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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無需道明的信賴

她嘴里嚼著清甜的果肉,听他質問,片刻後回神,趕忙一口吞下。////咽得太急,被汁水嗆了喉嚨。正仰著小臉一邊咳嗽,一邊看他,樣子狼狽得不成體統。

他回身凝眸,暗嘆一口氣,擱筆過去接過她瓷碟。「沒人與你搶。」

她臉漲得通紅,聯想起他方才問話,這人莫不是以為她是貪嘴?剛要辯解,嗓子卻咳嗽不止,嗆得岔了氣,鼻子呼氣都難受。

一方絹帕遞到眼前,她感激看他一眼,接過來胡亂揩一揩眼角,撫著心口,好容易才停下來。

他過去倒杯溫水,看她咕嚕咕嚕灌下去,與那日早市上一個樣子,規矩學得實在敷衍。再抬頭,小姑娘眸子水汪汪,洗過似的,濕得能滴水。他眉心一跳,調轉開視線,卻又撞上她還沒來得及擦干的唇瓣。像七月的石榴籽,海棠紅里帶出晶亮,有種想要品嘗的渴望。

他頗有些無奈,她這樣輕的年歲,總不自覺就招惹了他。她是沒開竅的頑石,他欲要親近,卻不敢唐突她太過。她身上藏著秘密,偶爾眼中透出的沉寂,令他不覺就起了憐意。

「多謝,帕子洗干淨了再給您送來。」她出了丑,羞窘更多些,也就疏忽了細節。被她這麼一提醒,他眸子一緊,彎腰從她手中抽回絹帕,硬生生說了句「不必。」

他方才看她難受,竟錯手拿了水潭邊拾起的繡帕。這丫頭迷糊,他便堂堂正正,再收了回來。以後這絹帕還是不要隨身帶著了。

听他這話說得僵硬,語氣不大好。她面色有些尷尬,再想起這人方才在習字。許是朝中有事,讓他心煩?

她起身扣著手兩手,局促著猶疑半晌,話在嘴里兜了幾圈兒,想著說得太直接,必然是僭越。便拐彎抹角,很是誠懇看著他。「想來世子是有成算的,局面再艱難,姜家也不會叛主變卦。」

叛主就是死,還不如搏一搏。既上了國公府的賊船,反賊也干了,還得拖家帶口,拼命造反!

七姑娘替家里人表了忠心,只是這話莫名其妙,好在顧衍也不是常人,在心里掂量許久,總算砸吧點兒味道出來。

「又從何處听來風言風語?」

七姑娘眼神往窗外瞄瞄,抬一抬下巴,把院子里乘涼的管大人給賣了。「好奇問了大人來授課的女官厲不厲害,大人無意提了些女官的事兒,說是女官今歲起便不歸後宮管了。」

這裝模作樣的……還知道跟他耍心機了。點到為止,意思是說明白了。她絕口不提內廷,矛頭卻指得清清楚楚。

他不覺好笑,近臣之中,除公孫是個明白人,再次的,居然是她生出了警惕。這姑娘一踫上死生存亡的大事兒,綿羊外皮一揭,成了長角的羚羊。雖然還是羊,改不了不喜爭斗的天性,卻機警許多。誰要生出了獵殺她的歹念,她能一蹦三尺高,逃不了就拿角和蹄子跟你玩兒命。

剛才那番話,難怪听出些慘烈味道。

他眼中有笑意流淌,覺著這丫頭性子委實難得。扮綿羊時候,任憑你欺負,只要不過分,她嬌怯怯,輕易不吭聲。真要她命了,或是要端了她的綿羊窩,她能一馬當先,蹬蹄子撒野。就跟那回闖他主院,一個瘋樣。

揀一塊香瓜,味道尚可。可惜不如招他眼的「石榴」,叫人心里老惦記著。

眸子一沉,轉眼就唬她。「就為這事兒煩心?」

她果然被他喝住,愣愣點一點頭。「這事兒還不值得了?」

他眼皮子一瞭,眼角輕輕睨她。那一眼真是說不出的意味深長……

七姑娘眼看他走到窗前,半倚著窗欞,慢條斯理,吃個瓜都顯出****來。悶悶瞅他一眼,嫌棄她瞎操心就直說。

這麼高的姿態不搭理人,自尊心也會叫屈的。守著公雞下蛋這等自討沒趣兒的事兒,若非事關重大,掐了世家咽喉,她才懶得搭理。

不過轉念一想,世子這態度,是不是意味著這人已經想出了法子,智珠在握了?這麼一想,她又松快起來。因著對這人莫名的篤信,心頭陰霾跟著就散了。

在他面前也不差這點兒規矩,跟過去,從他端著的盤子里揀一片兒香瓜,自顧笑眯眯吃一口。

「您就當我瞎摻和。方才入了障了,給您送瓜前,只顧著吃上一口。」說罷接連兩口咬下去,橙黃的瓜片兒上,兩排秀秀氣氣,整齊的牙印兒,看得他不禁一滯。萬般沒想到,她還敢伸手了。

這是相處日久,他待她寬和,她也就順水推舟了?

見她嬌嬌小小立在他身旁,埋著腦袋,咯吱咯吱用得一點兒不見外,毛茸茸的腦袋一點一啄,他倚窗望著廊下一樹芭蕉,不由便想起賀楨亦到了此地,眸中不覺就蒙上層陰鷙。

「以後少與那女子往來。」

她正覺著此時氛圍很好,這人難得和氣,便听他莫名其妙一句告誡。

「您說的……是殷姑娘?」這得有多不待見,連姓都不肯提的。

嗯一聲撂下瓜皮,將盤子推給她。理所當然喚她「淨手」。

七姑娘一氣兒險些又被嗆住。她這是講客氣,懂禮請他吃瓜。怎地還要連帶下人的活兒,也一起干了?

而且這人分明吃得考究,指尖就沾了那麼點兒瓜皮上自帶的井水,這不是窮折騰麼?

她苦惱看著自個兒沾滿甜水,黏膩膩的十根指頭,對比之下有些難為情看他。「弄髒了手,不好在袖兜里掏絹帕。要不您手上干淨,自個兒用帕子抹一抹?」

她想問他,您一只手吃瓜,另一只手不還空著麼?

他深深看她一眼,用干淨的手挽著另一只袖口,每個動作都透著漫不經心的從容,偏偏慢得出奇,故意招她驚嘆。

她要學會他三分雍容,太太也得燒高香酬神。

「隨身帶著的,被你污了用不得。或是你暗示本世子,無需與你見外,當可自取?」說罷眼楮在她兩只琵琶袖上挨個兒看過,作勢不耐挑眉問她,「哪一只?」

她被他逗得險些摔了盤子。明知他許是捉弄她,可這人偏偏說的像極那麼回事兒。她認定他是說一不二的性子,沒膽子試他真假,真就成了縮頭烏龜。又被他欺負一回。

偏頭向外看看,好言同他商量。「要不,這樣的天兒,索性到院子里打了井水洗一洗?不僅能去了甜水留下的粘膩,還能沾一沾涼快。」

話畢,他默然向外行去,這便算是允了她提議。她抿嘴兒竊笑,急忙跟上。不知自個兒略顯青澀,未經琢磨的笑靨,遠遠不及那人唇邊淡淡浮起的莞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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