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董艾疲憊坐進沙發,雙腿曲起,下頜枕在膝蓋上,出神望著前方。
剛才她在餐廳听容柳月說了最近公司的情況,她有點擔心他,拿起手機想對他說些安慰的話,她竟不知該不該撥打。
自己前一刻說了無論是什麼都能為傅君奕放棄,下一刻容柳月拿出具有法律效用的股權轉讓書,她卻遲疑了。
容柳月在耳邊催促著她簽字,將筆塞進她手中,並說只要她簽下自己的名字,傅君奕在傅氏的地位就沒人可以撼動,因為他們擁有的股權最多。
她記得容柳月當時說,就當我們傅家問你們董家先借著,等過了這陣子就會雙手歸還,而且合約上注明了無條件轉讓。
可容柳月的話能信嗎?董艾當時握著的筆尖已經貼在紙張上,墨水從筆尖滲出,在白色紙張上形成黑圈,幾乎要透過紙張。
她卻遲遲沒有寫下自己的名字,不是說什麼都能為他放棄嗎,為什麼在他最需要自己的時候,她卻遲疑了?原來自己一直以來都是在說謊嗎?
不是的,如果這份文件是傅君奕要求她簽,她會毫不猶豫寫下自己的名字,可容柳月就不一樣了。
「阿姨,給我時間考慮好嗎?」
當董艾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容柳月嘴邊的笑容輕微斂起,眉頭蹙了起來,但她沒有立刻發怒,而是掩飾自己的不悅,說了句沒關系。
但董艾明顯感覺到容柳月很不高興,因為這不是想要的答案,不過幸好沒有強迫她。
兩人分別離開餐廳返家,途中容柳月還發來信息,言辭中帶著催促,說距離股東大會的時間不多了,要她盡快做出決定。
董艾仰靠在沙發背上,緩緩閉上眼眸,正打算休息一會,門把卻在這時傳來轉動的聲音。
她馬上坐直身體,偏首全神貫注看著門口,想著這會不會是自己的錯覺。
等了會,門沒有開啟,她眸光黯淡了,露出苦澀笑容。果然是自己太想他了,所以出現幻听。
可正當她失望收起眸光的時候,門開啟了,他的身影躍入眼球,帶著疲憊,卻不減俊朗。
笑容自然而然浮現嘴角,她高興站起來到他身邊,拉住他的手,「吃飯了嗎?」
傅君奕一怔,往前的腳步頓住,垂眸看了眼被她牽住的手,難過得無法呼吸,甚至忘了要回答她的問題。
董艾見他沒反應,于是徑自決定︰「我去給你做。」
不過幾天沒見,他怎麼憔悴了那麼多?頭發有點亂,眼眶掛著黑眼圈,下頜長出胡渣,一副好幾天沒睡的樣子,她看得很是心疼。
手掌突然被松開,身邊沒有竄入他鼻間的馨香,他忽然有點不適應,不知是舍不得,還是依賴,他快速伸出手抓住她手腕,很緊很用力,仿佛害怕失去一樣。
「不用了,我不餓。」其實,這幾天他一直在辦公室里,腦子里想的都是她的事情,工作被擱置。他就這麼坐在皮椅,背對著門口,看著落地窗外的日出日落。
傅君奕能感受到,自己的回來給她帶來高興,也使這座空蕩蕩的房子有了別樣的氛圍,有了家的感覺。
可若是她知道,自己回來是為了親手捏碎一些事情,那這樣的笑容還能掛在她臉上嗎?
他不敢想,所以手上的力道不由得加重。
「那先去洗澡?」被他握著的感覺真好,董艾快笑出聲了,可是他一定很累吧,身上的衣服也是幾天前的。
他側首看著她,將她的關心納入眼底,然後說︰「陪我出去一趟吧。」
「去哪?」他竟然要她作伴?這是從未有過的要求,她很高興。
「去了你就知道。」傅君奕在她的笑容中艱澀開口。
「好,我拿下包包。」董艾微笑著欲到大廳拿包,卻發現他握得自己好緊,于是挑眉示意他先松手。
傅君奕放開她,目送她拿起包包,接著走向自己,然後挽起他手臂,拉著不情願邁步的他出門。
他看著迫不及待走在前面,哼唱著小曲的她,心不由得抽痛起來,眼眶微微發熱,必須深呼吸才壓下某些急欲涌出表面的情緒。
坐在車內,她開心地看著窗外,仿佛一切熟悉的街景對她來說都與眾不同,偶爾還支著下頜,目不轉楮注視他。
她的眼神過于炙熱,令傅君奕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顫抖,表面繼續維持冷靜,生怕她看出什麼端倪。
他心中只有一個目的地,想法只有一個,本想急欲擺月兌她的,卻不禁將車速放慢,變成最簡單的開車看風景。
希望她的開心能持續久一點,希望笑容能在她臉上多停留一會,希望他與她的相處永遠停在這一刻……
只是,無論他開得多慢,目的地總會有到達的時候,a市就這麼大,再怎麼繞路還是得回來,因為這是對他或她最好的決定。
不好的東西就要丟掉,而且是要徹徹底底放棄。
車子在xx診所停下,董艾透過車窗看過去,診所外牆很新,招牌也一塵不染,好像剛開張沒多久。
他帶她來這里做什麼呢?一個想法忽然浮現心頭,她一愣,然後用力搖首,不可能的,怎麼會呢,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哥,我們來做什麼,你在這里有認識的人嗎?」懷抱著希望,她小心翼翼詢問。
他是那麼喜歡孩子,就算他們不該有孩子,他也不會那樣做的。她這樣堅信著。可這堅信在診所大樓面前,顯得有點底氣不足。
傅君奕熄掉引擎,握著方向盤的手沒有放松,看著診所大樓眉頭深鎖,一點下車的意思都沒有。
若不是她的一句話使他回過神來,他還安靜坐著,願時間停在這一刻,既不往前也不後退。
「下車吧。」好不容易找回聲音,他的嗓音卻異常沙啞,仿佛帶著別樣的意思。
董艾一驚,伸手想要去觸踫他,卻無力垂下,「我不要下車。哥,我們回去好不好?」
心中的不安在不斷擴大,之前的堅信化為虛無,只因他叫她下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