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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終身為禁

回了院落,見著院落里的樹下,站著一個灰袍身形背對兩人而立,黑白參半的色,遠遠感之,竟覺其周身摻雜了一絲離愁,多年未歸,內里難免會懷著這樣的心境,

與谷中,紫抒便知曉他定會來的—

「師傅…」她輕喚,

弘揚子隨之轉身瞧見了他們,似乎緊蹙眉角才剛剛松開,遂抬袖道,「紫抒,且陪我去探探廖靜吧,」

「嗯—」她應承,

同弘揚子走在後山之境,漸漸接近墓碑,察覺他的周身明顯一頓,隨後目光落在墓碑上良久未曾移開,紫抒見他這般,只好走向前挪了挪旁邊的機關,機關開啟,她首先踏步走了進去,

弘揚子目光觸到墓內牆壁的梵文時,盡管早听紫抒說過,神情卻還是難掩異色,那些刻字下飽含著太多的真摯悔意,歉意,這麼些年來,怕是她比自己更為幸酸些,若歸根究底的認為到底是誰的錯,他必然逃月兌不了干系,當年分明是他不肯放手,執意要與瓊桑一起,從而釀成之後的禍事,一個人的劫,卻是三人一同承受,顯然廖靜並不比他少,如今這麼多年,心中的執念早該放下—

接著紫抒轉動了石門的燭台,石門應聲而開,兩人相繼踏進了禪房,便瞧見獨自默跪靈前手敲木魚正在念佛的廖靜,一身素衣袍子,頭頂簡單的綰了個道鬢,其余再無裝束,

弘揚子注視著靈位之上的那一副丹青,深思晃動,雖記不清確切多久以前,卻知曉那便是他為瓊桑描繪的丹青,這張畫像瞬間似將他帶回了最初,那個籬笆院落內,栽滿了瓊花,青青淺淺的花兒,如同她的身姿剪影一般,諸般安靜溫暖的女子,嘴角時常帶著淡笑,

記得第一次見她,是在一個瘟疫橫生的小村莊,為了盡快制止瘟疫傳染,她竟不惜動用自身修為替之村莊驅散瘟疫滋生,三天三夜,村民被全部驅了瘟悠悠轉醒之時,她卻無聲倒在了地上,那便是自己遇上瓊桑的時候,首次驚詫于一個妖精也會諸般良善,

當她快要落地之時,無來由的疾步將她快速接到了懷中,而後為其輸入些許真氣,緩了緩精神氣兒,她便在他環中醒來,見著自己裝束,知曉乃道士,遂連忙起身,向他默默施禮,欲告謝離去,動作未有任何遲疑,亦不曾顯有絲毫懼意,

他頓時來了趣味,張口便問,我是道士,難道你不怕?

然而她轉身回之一句,瓊桑即未行過惡事,道士且又有何怕窀—

他那時便知曉了有這樣一個叫著瓊桑的花妖,

後來,似乎多般湊巧的遇見了彼此,以至于他的腦中便無形留有了這樣的一個身影,抹不得,消不去,總是會有意無意的一邊游走,一邊留意著她的去向行蹤,方察覺到,之所以多次遇見,是因哪里百姓有困難,便能在那處再次撞見她的身姿穿梭其中,她修煉成精的時日已有八千年,然自身的修為卻一直是在消減,源于她多年來游走人間的救助,從而導致修為損失過多…

他跟在身後見著瓊桑損失最嚴重的一次,便是直接化成了一朵青白相間的瓊花,而後自己將她從地面拾起揣進懷中,找到了一處地方落腳下來,將她細心培植與盆中靜養,足有一年有余,她方再次化為人形。

自己曾經問過瓊桑一個問題,何以這般不惜性命的救助人類百姓,

她答,僅僅只是愛好罷了,

他接著說,若是有一天你的愛好變成弒殺人類為趣,你也會如此堅持下去嗎?

她淡笑已對,自己並不喜歡滿處血腥,故永久不會如此,

恍然間,似察覺自己的心早就已經淪陷在那一抹比初春的日光還要溫暖的淡笑里,一塌糊涂—

他們默契皆然相伴,共同救助百姓,時光流走,兩人忘記了彼此的身份,亦或本生就未曾在意過,從而結為夫妻,除去同榻共眠,相伴相守,卻未曾作下任何逾越之事,源于人妖殊途,不輕易結合,即使如此兩人卻早已滿心歡喜,共同相守,承諾一並修成仙身,此後便再也無所顧及了—

始料未及的卻是後面生的禍事,果然天道的不允,命運的劫難,他終是害的她魂魄消散—

「師兄…」

當廖靜起身狀見弘揚子的時候,先是怔住,而後滿是不置信的神情,她從來都不曾預料過,他會從回閆霞山,更未曾奢望過能再次與之見面,猶記當初誓言再耳,

…廖靜…此後今生今世,永久永時,我都不願…再見到你…

每每想到,便是刺骨鑽心的疼痛,那是自己傾盡一生需要付出的代價—

如今,他已老卻許多,誓言卻猶如鑽心的枯蟲般無形折磨著她,促使自己記得當初生的一分一絲一毫的細節,悲劇皆然由她親手造成,她罪孽深重,無原諒,就連自己都不能—

而後快速轉過身去,微弓身軀,背對兩人而站,身形盡現卑微愧疚,

「時至今日,廖靜仍舊無臉面對師兄…」說罷,轉身打開另一側石門,近了內臥。

紫抒同弘揚子近前,她瞥了眼靈台上所供的食物香火,輕聲道,「先前我總納悶,廖靜師叔本已修成仙身,何以要每日三餐,讓人準時送來,現在想來怕是她千年如一日的過活,卻細心備至的將瓊桑靈位前擺滿食物,如同人間百姓般,共食三餐…」

弘揚子抬手覆上了丹青畫像,指頭劃過瓊桑的眉眼,帶有淡笑的唇角,來回仔細的描繪,這也許是每一對戀人之間都會去做的事情,但是對相愛的兩個人而言,卻總會不覺的夠—

「紫抒,你先進去陪陪廖靜,等她的情緒穩定些了,為師再進去瞧她—」

「嗯」

紫抒依言進了內室,再次見面,廖靜獨自坐在床榻邊,已是滿臉淚痕,

她漸漸走近硬榻,伸手貼伏在廖靜盡顯瘦弱的背上,「師叔,他來看你了,為何要躲著?」

「紫抒謝謝你的好意,時至今日,我仍舊是罪孽深重,已無臉面再與之相見,」

「師傅曾說,往事已矣,他早已不再怪罪任何人了,听聞千年歲月,你為瓊桑所行的事情後,便同我一起前來探望師叔—」

廖靜慢慢抬起眼簾看著紫抒,似在辨認她言語間的真諦,神色頗為動容的出聲,「師兄…真是這般想的?」

「嗯,」紫抒點頭,「確是如此,」

良久,廖靜都未說話,神色稍有一抹釋然,「師兄既如此寬恕,我便覺得更是愧對與他,當初若然不是我狠心的殺孽,想必他兩人均已修成仙身,共結連理,永久的在一起了,」

「你說的這些,也許會是最後的結局,我們必定身處六界之內,依照師傅的話說,他二人本是違了六界之道,天理不容,降下災禍,是為本就無避免的事情,這便是他們的劫,然而這一劫,兩人終究未曾踏過去—

當初他年少,逝去摯愛,痛悔不已,故對你撂下此等狠話,至今師傅說過,彼時心已歸塵,再無他想,該放下的總歸要放下—」

廖靜閉眼,再無只言片語說,也許重頭到尾,不曾放下的怕是只有她自己了,

昔日種種眼前重現,那個清明溫暖的女子身影總在腦海中縈繞,恍然間覺,瓊桑原已對世事領悟的很是透徹,無怪罪,無怨憎,即便走時,也是那般坦然無懼…

兩人靜待多時,石門再次開啟,跟著弘揚子走了進來,這次廖靜的目光不再躲閃畏懼,時隔今日瞧著他蒼老容顏,難免心生淒涼之意,這麼些年怕是他過的也好不了哪里去,

她遂起身,輕喚,「師兄…」

弘揚子雙手背與身後,應之,「師妹,你我多年未見了…」

廖靜抬袖,示意他在桌邊落坐,目光收索一陣,方察覺她這里並未置有任何茶水,

弘揚子知曉她意,遂擺手,「你我已是多年師兄妹,無需拘束客氣,且隨我坐在這里吧,」

廖靜應聲而坐,

「昔日師兄認為事實再也無法逆轉,過多悲嘆與傷痛中無法走出,未曾替她做過任何事,現下我已知曉你為瓊桑所行之事,故心存感激,」

「本是廖靜的罪孽,應當全力彌補…師兄既已不再怪我,這足以讓廖靜心寬,」她手握佛珠,眉目靜沉,

「廖靜…不要繼續執著與師兄當初的言論,歲月已過多時,我們…一起放下吧—」

廖靜停了手中轉動的佛珠,看著他,「…好」

而後又靜靜垂眼,指尖輕扣佛珠,「廖靜會依言放下心中所有芥蒂,安心待在此處終身為瓊桑念經超度…」

她最後的言語,輕忽而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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