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艾一開始仍舊有些猶豫，但看了眼桌上的百元大鈔，她將杯沿貼在唇邊，一口一口默默喝下，而男人則在一旁數錢。
一杯飲盡，她抹去嘴角酒漬，看著那些錢，有種想哭的沖動。原來，人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是任何尊嚴都沒有的，就像現在的她。
什麼原則，什麼理智，早已拋向九霄外，只有殘忍的現實，而她不得不對現實低頭。
「一杯的價錢，要數一下嗎？」肥胖男人挑眉示意她點點那些錢，注意到她雙頰通紅，似乎之前就喝了不少的樣子，「還能喝？」
對方一副看不起她的樣子，挑起董艾體內驕傲的因子，她低頭為自己斟酒，「就怕你給不起錢。」
男人笑了笑，仿佛在告訴她不用擔心這個問題，繼續從皮夾里抽出錢往桌上一扔，挑釁看著她。
他不信這女人能喝很多。這些都是名酒，而且濃度不低，她之前還跟其他客人喝過，能喝下不多吧。至于錢，根本不用擔心，現金不夠他有卡，叫人去取便是。
董艾勾唇冷冷笑了笑，很清楚這男人在看輕女人的本事，那今天就由她來告訴他，有些女人不能看表面吧。
「第二杯。」她端起自己斟滿的酒杯，示意性地敬了他一下，然後仰首往口里灌。
她一直跟自己說，多喝點多喝點。就算喉嚨已經撐不開，肚子已經裝不下，她還是靠著一股倔強硬撐。
第三杯、第四杯、第五杯……她令在場男人都驚訝了，只是苦了自己的腸胃。
第五杯喝到一半的時候，由于太著急，她嗆著了，吐了喝下去的將近三分之一出來，男人擰著眉卻沒說什麼，便打算繼續喝。
听見她的聲音，傅君奕側身坐在沙發上，怕自己突然出現會嚇壞她，也怕這只是幻象，他便斜靠沙發背透過客戶身後的小縫隙看她。
她瘦了好多，整個人看起來還算精神，臉上布滿紅暈。可她的眼底已沒有當初的驕傲，有的是他模不清猜不透的心思。
周圍的吵雜聲在他耳邊仿佛不存在，他就這麼近距離看著她，直至她應允一杯酒的價錢，才想起之前客戶說要找陪酒女郎，難道她……
不會的，她不是。他在心里這麼說服自己，可她接下來的舉動使他心中的堅持瞬間崩潰。
只見她開口談好價錢之後，端起那杯酒喝了下去，她的表情很痛苦，明明在硬撐卻不想放棄。
一杯酒的價錢到手，她又喝下另一杯，他躲在一旁看得心疼，胸口仿佛被大石壓著，令他透不過氣，也隱隱作痛。
到底這五年來她經歷了什麼，是什麼改變了她，若她還是曾經驕傲的她，她一定不會允許自己墮落到這種地步。
但思念一轉，她今天的一切會是他一手造成的嗎？若當初他沒有離開她，她也沒有失蹤五年，他們沒有這空白五年，是不是所有事都不會變成這樣了？
他變成陪酒女郎，自己也有一半責任，不能說是她一個人的錯。
咳嗽聲傳來，她被高濃度的酒精嗆到了，臉頰通紅，手捂著胸口，五官糾成一團，看起來十分難受。但她沒有放棄，強忍著向桌上的酒杯伸手。
董艾視線模糊，以為就要踫觸到酒杯，于是用力一抓，沒想到卻抓空了，她根本沒看清酒杯擺放的位置。
甩了甩頭，嘗試讓自己清醒些，果然視線清晰了，她趁隙握住那酒杯，抖著手緩緩舉起，仰起頭繼續喝。
董艾，你這個瘋子！
傅君奕放在大腿上的手不知不覺緊握成拳，用力到指甲深陷掌心，感覺到疼才回過神來，他在心底吶喊。
他忍不住了。重重放下酒杯，猛然站了起來，繞過水晶桌，來到董艾身邊，她卻完全看不到自己。
被無視的感覺真不好，以前他經常忽視她的時候，她是不是也是這種心情，也帶著憤怒？
董艾，你行的，繼續喝吧。她在心底給自己鼓勵打氣。
雖然她的身體漸漸承受不了，但女兒手術費總算因她的努力又邁進了一小步，她不能放棄，如果連她都放棄，女兒的病怎麼辦？
恍惚間，她似乎看見一個黑影籠罩在自己頭頂，但她沒分心去理會。只要她多喝點，錢就會多點。
突然，手中原本就不牢固的酒杯被人用力抽走，她咽下口中的液體，睜大眼眸看著眼前高大的身影。
他遮去頭頂一大部分燈光，使她看不清他的樣子，但這人的身形影子像極了那個人。
他……董艾苦澀笑了笑，想著怎麼可能呢。是自己太想念他了吧，所以見到相似的人都會誤以為是他。
不管眼前的人是誰，她都不會讓人破壞這件事。于是，她站起身，抬手欲搶回酒杯。
這是第五杯呢，而且她也喝了三分之二了，現在放棄太可惜了，總不可能要客人兌半吧。
見她不肯罷休，伸手搶酒杯，傅君奕刻意將酒杯高舉，高度達到她不能觸踫到，可她不死心，竟跳上水晶桌來搶，這下真惹火了他。
「夠了，不許再喝了！」他冷聲大吼，索性將酒杯里的酒倒進冰桶，然後用力擱在桌上，眯起黑眸緊緊注視她。
這聲音……董艾身體一顫，眼珠子偷偷往上看。
剛才因她搶酒杯的動作，他向後退了幾步，吊燈燈光此時能完全照出他的樣子。真的是他……
害怕不知為何在她身體發酵，而且漸漸表露出來，她穩住抖動的雙腿，咬了咬下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明明再過不久就可以離開這里，遠離他了，為什麼偏偏在這時候讓他看見自己？老天爺，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不是的，一定是她太想念他了，所以出現幻覺。她暗自用力掐了掐自己大腿，疼得倒抽一口冷氣。
「誰要你管，我又不認識你，你憑什麼管我！」
傅君奕不敢置信看著她，怒意在他身體周圍散發，在場所有人都感覺到他的怒火。
他突然邁步走近她，董艾見狀直覺後退，可他逼近的步伐沒有停止，最後突然出手抓住她手腕，寒聲道︰「不認識我？你敢再說一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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