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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用情已深

眼楮怯怯睜開條縫,將那人直白到令人羞窘的話拋諸腦後。////被他握著下巴,朝榻上打量。

並排放著的朱漆托盤上,左邊擱著的,是整齊疊放的鵝黃絲緞裙,一看便知面料十分講究。右邊則是一雙月白瓖寶珠的軟履。

在世子屋里竟能看見女子穿用的衣衫,她怔然盯著,心跳  響在耳畔,心底隱隱有幾分猜想。

「後日便是你生辰。觀阿瑗素日不喜奢靡頭面朱釵,便送你衣衫可好?你平日妝扮,鵝黃柳綠居多。遂挑了鵝黃,免去與書院襦裙重樣。兩樣賀禮,阿瑗可歡喜?」輕放了她穩穩立在身旁,手掌攬在她肩頭,隱隱迫得她半倚在他身上。他眸色依舊沉靜,只語氣分外柔和。

前世「他」府上女人不下兩手指數,然則從未于女子喜好一道上,花過多余心思。此番贈她生辰禮,無有借鑒,亦從未有過類似經歷,他心頭亦帶著幾分不確定。看她只管恍惚著出神,小臉上半晌不見欣喜雀躍,男子英挺的眉眼略微發沉。

「世子。」七姑娘全副心思都落在榻上的托盤上,哪里顧得上身旁人神色變幻。探出小手,小心翼翼撥弄一番鞋面上的珠子,另一手輕拽一拽他垂著的袖袍。「莫非是我眼花了麼?怎地瞧著鳳頭履上,這顆碩大的寶珠,跟書里描摹的東珠像了八成?」回頭仰望著他,眼里淨是迷糊。

若然她沒記錯,東珠出自東海,是東面幾郡最稀罕的歲貢之一。這樣的寶物,從沒听說哪個,會舍得暴殄天物,只點綴的鞋面上顯擺。

听出她話里震驚,這才明白這丫頭還是個識貨的。他眉頭一挑,因著方才猜測她不喜他贈的賀禮,故而生出的郁氣,剎那便消散了。彎腰抱了還在怔忪中的姑娘,放她在榻上坐定,他撩起衣袍,于她身旁坐下。

她是謹小慎微的性子,而他吩咐時候,只說「揀最好的取用」,算漏了她性子里的精明實誠。為安她心,他拾起一只繡鞋,饒有興致在手中把玩。東珠貴賤,她生養于江南,到底只憑了書里描說,未必真就懂得。于是輕睨她一眼,話里帶著不以為然。

「讀了這許多書,人也未必學得機靈。每年歲貢之物,哪樣就當真稀奇?經年累月,宮里積存不知幾許。如此,可還瞻前顧後,沒膽子收用?」

冷不丁被他戳破了小心思,又怕他真個兒動怒,七姑娘縮一縮腦袋,怯生生問道,「當真如此?」

話才出口,便見這人半眯起眼來,神情間半是脅迫,半是不耐。她便長長松一口氣。世子不耐煩,大半是瞧不上眼她婆婆媽媽,見識粗淺。

于是總算露了笑,小眼神兒在紗裙跟繡鞋上一觸即收,紅著臉,沖他道一聲謝。這人平日忙于公事,能在百忙之中留心她偏好,真是難為他用心。

小丫頭指頭揪著裙擺,微微埋著腦袋,含羞帶怯的模樣,看得他眸色倏然一沉。「中意了?」

他離她這樣近,嗓音些微帶出些嘶啞。她回頭,恰好撞進他暗沉如墨的眼眸里,心頭一跳,急急調轉開視線,掩飾般點頭不迭。「您給的生辰禮,自是歡喜的。」

這還是她頭一回,清清楚楚瞧見他眼底對她的熱切。那樣**luo,分毫也不遮掩,看得她渾身酥軟,仿佛沒了力氣。

他深深凝視她一眼,目光在她粉女敕的側頸上留戀不去。她不會知曉,每當她羞怯,低眉斂目,露在衣襟外一截瑩白的頸脖,總是招惹他心緒不寧。

手指撫著繡鞋光滑柔軟的緞面,他心頭一蕩,竟生出些不該有的旖念來。極快閉一閉眼,片刻後再睜開,眼中已盡數平復,古井無波。之後不動聲色,將繡鞋放了回去。

「後日得閑,若然願意,帶你去翠屏山游覽一番。」

她聞言眸子豁然晶亮起來,不過半晌,又漸漸暗淡下去,很是遺憾搖了搖頭。「怕是不成。後日非旬日,女學里決不許缺課。」

她頭上步搖沒精打采搖晃著,好似也跟著她唉聲嘆氣。這時節去翠屏山,登高望遠,夏末秋初,最好不過。可惜世子有這份心,偏偏日子不湊巧。于是退而求其次,試探著問一句,「不能下個旬日去麼?只差兩日,該是沒甚大礙的。」

知曉她樂意與他同游便罷。滿意勾起個笑,拍拍她腦袋。「初五生辰那日早些過來。旁的事,無需你憂心。記得領了婢子,服侍你更衣。」

她起初不解,慢慢便回過味兒來。整個官學都是姓顧的,自然是他說了算。倒是這身衣裳太過打眼,不宜帶回去,需得領了婢子,到閬苑更衣後,再行出門。

說來還是她慚愧。世子比她心細如塵,考量周全。

七姑娘心里甜滋滋,歡歡喜喜,頗有幾分迫不及待。

遠在燕京八王府上,水榭閨閣之中,一年輕女子木著張臉,望著銅鏡里花容月貌的面龐,眼里卻是神色黯然,失魂落魄了。

「郡主,許是外頭消息出了錯兒。您不妨想想,除您之外,世子何曾親近過女子?您切莫信以為真,獨自傷神。」見主子連日來一絲笑容也沒有,那女子身後侍立的婢子連翹,趕忙想方設法,說些開解話。

「可是周大人進宮去了昭儀娘娘宮里,卻是千真萬確,我親眼所見。若非他心頭有了人,何需向娘娘討要東珠?那分明便是女子喜好的物件。總不能娘娘跟前心月復宮女的話,也是我打探出了錯。」

鏡中女子甫一開口,嗓音黃鸝似的,一口純正的京腔,清脆帶著股嬌憨。便是不見人,單只听她說話,已是心馳神往,叫人生出必是美人,才配得起這副好嗓的念想。

只是此刻,美人愁容不展,滿臉落寞。仿若嬌花遇雨,頗惹人心憐。

「听說再幾日,侯府世子便會登門拜訪王爺。賀家世子之前不是也去了麓山?您若心里實在不踏實……要不尋了世子,姑且一問?」連翹沒法,只得出個主意,也不知主子肯不肯再見賀家世子。

之前京里傳得沸沸揚揚,都說幼安郡主私會江陰侯世子,實則主子不過追上去打探公子玉樞的行蹤。連翹不禁暗自嘆息,郡主對國公府世子情根深種,自幼便丟了心在那位身上。可嘆那位爺,明里暗里對郡主都是疏遠客套,哪里比得上賀家世子對郡主一片真心。

奈何情之一字最是害人。郡主對眼前人視若無睹,偏偏追在那位身後,這些年來,為著那位也不知偷偷抹了幾回眼淚。

幼安心里掙扎得厲害,十根青蔥般的手指攪在一處。緊抿著唇,權衡許久,終是打算要問個究竟。哪怕,那人叫她再痛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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