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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與她庇護

飛夷塘正屋,兩扇木門微微拉開條細縫。////緩緩的,里間有人倒退著跨出只腳來。卻是一身褚色褂子的婆子,正是五姑娘跟前當差的冷媽媽。

這冷媽媽原是姜家老太太遠房親戚。後來二房離了南陽郡,老太太舍不得五姑娘在新太太手下吃虧,特意給了冷媽媽到她屋里伺候。一面幫著五姑娘打點私用,一面,也是借著老太太名頭,給許氏些震懾。

如今亥時過半,黑燈瞎火的,各屋里早已歇下,外間值夜的冷媽媽卻抄著手,披了件單衣,偷偷模模往廊下耳房里模去。

月色下看她,背影佝僂,沒套進臂膀的衣衫,兩只空蕩蕩的袖管搭在身側,隨著她走動,地上的影子一晃,一晃……

「誰啊?」晚上才喝了酒,又去跟人搖色子輸了銅錢,發發氣氣回屋抹了把臉,才躺下就听門外有人敲門。灶頭上的杜婆子捂著耳朵本不欲理睬,偏偏那人不肯罷休。杜婆子只得一把掀起棉被,歪歪咧咧踩上布鞋,一邊低咒,一邊點了油燈過去應門。

人影兒還沒看清,迎面已被人大力推攘著擠進門來。正要放開喉嚨叫罵,卻被來人一耳刮子砸得當即失了魂兒。

「不中用的東西!做死的裝聾作啞。」冷媽媽唾她一口,金刀大馬往凳子上一坐,伸手攏一攏鬢發,眼里說不出的厭惡。

好好的被老太太打發出來,月錢少了三成不說,手底下盡是些不懂巴結的蠢人。

杜婆子這會兒左耳還嗡嗡炸響,眼前冒金星似的,好容易認清了來人。一看是冷媽媽到了,嚇得激靈靈一個寒戰,腿都有些發軟。

這老虔婆手段厲害,異常貪財。平日里孝敬得少了,私底下沒少折騰人。飛夷塘里多少人都怕她。仗著曾經是老太太跟前得意人,沒少在府里作威作福。只在大人太太跟前,服服帖帖,滿嘴拍須溜馬。

「冷媽媽您來也不提前說一聲兒。小的這會兒也沒備著好酒好菜的。」心里罵得再凶,面上還得捧著敬著。

從懷里模出封信來,一巴掌拍在掉了漆的圓桌上。冷媽媽指著她鼻尖,一字一句厲聲吩咐。「天亮了趕緊把信送出去。要敢耽擱,仔細你身上的皮!」

說罷撥開眼前這礙事兒的,大步向外行去。片刻不願在這下人房里多待。

待冷媽媽摔門出去,杜婆子這才敢捂著火辣辣的臉,眼中一片怨毒。走過去盯著桌上那信,字兒她雖認不全,好歹看出這是往姜家老宅送去的。一想便知又是那老虔婆私底下往老太太跟前遞消息,背著太太阿諛獻媚。

天殺的老鬼,總有一天叫太太知曉,看不攆她出府!

與郡守府後院漆黑一片不同,太隆郡行館,世子顧衍房中燈火通明。少年郎坐在紫雕木書案後,身前立著回稟要事的周旭,門外周準持槍侍立。

「公孫先生的意思,欲要借世子您的名目,令姜家出面稟呈此事。畢竟在太隆郡地頭,幾日後的大事,姜和責無旁貸。只犧牲他一人仕途,卻能折損巍山手下一員大將,這買賣做得。」

顧衍眸子落在公孫楊加急奏報上,許久過後慢條斯理將信紙疊好,順手夾到近些日子正在翻看的《漢書》中。

「除了姜和,沒旁的可用之人?」

這是個什麼意思?管旭琢磨著。要麼是世子對姜和此人瞧不上眼,要麼……是對他另眼相待?

「這倒也不是。只是姜家根子最干淨,若是不成,監察使張篙也用得。唯一的麻煩,張篙長女才被冀州巡察使收了房做姨娘。據說很是得寵,如今又診出了身孕。若是張篙出了事,這女子絕不肯袖手旁觀。」

在管旭看來,姜家與張家雖都是國公府屬臣,到底還有個高下之分。推張家出去,非但不合情理,更是節外生枝!

顧衍目光落在琉璃宮燈上。微一沉凝,屈指扣了扣桌案。

「姜和此人暫且放下,令公孫楊去尋張篙辦事。允他嫡子個好前程。」

管旭一怔,突然覺得事情但凡與姜家牽扯,世子仿佛格外叫人琢磨不透。莫非,姜和此人還有隱藏的才干,而他至今沒有發覺?

「此事做得隱秘些,莫要牽扯上她。」

他?何人?姜和麼?管旭拱手應下,終于明白,世子這是不願牽扯上姜家。

幾日過去,七姑娘姜瑗安靜捧著書卷,抬了張搖椅,西窗底下曬著日頭。偶爾羨慕瞧瞧天上放飛的紙鳶,越想越心酸。

還是她起的頭,邀了幾個姑娘後花園里玩耍。到了最後,幾人見天的玩得痛快,惟獨她,第一天就受了罰,困在四方齋里出不了門。

「二爺,張家二爺到府上做客。這會兒已經過了前頭游廊。」

今日輪到福順休假,當值的是福順親弟弟福安。

听聞張家二爺登門,姜瑗眼眸一亮,回頭盯著姜昱,滿眼都是期待。兩家雖說是通家之好,到底還守著禮數。府上未出嫁的姑娘自然還需回避著些。

這人來得正是時候!

姜瑗算盤打得好,可惜姜昱不吃她這套。「順安,叫人進來立了錦屏,替姑娘擺上。」分明是猜出了她意圖,還不忘掀開來說,丁點空子沒給她留。

姜瑗泄氣倒回搖椅,拿起小幾上的牡丹團扇搖一搖。二哥哥心思這樣縝密,滴水不漏。

「世兄這邊請。」沒有旁的客套,兩人再熟悉不過,姜昱也就簡單招呼人進門。雖則立了錦屏,該有的規矩還是不能少。姜瑗站起身來,朝著聲音傳來的方位屈膝福禮,女子身影透過輕薄的緞面依稀可見。

張琛清俊的面龐先是訝然,隨之露出抹柔色,「七妹妹也是在的?早知如此,那些個新鮮玩意兒,便不該先送到你桃花塢里。」

又給她帶好吃好玩兒的了?姜瑗歡喜謝過,躺在搖椅上閑閑听兩人說話。

「你兄弟二人走得這樣匆忙,得了機會去麓山官學,竟是一句沒提。也不抽空與書院里同窗擺桌酒席,大伙兒喝上幾盅,全當與你辭行。」

姜昱替他斟上杯茶水,臉色雖一如既往少有笑顏,話里卻透出知交間的隨和。「世兄莫怪。此事于姜家也是意外之喜,實在不便張揚,也就無心擺那排場。」

驟然听張琛提及麓山官學,本還不大在意的姜瑗,立馬支肘起來,豎著耳朵仔細探听。

果然,姜昱也有所惑。「世兄又是從何處知曉此事?」

約莫還有一月,府上兩位爺和姑娘才會入麓山官學。此前除了家里人,從未在外頭提起。

張琛抿一口茶,先是贊了聲好。之後對著他,卻是坦誠相告。「如貴府一般,家里也得了世子提攜。」

姜瑗悚然而驚,猛然間扭頭,死死盯住外間那人模糊身影。

年十三的張家二爺,除了監察使府上嫡次子這層身份,兩家人心照不宣,早屬意親上加親,再結門兒女親事。

太太更中意嫁了年歲大些的姜柔過去,而張家眼光更毒,瞧上了同樣是嫡出,性情更溫婉些的七姑娘。

雖然事情還沒定下,可姜瑗心里對張琛此人並不排斥。也就對張府上大事格外留心幾分。

此時獲悉監察使府上也被國公府抬舉,七姑娘蹙著眉頭,只覺這事情沒這麼簡單。

姜家得了好處,只她知曉的代價,就是自個兒得替那人治病,一輩子都得守口如瓶。

張家……那人看上的又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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