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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回 月暗人不眠

西海,東岸.

夜幕降臨,經過連日動蕩的西海迎來的夜幕顯得格外寧靜,天地浩渺,徒有幾抹朦朧月光揮灑天地。海上起了風,掠過海面,泛著層層漣漪,旋轉三曲撲嗖向不遠處的桃林,簌簌有聲,轉瞬間又彌散在天際……

有時候命運是嘲弄人的,它有時像對弈的老者,彼時之間會給人太多的歡合,而當你沉溺于這中迷惑人心的溫暖中,他卻能在步止間將你一將斃命,滿盤皆輸,毫不留情的抽走你所有依賴的悲歡,不留給你任何的喜悅和遺憾,而眼見的殘局,你甚至都不知在何時失去。

夜子碩沿岸而行,步伐極緩,往事紛紜,霎時涌上心來,似有被溺斃的感覺。

腳下兀地一滯,久久仰首,面向滄海,不移不動。

而月光下那一抹難得挑起的弧度,卻透著濃濃的譏諷。

他自認看慣了世間的諸般離別,或無情,或無奈,或無措,或無望,可卻從不曾這般躊躇過。

夜風忽大,推涌著浪花撲岸,層層拍打著履,他似恍若未覺欞。

半響,抿緊了唇,清眸回首,一一掃過眼前這片腳踏的土地。桃林、沙陣、金晨殿、雪靈山、龍熙殿、八方古閣和……龍神殿。

‘西海’二字不知何時開始于他而言,已成了個特別的地方。說它水月鏡花,它卻遺世而立;說它至靈至性,偏偏翻江倒海于轉瞬間。

快的讓他來不及去挽回,來不及去準備,甚至來不及接受這翻天覆地的變化。

腦海里閃過二長老最後那道復雜深沉的目光,讓他迷惑,自己像是陷入深不見底的漩渦,暗流涌動,被無錯與另一種莫名的情感緊緊交纏。

那是至‘她’離開後便不曾有過的景況……

手提著壺酒,背著海風,紛亂的思緒有些聚晰起來,耳邊回蕩著一道道聲響,腦海里始終是那張雋秀稚女敕的臉。

帶著他從未見過的小心翼翼與倔強神情。

——師父,為什麼收阿裹為徒?

——因為我是龍神女麼。

——因為我是天界的戰神!

——因為我是龍族的公主……

問著問著她的神情漸漸僵硬轉為蒼白,由最初的僥幸到最後的認命,全都來自于他毫不遲疑及堅定無比的肯定。

她的左右再三,她的失望委屈亦全都落進他眼里。

一點一滴。

生平第一次,他感到縱使被人揭穿真相卻不惱不怒的心情,或許還帶著幾分無奈。

視線久久停落在龍神殿。

在那數萬年後的相遇里,他的徒兒,一身風華的出現在的面前,他突然明了,其實並沒有什麼答案,一切都不復雜,只因為她是阿裹。

他一手調-教長大,洞悉她一切的阿裹。

「造物者煙嬈、開天者轅詭、載德者敝曦、伐亂者龍姒裹,這里理由,夠不夠。」這是他最後答案。

他毫不意外地看到她深藏在那抹白蓮中一閃而過朦朧水光,那是她留給他最深刻最真實無聲的回答。

那情那景,讓他的心無端悶痛。他向來待人溫和,卻是用最真最赤-果的真相對待她。

或許只因為他不願用待旁人那套小心謹慎與奉承阿諛的眼光來看待她,照顧她。

她值得更好的對待。更需要識透那斑駁外表下的世間包藏的凶險與浮沉。

彼時之前,他眼里的阿裹,是個連穿衣吃飯都要經人細細打點的嬌貴人兒,從來都被人萬般小心對待的人兒。可在他以為她會如平時受了委屈那般放聲哭泣或打鬧泄氣時,她卻突自笑了起來,笑得好不驚艷,深深斂去了那一抹深藏在瞳眸中的驚痛與心酸。

雲淡風輕的答了句‘師傅果然不騙阿裹’。

他也終于明白,他的這個徒兒把自己的心藏得極深。

聰明皎潔,卻堅韌非常,嬉笑打潑間,已然洞察了一切。

置酒之手微抬,剎那間,烈酒入喉,帶著辛辣翻攪他的五髒肺腑,連著身體都燥熱起來,擾得他眉頭微微一皺。目光微轉,眺望著被月色包裹的神女殿。

縱使師徒二人不常見面,可是到處都是她的影子,天庭里,都龍二不時傳來的小道消息,夜殿有仙侍定期的課業匯報,便連……偶爾一去的瀛光殿亦有她的點滴。

那是瓊光煮茶時常與他提及阿裹,道她被西海乃至六界捧上了天,是億萬斯年來從不曾有過的殊榮,包括歷屆天帝要論神格都不及她尊貴,言語里的艷羨不言而喻。

而那時入口的茶水卻便得異常艱澀。

後來的課業上的刻意加難,直至那場威懾六界的校驗,終于成功的將她送上戰神之位,再無人能撼動分毫,卻驗證了他全部的猜測。

他的徒兒,就好比這西海的水,晶盈剔透卻包藏萬象千秋。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擔常人之所不能擔,真正擔得起‘天懿紅顏’四字。

拔開另一壺酒塞,酒香頓時四溢,繾綣著夜風蕩向整片沿海地帶。手稍傾斜,清醨的酒水從壺口處傾倒而出,滴滴晶瑩,映著月華折射出瀲灩斑駁的光線。

兩位長老走得匆忙,二長老那深埋在桃花下慶祝阿裹及笄祝酒的桃花釀卻終未有機會再打開。

還記得他的第一堂課時面對緊張無錯,摳著小指的她時,那一瞬,他竟不想開口詢問她的課業進度,而是問,‘阿裹,覺得最快樂的是什麼。

她聞言,一張小臉驀地明亮了起來,明顯松了口氣的神情讓她開心月兌口而出,

——阿裹最快樂的就是和大哥二哥還有大長老、二長老、三長老、四長老、五長老、六長老、七長老、八長老天天在一起不分開!

那笑,明媚得像西海終年不敗的桃花,妖妖嬈嬈,灼灼其華。

那驕傲地扳著手指數著人名的小臉桃腮潤紅,飛揚的眉目,如今想來卻灼痛他的眼,竟他生生不知如何對他開口對她訴說。

因為那種失去至親的痛,他亦感同身受。

酒水傾盡時,身後忽的一道輕喚傳來,輕緩異常,他卻下意識輕蹙起眉。

「子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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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了.」.

瓊光見夜子碩獨立的站著良久,想輕撫他肩膀的手僵怔縮回。

只因他不喜與人太過親近,甚至對自己,永遠都是疏離、淡漠,還有一份言不由衷。

「二位長老的‘頭七’,所以來祭拜。」說著,揚手一揮,袖中頓生千萬繁花,洋洋灑灑向海岸飛去,須臾間,落英盡落鋪向了整片海灣。

「天庭如何?」夜子碩淡漠開口,眼神依舊望著海水,似在出神。

「並無驚動,天庭本無多少人知曉,如今又重重封鎖了消息,應當不會傳漏出去。」

夜子碩頷首,下一瞬抑制不住的捂嘴悶咳,這一咳扯動了心肺一陣針痛,連咳不止,瓊光大驚,想是他身子未愈又加之連日耗損心力,當下犯了病。

夜子碩微抬手,表示無事,可那蒼白的唇色令她看揪心,一時情急,月兌口而出,

「你就如此在意西海之事麼,值得如此耗損元氣?就這麼不懂珍重自己的身體!」

只見夜子碩一頓,偏首看向她,目光中帶著幾分異色,不急不緩的道,

「這是阿裹的家。」

瓊光聞言心頭一突,自覺失言,但見他的疲憊之色,渾身散發的淡漠之氣更讓她無錯。又听他開口,

「此事暫別告知阿裹,她心思重,凡事都藏在心里,知曉後定是要傷心。」心下酸苦,她的傷心有那麼多人護著,而自己呢?誰又能知曉自己的傷心。

「我知道。」

「你是她的瓊光姐姐,那孩子擔子重,自小便被神責所負,即便面子上歡歡喜喜,到底心中的幾番滋味我們也未必知曉,萬花宴後我便將她接回天庭,授榮大典在即,你多擔待些,勿讓俗事耽誤了她的神職。」

一句在平常不過的話卻讓瓊光心頭一凜,只覺一股寒意從背脊升起,寸寸侵骨。她再明白不過他的意指,他們一直都對阿裹守著那個秘密。

可是……如果讓他知曉,她已將他們之間最大的秘密悉數告知了姒裹,而且……關于她的一頭紫發,並非什麼課業操勞。

他會不會怪她……

夜子碩見她神色不定,透著掩蓋不住的慌亂,抿緊的唇如同她僵硬的身軀。瞳孔微縮緊睨住眼前這個女子,

「瓊光,你有事?」

瓊光不禁微微一楞,看著神色冰冷的夜子碩,心從剎那的窒息轉而至狂烈的驚跳,喉頭發緊,

「我……」

他見她欲言又止的神情干脆轉身朝向她,定定鎖著她的躊躇,目中愈發神色莫測。

「我……」低頭死咬嘴唇,心中愈加慌亂,被他的冷漠所震驚,卻發現自己出口的聲是更濃的惶恐。

「我將我們二人婚約之事告訴姒裹了。」她不敢開口自己還把白素之事一並告訴于她。

話落,便見夜子碩霎那間整個神情變得凌厲,隨即雙瞳罩上深沉的陰影,腦中冷冽的氣韻讓她陌生異常。

夜子碩像用從未認識過她的眼神看著她,不可置信的向前一步逼近她,清冷的聲音不再凝定,「你說什麼?」

「對不起,子碩,我並非有意,」見他冷冷看她,唇角緊抿如薄刃心中愈發慌亂,「只是當時一切發生的理所應當我便開口了。」

「什麼理所當然的事要讓阿裹知曉我們的婚約?」他清冷的問,那是淡淡的疏離卻傷了她的心。

心下一滯,一時無言以對。

「瓊光,阿裹從來都不是你我問題的結癥,你明白麼?」

瓊光的心忽地翻起滔天巨浪,手指骨節因為用力而失血,

他的意思是,她不該拿他們的婚姻來試探阿裹。他看出了她在嫉妒!嫉妒阿裹……

「為什麼不能說……」她驀地抬起頭,看進他的眼里,「為什麼不能提?全天下全六界全世間的人都知道你我有婚約,為什麼獨獨就她不能知道?為什麼你們獨獨不讓她知道!」

話到最後,她已然歇斯底里,夜子碩從未見過她這般失態,那樣的眼神讓他驀地想數十萬年前的自己。

「瓊光,如果坦白對阿裹是一種傷害,那麼我選擇沉默。何況我並非不讓阿裹知曉,將來她上天授榮,自會明了一切,你又何苦在她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告知于她?」

瓊光听言渾身抖抑制不住的顫抖起來,雙目驚愣。

如果她再告訴他,阿裹也知曉白素的事呢?

她一直都知道姒裹對夜子碩的感情深,可是她這麼做也只是怕姒裹再次搶走夜子碩的全部注意,她只是怕失去他!

她不想失去,不能失去,不可以失去!!

夜子碩挑唇一笑,那笑里全是冰冷如霜,末終于轉身邁步離去,那擦肩時吐出了句話,卻再也不願隱藏那份濃濃的疲倦和無奈。

「何況瓊光,你真的愛我麼?還是愛上那不被愛上的感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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