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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小荷初綻

「親事乃族中議定,做不得假。然則即便不是幼安,亦會有別家登門議親。阿瑗今歲秋,方才滿十四。離及笄,尚一年有余。其間數月,本世子何來那許多工夫,與族內憑白虛耗。此番退一步,卻是另有所圖。你且看便是。」他嘴角勾起抹輕嘲,一瞬即收。快到她以為自個兒看花了眼。

正仔細分辨呢,便見這人神情專注,反反復復,沉凝著,摩挲她眉眼。像是存了莫大的期許,浮現出一抹淺淡的笑來。只這笑陰仄仄,夾雜了森然的冷意。

她驚疑盯著他,腦子再不好使,也能听出他話里未道明的弦外之音。

便是這人又使了詭計。連帶這門傳得街頭巷聞,令多少人眼紅的親事,也一並落入他深不可察的盤算當中。只他心安理得,轉瞬,又拿好話,循循寬慰她。

「不出半年,幼安自有她的去處。于大婚一事,旁人,亦再無置喙余地。阿瑗盡可安心,世子妃之位,安安妥妥。既早允了你,便是你囊中之物。」

他灼灼盯著她,目不轉楮。私心里,是盼著她能主動些,「探囊取物」最好。一手挑起她鋪在軟枕上的青絲,纏纏綿綿,繞在指尖把玩。

她怔忡著,震驚于他兩年後越發篤定的張狂。

她還沒說信沒信他空口白話,這人哪兒來的底氣,覺著她定然能夠釋懷?想一想,對上他黑黝黝的眸子。她渾身一個激靈,怎麼就忘了,他從來都是自說自話,哪兒管她答不答應。

是了,這才是她最初在慈安寺山道上遇見的少年郎君。許是他待她太寬厚,以致她習以為常。疏忽了他哪里是循規蹈矩,好相與之人。

此刻他近乎壓在她身上,高大的身影擋了窗外明艷的光。她被一片烏鴉鴉的陰影籠罩了大半身子。湊得這樣近,影影綽綽,能從他眼底讀出滔天的野望,並著一**令她膽顫心驚的陰謀算計。

忽而就泄了氣。他心思這樣深,眼光謀略,遠非她可比。真要追根究底,她還不得日日里替他,替依附顧氏的姜家,替自個兒,替多少人擔驚受怕,夜不能寐。

聰明容易,只逞強聰明過後,再要裝糊涂,卻是千難萬難了。七姑娘權衡一番,琢磨著,他既如此了得,那些個明的暗的,害人性命或是牽扯前朝大事兒的,她還是少些過問。

「只兩家顏面……」換過庚帖,聘下彩禮,老祖宗的規矩,豈是兒戲?親事既已落定,他說悔就悔,王府與國公府偌大的臉面,一夕間聲望掃地,此間風波,怕是燕京都要震上一震。

瞧出她眼中驚悸,他不以為意。正待細說,卻聞雀室外腳步聲漸近。只拍拍她腦袋,叫她稍安勿躁。

逕自支起身,撫平前襟的褶皺。撩一撩袍角,撫膝端坐著,一派雍容端方。她眼瞧他探手替她放了帷帳,方才沉聲喚周準進門。

「單只輕微暈癥?」

「回大人的話,卻是如此。便是不服藥,三兩日過後,姑娘這癥狀也會逐日消減。」

她透過輕紗偷眼瞄他,只瞧見他小半張側臉。旁人跟前,形容舒為寡淡。放才對她的不正經,一絲一點,杳無痕跡。

大夫的話,她實實在在漏了大半。只偶有幾句鑽進耳朵,輕飄飄,沒怎的上心,听過便罷。

直等到春英端了藥碗進來,聞著滿屋子立時升騰起來的藥草味兒,她才遲鈍著,滿心不樂意。「哪里就用得著服藥。船上待久了,水里晃晃悠悠,很快便能適應得來。一時難受,捏一捏額角,不足兩刻鐘,片刻便能有起色。」

她本就略懂醫理,大不樂意為這點兒淺顯的毛病,吃這樣的苦頭。

瞧她嬌氣,畏畏縮縮,他睥睨回眸,逕自接過托盤,抬手屏退左右。不顧她有氣無力瞎嚷嚷,逮了人到跟前,軟軟靠在懷里,由不得她違逆。

她戚戚的,被他扣了腰肢。掰不動他手臂,垂頭喪氣。只見這男人一手端起藥碗,一手握著湯匙。穩穩的,體貼吹去面上一層熱氣,稍待片刻,徑直送了瓷勺到她嘴邊。

她垂眸,很是嫌棄瞅著微微蕩漾著的深褐色湯藥。這才發覺,這湯水色澤雖深,難得卻是清清亮亮,渣滓慮得很是精細。安靜泛著光,倒映著她少許扭曲,圓潤的面龐。還有,她身後這人,錦袍正中藍底杏黃的團蟒。

她不由看得入了神。此刻方才真切體會出,他與她,原是離得這般近的。他身著官服,親密摟著她,彼此身影交映在一只小小的湯匙里,密不可分。

「張嘴。」頭頂是他低沉誘哄,仔細听來,有些像太太哄團團的腔調。

她閉氣,覺著那味兒聞著已是受不住。他便很有耐心,穩穩執著湯匙。勺子輕觸她緊抿的唇瓣,似催促,又似撩撥。

她若不依,他便就著手臂束縛了人,用鼻尖踫觸她帶了珍珠墜子,粉女敕飽滿的耳垂。一聲聲喚她「听話」。

她經不住他壞心眼兒逗弄,更因著眼皮子底下滿滿一勺子湯藥,沒敢扭捏掙扎,怕撒了出去污了被褥。只得俯首帖耳,服了軟,乖乖張嘴含了瓷勺。

那藥進了嘴里,蛇膽似的,又苦又澀。她一臉愁苦,眉頭似要打了結。卻听他在她耳邊低低笑起來,萬分可惡,昭昭然,彰顯他的「勝之不武」。

囫圇吞下去,她嘶嘶吸氣兒,砸吧著小嘴兒,央央與他保證。「不勞您動手,我自個兒坐起身,當您跟前,一氣兒灌下去。」如他這般慢條斯理,一口口嘗那苦味兒,何時是個頭?

他佯裝掂量,似疑心她話。實則目的達成,拐了她心甘情願,乖乖服藥。在她淒淒的目光里,終是好脾氣扶她坐端正,一旁靜看她苦大仇深,捧著藥丸,咕嚕咕嚕大口吞咽。

正暗自好笑這丫頭中計,眼波不經意落到她微微起伏的胸口。

這般一瞧,原是沒留心,這會兒她自個兒不老實,踹了被子。錦被滑下去,堪堪搭在她小月復。便露出初現了雛形,鼓鼓囊囊的胸脯來。

隔著水紅的緞子,約莫能瞧見女子窈窕青澀的嬌媚。他微眯起眼,帶著幾分乍見的稀罕,極快沉了目色。

聘聘婷婷十三余,豆蔻梢頭二月初。

昔日被他笑話矮冬瓜的丫頭,卻是轉眼長成,婷婷玉立矣……

到了晚間,春英綠芙兩人被使喚進屋,服侍過姑娘漱洗。之後,片刻不許久留,被周大人領到樓船底層,安置了間敞亮開闊的屋子。

綠芙抱著被子,踩踏板上,彎腰忙著鋪床。回想起方才姑娘與世子,像是處得很是和睦?帶著些想不明白,咕噥著,低聲嘀咕。

「怎地瞧姑娘與那位爺,似又和好如初了?早上不還硬氣著,鑽被窩里不搭理人?莫非世子爺說了一車的甜言蜜語,哄得姑娘立時便回心轉意了?」

春英正解開包袱,挨個兒取出要用的物件。听綠芙嘰嘰呱呱,碎碎念叨,心頭卻是另有憂心之事。

「姑娘與世子如何,哪個也輪不著你我來編排。只那位爺將姑娘安置在屋里,同一屋檐下的,白日已是不妥,這到了晚上……」春英揪著心,還惦記著姑娘的名節。這船上許多官爺,可能守口如瓶,一字兒不漏的?

綠芙抬起巴掌,啪啪捶著被子,覺著蓬松了,這才回身取了軟枕,擱床頭立著。只覺春英這擔心來得太遲,黃花菜都涼了。于是大大咧咧,嘖嘖不迭。

「照我說,姑娘跟那位,便是鬧了別扭,也是藕斷絲連,早沒了清白。那位爺盯姑娘跟盯砧板上的肉似的,到了嘴邊,還能讓煮熟的鴨子飛不成?既是逃不掉,索性從了世子,想想也不賴的。就沒見過比那位爺更嚇人的。有世子前頭擋著,誰人還敢給姑娘委屈受?除了世子爺自個兒欺負姑娘,欺負得狠了,自會掏心掏肺心疼去。」

春英腦子里嗡嗡的,好一會兒,終是長長嘆一口氣。

綠芙這話雖粗鄙,照理說,實在上不得台面。可琢磨這意思……尤其後一句,還真就這麼回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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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不用拍磚拍這麼狠啊?我就調整了一天狀態,差點兒沒被打成不務正業的了……基本是連續一年,每天幾千字,機器也會累的嘛。更得晚了點兒,抱歉。不過總算沒再掉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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