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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回 執子之手,紅羅在右(三)[VIP]

記得有一次,是冬季,白雪皚皚,傾城的銀霜裹滿大地,梅林妖妖,異常繁盛。

我知道,那都因為有師傅在,他是六界修為至尊的仙,他能控制六界他想要控制的一切東西,

還有另一個原因,是我。那日之後,我周身的神氣開始不受控制的自行游走,有時,只是心里想一想,那片梅花就怒放了。我不明白這身神力到底為何來的如此風涌讓我甚至連習慣的時間都沒有。肋

可師傅說,別怕,有他在。

那個冬天,我最喜歡的就是一大早起來,去敲師傅的房門,拉上大哥的手,順便拽來二哥一起去雪靈山腳下打雪仗。一團團白白的雪球我捏得特別好。

大哥原先有微詞,怕二哥一不留神砸傷了我,弄花了臉以後嫁不出去,結果被師傅制止,他看著我說,指不定輸的是別人呢。

後來,二哥被打的滿頭包,一路倉皇而逃,涕淚交加四下亂跑,一邊吼‘狼崽子’一邊向大哥、師傅求助。

可他們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兩人在亭間自顧煮酒談論起來。我總會插著腰哈哈大笑,一副欠扁的樣子,結果被二哥反擊打開了花。

但是,再結果,二哥就被大哥打爆了頭,三天沒出門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哇哇大叫,我總會去廚房拿一些二哥喜歡吃的桂花酥和我喜歡的包子團子去慰問二哥,那時候他特別感動,內牛滿面說「阿裹啊,為什麼桂花酥就一個,包子是一筐啊……」鑊

當然,在冬天我是畏寒的,更多時候,師傅我抱著我讓我坐在他的大腿上讓我識字,那股絕世的青蓮香填滿了我整個心房。

師傅說,阿裹可以不用識很多的字,但是布陣、兵法及一些常用的字得識得些,否則將來領兵打仗會被人笑話死。

嗯,我當時就想我是打仗的,不是去作大家閨秀的仙女的,也就真讓師傅教著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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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一個字一個字的拜在書案上,伸著手一個字一個字指著讓我認。我認得好,他會笑得特別開心,清清淡淡的,溺了我的心。

我認得不好,他就重新讓我再認。他比大哥都有耐心,至少,他從不會對我生氣,即便又一輪我真的放下大錯了。

我把大長老的房梁給全掀了。

大長老醒來,生病了。

那次,我和二哥打賭,誰要第一個跑完西海的東海岸,輸的那人就去掀大長老的瓦。

結果,我輸了,因為六長老喊我去吃飯了。我沒拉上二哥,他跑遠了。(╯﹏╰)

結果二哥在目的地等了我一個時辰,等師傅找過去,早就翻白眼了。

後來,當晚,我就掀了長老的瓦……

結果,第二天長老就病了。大哥說,長老在閉關是封了五識的,長老真身是鳳凰挨不住凍的。

我听了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了起來,甚至最疼我的六長老都覺得我錯了。用難過的眼神看著我。我哭得更傷心了,我以為,只要我掀了大長老每次都會自己還原回去,然後繼續睡覺,因為他知道我一個晚上不會掀兩次……+_+

那天晚上,我哭得吃不下飯,眼淚都流成河了,西海下了冬天有史以來的第一場大雨,滂沱大雨。

大哥讓我去面壁思過,我想他真的氣極了。大哥是十分尊重大長老的。

我硬是留了下來,一邊哭一邊在大長老床榻邊道歉,拽也拽不走。大哥無話,便離去了。

師傅一直在邊上守著我,他修為高,每隔三個時辰為師傅渡一次氣。

等大家都走散了,師傅就把我拉到偏殿,拿帕子為我擦臉,眼神沒有絲毫的責備,只是憐惜。

我看著師傅這樣,哭得更傷心了。讓他反而笑了,抱著我推開了窗,外面傾盆大雨,都掩上大殿的長階了。

我看的愣了,轉身看師傅,他笑著說,「神泣,漫天的飛雨。所以阿裹,別哭了……」

神泣,漫天的飛雨。所以阿裹,別哭了……

阿裹,別哭了……

這話,我記了整整一輩子,那之後,我再不哭了。

如果,不是後來得知,他與白素和瓊光姐姐的故事,我想,這一輩子都沒有什麼能讓我一夜淚盡的事了。

你問最後那場大戰麼?我只能說,那最後的故事里,我連哭的資格都沒有了。

那晚,我來來回回掀了所有的西海寢殿,到處找錦被、厚襖。全部都搬到大長老的殿里去,一層一層給他蓋上,把他裹得跟小山一個厚實。

師傅想阻止我怕我把大長老捂死。結果大長老搖了搖頭卻制止了師傅,讓我一層一層的疊被子。

最後,我就鑽進大長老的被堆的快到房梁高度的被窩里,窩在他懷里不再說話,後來我就真的睡著了,我想是大長老不停的拍哄著我的背脊,亦或者是師傅寬容的眼神。

睡前,依稀還听見大長老還輕松告訴師傅,「如果制止我們的小公主會更傷心的。」

我奴了奴嘴,心里想,大長老,你是怕我再哭淹了你的房子吧。

不過,我異常的安心。心里邊想,以後我再也不掀大長老的瓦了……

傷心的事不斷,不久後院家的河蚌大嬸死了。那一次,我真正認識到了,師傅,當真是六界傳言的那般,涼極又狠及啊……

河蚌大嬸為了就掉進海里的女圭女圭,被海浪卷走了,等我們發現她時,只剩原型了,河蚌里沉睡著她一直視若生命的孩子。其他的什麼都沒留下了。

我愣了半天沒反應過來,倒是膳房的其他仙侍不以為然的笑了。我不解,西海不是一直都很和睦團結的麼?為什麼周邊有人離去居然會露出那種不屑的眼神?

那是,多麼不屬于西海的眼神啊……

我訥訥的蹲下從大嬸的殼里抱過小河蚌,他還那麼小,一點點大。甚至連人身都沒有,沒有娘親,沒有懷抱,他未來要怎麼辦?

我抬頭問,「有人照顧他嗎?」

結果,我看到了大家有些慌亂的眼神,我心下一沉。又看向師傅,他也是不語,

「師傅?」

他良久轉過身,道「阿裹,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宿命輪回,這是命。」

「命?」我下意識低囔,「什麼是命?」

「命就是已注定之事,此子注定喪母,注定無人願意撫養,這便是命。」

眾人有些低語交談,有人上前勸道,「公主,我們也有孩子,修為不精撫育一子已是困難,實在……」

「住口!」我猛的抬頭,眼神開始冰冷,「你的孩子是孩子,別人的孩子不是孩子嗎?他的娘親為了救她已經死了!你們當真如此狠心」

「不是的,公主,河蚌本身就不常與我等親近,平素為了她孩子與我等也是爭鬧不休的,要修煉河蚌之子本身就是要花比別的精怪更多的精力的,我們實在是……」

听來听去,就是不願意了。

我心下一狠,變要拿公主的架勢怒斥他們,可師傅拉起了我的手,把我拽起身。

「你還有課業為上,昨天識的幾個字今日還得復習復習。」

我突然不敢相信的抬頭緊緊的盯著她,眼里全是不可思議,「師傅,你的意思是讓我不管?」

不管那個孩子,不管他的未來,不管他沒有娘親的日子。

世上,不是只有娘親最好麼?

師傅抿緊了唇,不語,但是手微一用力,我就被往前帶了兩步,「習課,你關注的是蒼生。」

「蒼生?」忽然之間,頭痛欲裂像是什麼東西要呼之欲出。微微有些窒息,低低地笑了起來,引來一眾人訝異眼神。

「連身旁的人都護不了,怎護蒼生?!」

我驀地甩開他的手,仰望著他,

這個六界傳聞中修為最高,最是清冷的神啊!如今我真真正正才感覺到。

他像是震驚我能說出如此的話,有一瞬的滯愣,復又將手遞于我身前。

「走。」

「我不走!」

「走!」

「我不走,我不要走,我走了它就會死了!」

「這是他的命!」

「我不信命!我不要它死!」我從未有過的固執,居然對上我最不願意的人。

「他有來生,西海積蓄靈氣來生可有緣修仙。」他低低地說道,仿若嘆息。

「那又怎樣,有緣?又不是絕對,現在人就在我眼前,你讓我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去?師傅,你說過慈悲為懷,為什麼你如今要我拋下。」

我開始哽咽,我沒辦法哭出來,我答應過他,我不能哭!

「龍姒裹」他沉沉的喚我,走至我身前,俯身看我,用一個常人喚我的語氣叫著我的名字。

「那麼,將來置身戰場,你也要為一個之安危性命拋下大軍?」他的聲音中有冰凝的肅冷、沉沉的威儀。

我一愣,有些晃神。

「蒼生蒼生,沒有蒼哪來的生?如此顧及栗米之事,怎麼顧全大局,河蚌之子今日喪命是命數,你即便帶他回去,不久後他依舊會喪命。生死簿上的定文沒人能改。」

「為什麼!」我嘶喊出來。

「因為他不是仙,更不是與你一樣生來是神!」他言語間並無過大的情緒起伏,卻自帶了一種懾人氣勢。

「可是我想救活他。」心口的巨劇更甚,用著單薄卻絕望的悲傷凝視著他。

「如此心神,日後怎可領兵拼戰!」語畢,揮袖決然而去。

我注視著他離去的背影,毫不遲疑,毫不留情,帶著決絕的冷意。

難過的地下頭,抱起小河蚌,他滴溜溜黑黑的大眼楮直勾勾的盯著我,我朝他笑,「小家伙,將來我就來代替你娘親守護你。」

說罷,不理會眾人不解的眼光,抱起小河蚌往龍神殿走去。

一天復一天,我細心的照料他,師傅也再沒來龍神殿,大哥回了天庭沒辦法來,二哥來了幾回,看我固執送了些靈藥仙丹給河蚌也走了。

我依舊不語,低頭逗弄著他黑溜溜的大眼楮,那里面能倒映出我的身影。

很純潔的眼楮。

那樣過了三四日。所有的故事,所有的語言全部依照師傅的話一一應驗。

他死了。

沒聲沒息,安安靜靜的躺在小金盆里,小小的身子一動不動,黑黑的大眼楮緊緊的閉著。

我仰天瞪大了眼楮,眸中炙熱,我知道蓮綻了。

「這便是命。」門口,師傅低低的聲音傳來,「龍神殿乃龍神之氣,常人精怪更不能負之,送命是遲早的事,它能堅持幾日便是你二哥的丹藥,如今已近盡極。」

我不可思議的轉頭看他,瞬間風起,平地驟然掛起大風肆虐了整個大殿。

那一刻,我放縱自己滿身的靈氣。

不久,大地開始微微顫動,一陣一陣,眾人接聞聲而來,沒過多久龍神殿開始一寸寸被大風卷席,地動山搖。

幾大長老驚極,二哥更是豁了命的想沖進殿內卻被師傅一一阻止。

那一聲,「由她去。」讓我的心頓時掉入寒冷之中,遍體生寒。

這就是命……我不殺人,人卻是因為我死。原以為我救活了他,沒想到卻是又親手領他到了另一個懸崖。

那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如今接觸到命運的蹤跡。

強大到令人恐懼,無蹤到令人絕望。

那個孩子,昨天還在我撫模下吐泡泡,還在吃我喂了他的靈咬,,還在用讓人憐愛的眼神看著我,還在听我給他說他娘親的故事……

四周的靈氣開始前所未有的爆發,一陣陣黑風夾雜著一道道霹靂的閃電將龍神殿團團包圍,滿是懾人的龍氣讓那些修為高深的眾人都險些站立不穩。

我被裹在層層的黑氣里忘著窗外的天出神。

什麼是命?命是什麼……

眼睜睜的看著你身邊的人死去你卻無動于衷,即便救活了他還是難逃命運吞噬。那麼這一切還有什麼意義?都得要死,該死的人都得要死!

那些上天規定的人統統都要死!即便你知道他可能有來生,可是來生的,就不是他了啊!就不是那個人了啊!

即便樣貌一樣,聲音一樣,不是了啊,他記不住你,你即便在他眼前他也記不住你,他又開始他的宿命輪回,可終歸都不是他了啊……

只要他不是仙,他永遠都要輪回,一世末一世的記憶。

是這樣麼?

命,到底是什麼?

大地開始龜裂,如一道道刻在月復地中的閃電一般一重重裂開,我甚至都听不見二哥他們的嘶吼,只有不停張合的嘴及焦怒的眼神。

我的世界,一片黑暗……

可忽然,有一雙溫暖的手臂緊緊的從身後環住了我,有個聲音似乎有些心疼的在我耳邊一邊一邊,一重一重的重復,

「停下來阿裹……阿裹,停下來,別讓神力控制了你,阿裹!師傅讓你停下來……」

那與多年的那聲冥冥中的焚語,‘阿裹,師傅……讓你站起來’都是如此的叫人魂斷神傷……

(君子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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