知沒認識他之前,這人到底如何不近人情。以致他嚴厲不留情面的威名,一路從燕京跋扈到別院上來。

那領頭的喚作梁九,能做管事的,素日里也是伶俐人。陪著笑臉迎了人進門,心里卻在突突直打鼓。昨兒送信的人,只說世子尊駕今兒個會到,可沒說世子會帶個半大不小的姑娘家隨行。

尤其,梁九眼皮子狂跳,別怪他管不住眼楮,吃這碗飯的,最是需得察言觀色。世子爺袖口底下,莫不是,還牽著這姑娘的小手?那這位的身份……梁九抄袖管兒里的手,使勁兒搓了搓。

沒敢尋正主問,梁九恭抽空找上了正忙活收拾箱籠的綠芙。這丫頭打從進門里,一雙眸子便活靈靈四下張望,一看便知是個性子活潑,心思淺的。

「敢問姑娘,爺跟前那貴主……在下這眼皮子淺,您給點撥點撥?」

綠芙回身,見是他,恍然點點頭。她雖不及春英穩重,卻不是蠢人。看出這人是要投石子兒問路,索性拍拍手,撢去沾染上的微塵,昂頭站起身來。

「那是我家姑娘,朝廷欽封秉筆女官,大人跟前最得意的從史。我家姑娘姓姜,您總不該,連這事兒也沒听過?」

梁九心下一震,如何也沒想到,傳言里頗得大人看中,屢屢提攜那位,便是屋里那位脂粉不施,嬌嬌弱弱的半大姑娘?

得了準信兒,梁九回想起他奉茶那會兒,偷眼瞄見自家世子爺待那位很是和顏悅色,只道難怪了難怪了,原是其中還有這般隱情。////

客客套套與綠芙道過了謝,梁九腳下抹油,急著到前邊兒招呼人,趕緊給姜女官廂房里,換上最綿軟的被褥,一應擺件也需統統撤換了,擺上更體面些的才好。

用過飯,七姑娘瞧外間日頭不錯,便央了他園子里走一走,全當是消食。

別院不大,卻勝在幽靜,處處都透著股安寧的閑適。院子里有許多叫不出名兒來的花草,她挽著他臂膀,跟在自家散步似的,到了岔路口,隨意揀一條道,有他陪著,她都覺著歡喜。

石板路道旁種了銀杏,因著有人掃灑,見不到滿地落葉如同鋪了金黃地衣的美景,她稍有些遺憾。只行進間踏過枯黃的落葉,茲茲發出清脆的聲響,別有一番情致。

她留意到他今日穿了她給他縫制的白底素面皂靴,沒有那些個花哨的繡樣,只繡了暗紋,又在腳背中央與鞋面邊沿,捻了似麥穗的稜邊。她不知他是否喜歡這樣的款式,可她覺著符合他低調的性子,不失清雅,她倒很是喜歡。

她回想他那日收下時的情形,只記得他將她攤開的碎花包袱布,規規整整疊回去,捧了去內室。再出來,牽了她午歇。直至她睡著之前,那人結實的手掌,都羞人的握在她胸口。隔著層兜衣,他身上的熱度,將她煨得暖融融,很快便舒服得睡過去。

他察覺她垂著腦袋,好幾次偷偷瞥他今早換上的皂靴。她眼角悄然的喜色,燙得他心頭微熱。帶了猶不自知的她,盡量揀僻靜的地兒走。轉過一處拐角,他帶她步上回廊。正欲擁了人好好溫存一番,卻听背後屋子里,竟是有人。

「姐姐,听說世子爺身邊跟了個女子,會不會,是要仿效京中世家子弟,大婚前安置了相好的,金屋藏嬌不成?」

七姑娘瞪著驚愕的眸子,听這聲氣,也是年輕的姑娘家。一口純正的京腔,字正腔圓,說起來話,輕聲細語,氣度不凡。沒有做婢子的卑微恭謹,倒像是閨中小姐,無趣兒時,背地里道人長短。他院子里,怎會養著別的女子?

被人打斷好事,他已是沉了面色。再加上不明來歷的女人胡言亂語,他擁著她,回身盯著緊閉的花欞窗,半眯起鳳眸。

「爺帶女子回來,又與你我何干?自被爺送來這院子,你我往後就剩下一條出路︰安安分分守著這清閑,莫要再生出不該有的念想。」做姐姐的,口氣很淡,話里透出幾分波瀾不興的認命。

起先那女子嘆一口氣,屋里傳出一聲茶盞擱下的脆響。許久過後,才又有了動靜。

「只是不甘心,不明不白,怎麼就落到如今這境地。你我本是得夫人看中,多少貴女里頭,頂頂拔尖兒,挑了近身服侍世子。哪里知曉,那晚上,」女子語聲羞惱,微微使了幾分小脾氣,「都那樣了,還是叫人攆出了屋子。姐姐,不是說男人都好那一口麼?怎地由始至終,世子爺不為所動。到頭來,卻寵了個藏頭露尾,帶回府上都不夠分量的?」

「藏頭露尾,不夠分量」,這說的是她?七姑娘抿唇,有些猜到她兩人的身份。只怕是前些年,國公夫人許氏,挑出來給他備著的屋里人。

接下來如何,他沒讓她繼續听壁角,攬著她,面上瞧不出喜怒,如來時一般,帶她回去。

她瞧出他平和的表象下,隱有薄怒。抱緊他手臂,給他遞去個安心的眼色。他止步,好看的眉頭蹙起來,抬手撫上她發頂,語聲和緩,未做隱瞞。

「陳年往事,算不得愉快的經歷。當初隨手扔了交由管旭處置,不想,她兩個竟被送至此處。可有惹你心煩?」他並未問她是否疑他,就如同她信任他,並未踫過那兩人一根手指頭。許多事,已無需宣諸于口。

她搖搖腦袋,嬌憨望著他,眼里全是體諒。

他這樣的家世,哪家不是這麼干的?方才那女子口中的「都那樣了」,她猜想,大半是衣不蔽體,將人裹了抬進他房里。

「陳年是哪一年?」她食指戳戳他心口,有些個好奇。這男人的自律,何時已這般令她心安?

他深深看她一眼,別開臉去。他非聖人,男子該有的欲求,他分毫不少。只她出現得正是時候。

在她之前,他無心與女子歡好。遇了她,他倒是興致勃勃。

「哪一年……」他重復她問話,頗有深意,沉沉打量她。「自翠屏山一別,正是回京行冠禮那會兒。」

她小臉滿滿爬上抹暈紅。不是麓山一別,不是冀州一別,偏偏點明翠屏山一別。那一年,他在山上喚她,「阿瑗,快些長大。」

她羞紅了臉,得知他為她拒了旁的女子,壯著膽子,小手攀著他胳膊,將他拽得微微躬了身。墊腳,蜻蜓點水,踫踫他臉頰。

他眸子倏然暗沉,她再要退回,他卻是不許。

花樹底下,他擁著她深深淺淺的親吻。斑駁的光影落在他兩人身上,微風掀起袍腳,他銀灰的大氅飛揚起來,裹住她的披風。真如綠芙所說,那場景美得跟畫兒似的。

當此際,卻有人大煞風景。

梁九唉喲一聲叫喚,看了不該看的,只捂著眼楮,無頭蒼蠅似的,慌忙往邊上躲。

七姑娘乍然受了驚嚇,費力掙扎起來。顧大人黑著臉,將她牢牢摁在懷里,氅衣一抖,整個兒遮得嚴嚴實實。

再三被人打斷好事,慣來喜怒不形于色之人,終是動了火氣。

梁九只听自家世子爺沉聲怒喝,隨著一句聲威駭人的「滾出來」,梁九嚇得屁滾尿流,跌跌撞撞從樹後露了身形,人還沒站穩,已撲通一聲,直挺挺匐在石子兒路上。

七姑娘由始至終被他捂在懷里。臉頰挨著的,是他強有力而略顯急促的心跳。

她面上火辣辣的,被人撞破,很是尷尬。豎起耳朵,听了半晌,越發覺得古怪︰這時候賀大人找上門來,一刻也等不得便要見他,是為何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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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欠了一更,今天補起。晚上還有一更,可能會有點兒晚。等不及的親,明天一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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