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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一線轉機

被他凜然逼迫著,她腦袋風車似的轉起來。小選里頭除了宮女,還能是什麼?他說要越過那道坎兒,不許她去後宮里送死……

咬牙冥思苦想,真要有這麼個出路,當然比宮女來得強。七姑娘擱下茶碗,小手撐在膝頭,斜眼兒盯著屋頂的房梁,翻著眼皮子替自個兒尋活路。

她也曉得,後宮里的宮女,良善的大都沉了井,或是推出去抵命債。剩下的除了死忠的,便要學會阿諛奉承,圓滑世故,最好還能昧了良心。這些都不成,得,打發到哪個旮旯里自生自滅去。吃不飽穿不暖,出宮了更沒用處,反倒成了家中負累。

別看女學里來的四個姑姑都是有頭有臉,回宮去,照樣點頭哈腰,仰人鼻息。

到底養在深閨,遠離京師,見識少了些,想不出門道。眼巴巴瞅著他,剛才眸子里還冒火呢,這會兒又楚楚可憐起來。

「這會兒曉得學的東西不足用了?」手掌還撫在她面龐上,難得她忍氣吞聲,他便得寸進尺,沒與她客氣。

有求于人,七姑娘識趣兒點一點頭。這人一頭嚇唬她,一頭逗弄她,她覺著自個兒果然好性情,都快習以為常了。

「入學時候多用心。」這卻是嚴正告誡了。「每年放出宮,除了到年歲的宮女,女官亦在此列。」

「女官?」她愕然睜大眼,不敢置信。「新入選的宮女能考女官麼?歷來不都是從頭等宮女中晉人?且那女官好歹也是有官職的,哪里是隨意就能考上。听說許多進宮三五年的姑姑,也沒能過得了晉升試。」

為她領路的付女官,時常會在路上與她講一些宮里的事兒,零零碎碎加起來,她也略知一二。听他那意思,越過那道坎兒,一躍就能躍到女官上頭去?這跟她知曉的情形,相去甚遠。

「听說最新晉的女官,沒甚資歷的,都需經過六局的考察。////不說樣樣精通,至少二十四司,要能模得清其中的門道。再加上文史禮樂,女紅廚藝,樣樣都需考校。就光一司掌的職務,平日里沒實實在在經辦過,單憑死記硬背,考場上定然行不通。宮里頭都是老油條,缺斤短兩的事兒沒少做。底下人偷奸耍滑糊弄起上峰,這樣的事兒不是沒有。」

「再說了,新進宮便是女官,誰服氣呀?要我,我也不甘願。還不知要如何使絆子,拖後腿。女官能升就能降,差事辦不好,刷下來,日子更不好過。」

听她絮叨,一張小嘴兒伶俐得很,嘴皮子翻來覆去。話里話外就一個意思︰那晉升試不好考,懸梁刺股都考不過。

這沒出息的,說起跟入學考校沾邊的,還沒怎麼著她,已經哀哀叫起苦來,嚷嚷得比誰都大聲兒。

「而且也沒听說女官能在前朝當職啊。這麼著,除了體面些,跟宮女也沒差。」怏怏的,倒像怪他令她空歡喜一場。

見她眼里霧蒙蒙,再逗弄下去怕是又要與他別扭。遺憾作罷,退回去端坐著,轉眼又是一副肅穆樣子。

于女官這事兒上頭,她滔滔不絕,接二連三的發問。他不屑多話,回得干淨利落。

「內廷新建,規制有變。大半人會放出宮去,留下的……」他眼中俱是冷意,頭一次在她跟前露了殺心。「死人佔著官職何用?」

她渾身打一個激靈,背脊涼颼颼發寒。

晉升名額有限,定是許多人擠破了頭,盯著那位置不肯撒手。他話里意思……沒空擋,便強行「請」人挪位置麼?

膽兒小縮一縮脖子,眼中露出絲怯怯。怎麼挪法兒很是講究。是請已經有官職的下來,騰出空位;還是阻斷底下人汲汲營營往上爬的決心?

早知他不是簡單的人。世人推崇的是才高品貴的公子玉樞,而他除了這個尊號,還是當朝國公府世子,手握大權,生殺予奪。

「這麼著,是不是太興師動眾了?會不會髒了您的手?」

早料到她是這麼個反應。就她這副軟綿綿的性子,沒犯到她頭上,她便想著愛惜羽毛。他敲一敲桌案,溫聲細語問她,「是怕髒了本世子手,還是怕因你造下殺孽?」

用著這樣緩和的語調,戳破的卻是血淋淋的事實。她再笑不出來,垂著眼眸,心里掙扎得厲害。

「不妨說與你知曉。昭和七年,不僅有宮女晉升女官的考校。更會在任職不滿三年的女官中,再行復試。排位前十者,可入官衙行走,任侍書女官一職。平日謄抄公文,收錄卷宗。憑腰牌出入宮牆。」

他拋出誘餌,她果然驀地就來了精神。官衙行走?還能出宮?且與後宮毫不沾邊兒……這樣香噴噴的餡兒餅,七姑娘立馬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也得爭上一爭。

「你可想過,文王為何突然下詔,命女學里一應貴女進京備選?」他目的達成,還有更要緊之事,需叫她知曉。

七姑娘點頭,幽幽看著他。無需他問,她已想得明白。「這話可是您先問起,真要說了實話,您可莫倒過來,又怪罪我壞了規矩。」得他應下,她忽而很是感概,長長嘆一口氣。

「左不過那麼回事兒。那位胃口大了,想要吞象。女學里的姑娘都是棋子兒,將來能做聯姻之用。那位瞧著不痛快,索性下了王命,統統收進宮里。老話不是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了棋子兒,世家布下合縱連橫這盤棋,怕是不成了。」

他支肘倚在桌案上,給她個贊賞的眼神。「雖則愚笨些,好歹經得起雕琢。」

七姑娘覺著這人嘴巴真是毒。分明是夸她,偏偏還要貶低一番。撅嘴兒不樂意哼哼,不知這模樣看在他眼里,很有幾分討他喜歡。

「文王下了先手,自然就有了之後的女官改制。明白了?」

這人說話真是簡練。以前听管大人說,世子不喜多話。今兒算是領教了。

明白了?哪里明白了,她得好好兒想想……

屋里兩人都不說話。七姑娘思忖著女官試的貓膩,眼珠子烏溜溜打轉。最後落到世子臉上,見這人眼底平靜得很,頗有一種篤定的從容。腦子靈光一閃,小臉兒驟然明亮起來。

「能放言排名前十者入官衙行走。定得了這一條,該是統領百官的丞相大人出手了。或是說,世家聯手,搬回一局?」

果然是皇權與世家之爭,精彩紛呈,熱鬧得很。那位方才下令,命貴女入宮。這頭立馬想出個名目,征調女官擔任府衙侍書一職。為掩人耳目,避免將矛盾擺在明面上,堂而皇之,定下「入宮不滿三年」這一條。實則為的不過是將即將入宮這一批人里,撈出幾個堪當大用的。

想明白這點,七姑娘只覺頭上一片烏鴉鴉,壓得她窒悶,喘不過氣兒的烏雲終于散了。歡喜看著他,燦然的眸子里透著劫後余生的感激。

這人肯提點她,至少說明,世子沒將她做了棄子,隨手一扔,丟宮里不顧她死活。

侍書女官雖也得入京,好歹還是半個自由身。能與家里人通信,說不得還能在宮外置個小小的院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比起宮女,或是尋常後宮里的女官,簡直天上地下,不是同一等人。

瞧她一副否極泰來,恨不能撫掌慶賀的架勢,他冷眼等她過了這股高興勁兒,這才揀了空擋,給她潑涼水。

「可知道宮女晉升女官的試題,還有那復試何人主持?」

不知他為何突然冷肅下來,她想一想,宮女劃撥內廷轄下。

內廷?險些驚跳起來,她瞅著他,臉色都變了。「真是內廷?」

她想從閻王手里掙月兌厄運,侍筆女官一途,只是解開她身上枷鎖的鑰匙。可她忘了,地府的大門,還有各路小鬼嚴加把守,豈容她揮一揮衣袖,說走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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