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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鸞策 第44章 番外一

「奚木瓊,從今往後,我楚欣梓與你恩斷義絕,永不相見!」

這是奚木瓊出嫁前一天,楚欣梓紅著眼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她拿了一直攢的銀兩,帶上了簡易的行裝,從側門偷偷潛入奚府,以為那人定會與自己遠走高飛,不管那些擾人凡塵,但是她果然錯了。

苦苦哀求近半個時辰,奚木瓊依舊微微搖頭,決然的神情讓楚欣梓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奚木瓊,木瓊……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而今我付出真心,你可願真心來換!」

「欣梓,你知道,若是我走了,我爹娘該如何,奚家上下百口人該如何。」

「……」

「欣梓,皇命不可違,我不能只顧自己。」

「……」

「欣梓,我不求你原諒我,但是你一定要好好的。」

「……」

所有的勸告只換的楚欣梓淒苦一笑,自己願意拋棄一切只為她,而她,心中牽絆太多紛擾太多。楚欣梓當然相信自己在奚木瓊心中的位置,但是這個位置在大局面前卻顯得不堪一擊。

對楚欣梓而言,奚木瓊可以是一切,而對奚木瓊而言,楚欣梓只是排在第二位的重要,而這第一與第二之間的差距是如此之大,讓她如何不恨。

丟下那句話,楚欣梓掩面奪門而去。

第二天,接親隊伍鋪了十里紅毯吹鑼打鼓把奚木瓊接上花轎。

鳳冠霞帔掩蓋不了她蒼白的臉色,貼身丫鬟努力抹了足量的胭脂讓奚木瓊有些新婚的喜氣。

丫鬟看了心疼,在身後忍不住擦了淚道︰「小姐,您別難過了,老爺夫人我們會好好照看的。」

或許沒人知道,她現在心里想的一切,都是另外一人。

紅蓋頭遮擋住了眼前視線,由喜娘攙扶了慢慢向前走,看不到周圍,光影在晃動,被人帶去不知名的前途,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讓奚木瓊恐懼,更加想念起那人。

坐在轎子之前,奚木瓊不顧習俗的偷偷掀開一角環視了周圍,那人果然不在,她知道,她失去了那個伴她七載帶給她太多回憶的人。

八人大轎穩穩當當的抬著,外面鞭炮聲吶喊聲,虛虛實實眼前依舊是紅色一片,讓人恍如隔世,不禁憶起七年前,那日寧靜的午後。

那天奚府迎來了一位少年郎,不過剛束發的年紀,而身後跟著的是一個十歲出頭的女娃。

這就是剛滿十五的楚屏和只有十一歲的楚欣梓,楚屏天資過人,文武雙全,被引薦來到奚虯門下作為生徒,而楚欣梓執意要跟著一塊過來,兄長從小對她寵溺慣了,抵不過楚欣梓的軟磨硬泡,只得帶了她一同前來。

理所當然,楚欣梓交由比她年長一歲的奚木瓊照看,記得第一天,楚欣梓撅了嘴硬是不願叫她一聲「奚姐姐」。奚木瓊笑了並不介意,這個穿了杏黃色衫子的女娃有著傾國傾城的面容,比起她稍顯平淡的五官,楚欣梓已是明艷動人,再過幾年想必會更是攝人心魂了。

之後楚欣梓時常會陪著楚屏一塊前來,楚屏在書房研學讀書,而楚欣梓與奚木瓊則回到閨房做做女紅聊些悄悄話,兩人的關系漸漸親密起來,慢慢的,楚欣梓變得頻繁出入奚府,三年後楚屏高中武鄉試解元,上京參加會試,而楚欣梓留在江南依舊隔三差五的跑去奚府。

兩人關系是何時開始變質,總之等奚木瓊發現時,情種早已在心中生根發芽,絲絲縷縷的布滿心頭。

之後的發展順其自然,月下幽會相訴衷情,兩人都是深閨女子又是名門之後,自然知道這樣的關系是多麼危險,楚欣梓卻是毫不畏懼,像是一團烈火絲毫不給奚木瓊任何掙扎的機會。

後面的三年,是奚木瓊最幸福的三年,玉人吹笛伊人舞歌,紅燭相映舉杯共飲。

曾經奚木瓊以為自己可以拋開世俗,單單守著那人。她找各種理由拒絕說媒,就等著哪一天自己老了成為一個沒人要的老姑娘,即便成為街坊鄰居的飯後笑柄又如何,只要那人就好。

可是,老天總是喜歡給人開玩笑。

依舊是一個寧靜的午後,家里迎來了一位青年,從父親的言語態度,奚木瓊能感受到對方不同其他門生的區別。

青年在奚府一連住了七日,英俊挺拔氣概不凡,做客時,同奚木瓊談古論今吟詩作畫,最後一日青年離開,眼楮里的依依不舍讓奚木瓊有些感到不妙,他看向奚木瓊的眼神里多了一絲迷戀。

後來,奚木瓊才知道那個少年乃是當今天子,只是當她知道的時候,賜婚的聖旨也同時送抵府中。

之前的努力換來了最糟糕的結局,奚木瓊無法不顧全家老小的安危。最後她放棄自己的幸福,放棄最心愛的人,踏入深深皇宮。

奚木瓊入宮為後,不到兩年,听聞楚欣梓嫁與啟王的消息。

楚屏當年會試金榜高中,做了齊杗手下副將,得此機會楚欣梓才與齊杗相識。

齊杗是一個年過三十常年征戰的粗狂漢子,發妻在一次難產中過世,母子雙亡,之後連年征戰無心續弦。第一次見到楚欣梓便被她的貌美所吸引,時常尋了機會上門拜訪,一來二去,終于有一天一個甩了紅帕子的媒婆便一扭扭的走進楚家大門。

開始楚屏極力反對這門婚事,楚欣梓雖說已是雙十年華,對普通人家來說算是老姑娘,但是也完全沒有必要去做人續弦,楚欣梓卻是非齊杗不嫁,氣得楚屏三年里未歸家一次。

楚欣梓心里清楚,奚木瓊身在皇宮勾心斗角,如果誕下麟兒必將成為太子,卻難保順利繼位,而啟王三代為大昱征戰,為帝王鋪平道路,是良將又是歷代帝王眼中的刺。若將來楚欣梓生下啟王的傳人,那麼她定要讓後人為奚木瓊的子嗣效命,保她半生安康。

想來可笑,明明應該恨之入骨的人,最後依舊念念不忘,即使終身大事也第一時間考慮到她。

大婚當日,齊楔親臨啟王府賀喜,而奚木瓊裝病留在宮中。大紅蓋頭下,楚欣梓听到齊楔提及奚木瓊身體微恙不能前來,除了釋然還有一絲失落,難道真像她當年所說,兩人再無機會見面。

顯然,上天再次給她開了一個玩笑。

生下齊瀟之後,還未出月子,接到快報,齊杗戰死沙場。

時隔四年相見,她已是一人之下萬之上的皇後,而她則是死了丈夫的寡婦。

相見的那天,奚木瓊身後跟隨了一堆侍女,還未滿一歲的齊在女乃娘手里吮著手指呼呼大睡,而她,獨自一人抱了齊瀟來到偌大的皇宮。

柳綠花紅百草權輿,春日里和煦的陽光下,楚欣梓踏了消融的冬日而來。奚木瓊遠遠就認出那人,急步走上前,要不是樣貌和過去相差無幾,奚木瓊生怕自己認錯了人,依然美得讓人炫目,卻寒冷如冰,以前那雙熱情含笑的雙眸變得冰冷,冷冷的拒人千里,而過去時常發出銀鈴般笑聲的人,語調淡然毫無感情。

兩人想過無數種相遇的場景,從沒想過會是這樣。

奚木瓊落了淚把楚欣梓抱在懷里,她不知道這四年楚欣梓是如何過來的,但是楚欣梓的樣子實實在在說明了這一切。

看到奚木瓊的淚,楚欣梓再一次原諒了她,或許從一開始她就未真正恨過她。

世間事事相生相克,那麼楚欣梓便是為奚木瓊而生,被奚木瓊而克。

或許,楚欣梓該是要謝謝齊楔,收容她母女二人,又讓她得以和奚木瓊重逢,兩年的宮內生活安詳幸福的多,她們終于相互得到了彼此,看到奚木瓊在自己身下因情.欲高漲而發出的低吟,楚欣梓恨不得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不再分離。

不再分離……

可笑造物弄人,老天似乎總喜歡給楚欣梓出上難題。

在齊渃出生之後,奚木瓊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毫無血色的面容讓楚欣梓心疼,像是熱鍋上的螞蟻焦急不堪,卻又無能為力,每日陪伴在她身側依舊阻止不了奚木瓊日漸憔悴的面容。

楚欣梓盡可能陪在她身邊,還要提防宮里人的閑雜言語,她生怕奚木瓊又和幾年前一樣,在某一天離開她的身邊。

有一天,奚木瓊比往日更精神了許多,楚欣梓高興的在屋里陪她多說了會話。

說到一半,奚木瓊從枕頭下面拿出一支竹笛,楚欣梓見到一喜,馬上認出這竹笛是奚木瓊十七歲生日時,楚欣梓贈送的禮物,她最愛听奚木瓊吹笛,分開後沒見她再拿出,以為是留在了娘家,沒想到是貼身放著。

「沒想到木瓊一直收著。」接過竹笛,端詳了一陣發現尾部系了一塊通透潔白的軟玉,「這玉是?」

「投木報瓊。」奚木瓊蒼白的臉上,洋溢了幸福的笑容,「贈我竹笛,報以美玉。欣梓,十多年我欠你的太多,但是你要相信,我的心始終只有你一人,這軟玉一直貼身跟著我,現在你一塊收著,定要好好保管。這幾日總會夢到十多年前,你和我還是十多歲的時候,沒想到一晃眼的,連兒都快十歲了。」

一連說了太多話,奚木瓊止不住干咳起來,楚欣梓急忙輕輕拍打她的後背,剛才那話像是臨終托付,讓她握緊了竹笛道︰「給我干嘛,等你以後身體好了,我們繼續像過去那樣你吹笛我伴舞,豈不樂哉。」

奚木瓊憶起了那段美好回憶,笑了點頭道︰「好,那你先幫我收著,等我病好了,我們再去踏青探春。」

三日後,奚木瓊賓天。

日月交替斗轉星移,一切都如過去有條不紊的進行,而楚欣梓的世界崩塌了。

深刻愛也有深刻很,而最絕望的事情或許是心如死灰再無波瀾。一個沒有奚木瓊的世間,她再也看不到那人的笑容,听不見那人的話語,無法述說心中的情誼,身邊殘留了她活著的痕跡,卻不能再擁她入懷。之前所有的恨所有的愛,都隨著那人離去雲飛煙滅,一同帶走的還有楚欣梓對著世間最後的眷戀。

幾月後,楚欣梓再不想與折磨人的思念斗爭,不再留戀這個沒有奚木瓊的世間。

意識慢慢抽離,眼前變的黑暗,四周僕人們的驚呼聲也愈來愈遠,太久了,楚欣梓感覺這一刻等的太久。

「我來了……木瓊」

眼前隱約看到日夜牽掛的面容,正微笑了朝自己走來,伸出手笑顏逐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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