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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1、第四一一章 前進

穆齊奧很不甘心, 但不甘心又如何?——克里斯蒂安敗了, 他們四人不能出手,還有誰可擊殺蕭琰?再不退卻,難堪的只是他們,等著被斯特林那個老家伙嘲笑嗎?

才想到斯特林,那個討厭的聲音就響起來了︰「喲喲喲!瞧瞧,瞧瞧, 可憐的老朋友——薩繆爾, 穆齊奧,你們灰  的藏著做什麼?是打算灰  的 走嗎?喲喲, 我不是嘲笑你們……哈哈哈!」

說不嘲笑,梅耶•斯特林的笑聲穿越方圓幾十里,一蓬白胡子亂糟糟的, 聲音也是一貫的散漫, 卻穿透力十足,教廷和天園那邊的人都覺得似有蓬亂的干草尖戳入耳膜, 又癢又刺的極不舒服, 恨不得手指能塞進里面撓。

【退!】

薩繆爾和賽米爾幾乎是同時當機立斷傳音下命令。

不到五分鐘, 教廷和天園的人都退得干干淨淨。

「哎呀呀, 你這小年輕不錯。不錯!不錯!……」

梅耶•斯特林倏忽閃現在蕭琰身邊,背著手繞著她轉了兩三圈,轉一圈就說一聲不錯,說到第三聲不錯時就伸出手掌抓蕭琰的手。

驀地「哧」一道指風彈在他手背上!

斯特林哎喲一聲,捂手瞪目, 散漫的聲音射入人耳,「哎呀呀,蕭二你還是這麼無恥——偷襲啊!」

蕭遲倏然出現在蕭琰身邊,唇角一撇涼涼道︰「梅椰子,就你這張橘皮臉,還想佔我家十七的便宜!」

梅耶立時瞪眼吹胡子,「佔個屁便宜,你當誰都像你,見個美人就想模手模胸模!」阿爾曼德抬手扶額,很想不承認這是她老師,勒布雷低聲悶笑,其他人也忍俊不禁,卻因是兩位先天在嘲謔,想笑也不敢吭聲。「——我就是想看看她的禁制。」梅耶理直氣壯的說出最後一句,一雙眼楮精光灼灼,看向蕭琰相當熱切。

蕭遲咯笑一聲,「我的學生就不勞你費心了。」手掌已經按在蕭琰肩上,一縷真氣從肩井穴透入。

蕭琰沒有抵抗,任由真氣進入自己丹田。

「咦?……!」

蕭遲揚了下眉毛,露出驚訝又驚喜的表情。

「怎麼樣怎麼樣?」梅耶一臉的好奇加心癢,伸直著脖子,恨不得自己上手。

遠遠站在幾十里外丘坡上的剛果聖巫祭和亞述隱修會長老奧爾丁頓•布朗曼的性情相對穩重,沒有梅耶那麼跳月兌,但神識也落在這邊,若非顧忌蕭遲,以及另外兩位大唐先天,早就以神識探查蕭琰體內了。

蕭遲呵聲一笑,抬眼看著梅耶,慢聲慢氣的,「想知道?……不告訴你。」氣得梅耶直翻白眼,蕭遲又轉臉和悅對蕭琰道,「以你現在的境界,維持不了多久;等到了克里特,我再給你加一下封印。」

「是。」蕭琰端謹應道。

剛果聖巫祭和奧爾丁頓聖法導心里微吁口氣,這位年輕人能以先天境界給自己下封印實力的禁制已經讓他們震驚到無語了,但是,以這年輕人還未晉階的境界,不可能做到長期禁制——這在他們意料之內,也讓他們微松口氣,中洲已經有一位武道尊者,如果再出一位,豈不是還要壓西洲好多年?

梅耶在一旁嘰咕,「能維持到克里特?按商團的速度?那還得要七八天……能維持這麼久?……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了不得……不愧是那位的弟子。」說到「那位」時斜著眼楮看蕭遲,意思很明顯——再厲害的學生也不是你教出的。

蕭遲白皙下巴一抬,露出你這是嫉妒的表情。

梅耶哼哼哼,招手叫自己的學生——阿爾曼德過來。

阿爾曼德不是一個人過來,除了同僚勒布雷外,還有兩位同伴。

蕭遲抬眉看了一眼西面,兩道神識傳出去︰

【你們兩方還要繼續觀望?】

剛果聖巫祭沒有猶豫,早在南桑總督府成立時,巫祭庭就已經和大唐站在了一起,他回頭低語一句,莫桑比克大巫師便點頭,掠身向戰場去。

奧爾丁頓•布朗曼隱修長老沉思一陣,便與牧首托勒里神識傳音,托勒里回了幾句,深褐的眼楮里流露出贊同的神色。布朗曼長老離去後,他看向大主教尤里西斯,深邃的眸中隱著銳利,「時機已至,你去吧。」

「蒙主智慧。」尤西里斯劃了個十字,轉身向戰場去。

***

兩刻鐘後,商團再次啟行。

隊伍中少了安西騎兵,多了六位宗師,有奧術師公會的兩位法導師,紅衫軍的兩位聖劍師,和巫祭庭的大巫師,亞述教的大主教——正是之前觀戰的六位︰他們帶著觀察蕭琰的任務,原計劃是先觀察,後續再慢慢接觸,但因為蕭琰的卓絕表現,不僅以實力證明了自己的資格,而且超出他們預估很多,實力這個因素也就不需要再考察,雙方合作的接觸就可以提前了。

與商團同行,還可以就近觀察這位星命者的性情、處事,大唐帝國和中洲道統遣出什麼樣的使者,從某個側面也能反映大唐和中洲道統對盟友的態度。

——大唐和中洲道統太強勢,即使因為共同利益需要結盟,他們心中也是有顧忌的,觀望就是由此而來。

往西行出百里,商團又接納了一群等候在道上的隊伍。

是自由石匠會的兩位學者和他們的護衛隨從,最醒目的是一輛專門拉望遠鏡的馬車。

想來這兩位學者之前就是通過這部大口徑的望遠鏡在百里外觀戰。

弗利亞蒼綠的眼中流露出一種歡喜,對奧特洛說道︰「人間有人間的辦法。」

奧特洛微笑點頭。

這兩位身為聖劍師,卻仍將自己視為人間,而非雲端的高階修者。

西洲的劍師多半都是這種身份認知,因為西洲劍道和中洲劍道不同,不修元命劍,而是在體內開闢一條斗脈修煉,相當于劍道的速成方式,也是一種純武修的修煉方式;但與中洲武者修煉丹田和全身經脈相比,西洲劍道只修煉一條斗脈,吸納天地元氣淬煉身體,力量儲存于身體的肌肉中,也是純武修之道的簡捷版,這讓西洲劍道的普及範圍很廣,沒有太多的修行門檻,但也存在著巨大缺陷,無法讓體內的後天之氣全部轉化為先天真氣,這就意味著最高只能止步于後天宗師,無法晉入先天——失去了攀上雲端的階梯,他們自然傾向于扎根人間。

人間通過外力讓普通人也可以擁有修者的一些能力,對于兩位聖劍師來說——尤其其中一位還是統領很多普通士兵的紅衫軍統帥——心里當然是欣慰的。

蕭琰對那只大口徑望遠鏡也表達了贊嘆,能制造出這種遠距離清晰視野的望遠鏡並不稀奇,但是它上面還裝置有遠距離瞬時對焦光影成像儀,能照出一百里外的清晰影像——即使在大唐,這也屬于光影攝像方面的尖端技術,而在大西洲鉗制理學、迫害學者這樣的大環境下,石匠會竟然有這樣的技術成果,足以說明這些學者的優秀!

蕭琰肅然起敬。

理學也是一道,對于持道不懈,尤其逆境成道者,蕭琰謹持敬意。而且兩位學者年長于她,蕭琰對長者向來持禮尊敬,不僅僅是出于年少者敬長禮貌,而是她心中認為年齡就是一種閱歷,尤其有智慧的長者。她的敬意由衷,並不因為這兩位不是武道宗師而有差異——強者,強的不是力量,而是智慧和心性。

兩位學者——西斯•伽利爾、尼古拉•普林茨正是這架遠程照相望遠鏡的制造者,也都是高居神聖教廷通緝榜前列的多學科學者,伽利爾長于研究卻拙于人情世故,見著蕭琰就一個箭步上前,從外衣口袋掏出隨身記事簿,上面記著他觀戰時不解的各種問題,也不管有沒有忌諱,這位學者根本沒有考慮到這個, 里啪啦的問了出來,听得周遭宗師均側目。

雖然這位理學學者提問的方向不同,但涉及的根本,卻是法則的理解和運用。

蕭琰答還是不答呢?

——肯定會回答。

眾位宗師心里想道。

——也一定會避重就輕。

普林茨心里扶了下額,卻已經來不及阻止伽利爾,無奈的暗翻白眼,心想等這位年輕的大唐宗師輕飄飄的回答後,就一定要在伽利爾追問前扯走他。

蕭琰的眼眸看著兩位學者,純黑而澄淨,彷如淨透的琉璃,彷佛能看見她的心靈,也是這般純淨,普林茨無奈又不安的心緒忽然一下平靜。

蕭琰認真想了想,回答道︰「兩位學者先生,武道和理學是通向真理的兩條路,對法則的理解方向不同。我修習的武道重視神魂的意志、心的力量,物象映射心象,心象造物象,一念生,一念死,心即宇宙,故心之所至,便可擁有天地星辰之力量。理學的學問建立在數理和邏輯的推理上,以現在的理論深度,無法推理我的法則。所以,我只能解答您說的現象……您提到克里斯蒂安聖子的日冕術,如果以理學的概念解釋,應該是……光粒子的運動?……世界在你們學科的眼中,是物質和非物質的組成……有些物質可見,有些物質不可見——以肉眼來說不可見,只能用神魂去感知,你們稱之為精神力和靈魂……在我們的道中,不以物質為概念,而是有無,有不一定有,無也不一定是無……無中生有,有中還無……」

蕭琰說得很慢,因為要用到理學的一些概念去解釋,而她的理學知識僅限于帝國的理學教材,要讓兩位理學學者理解有些費勁。但眾人看不出她有敷衍,也沒有因為涉及她自己的法則而避重就輕,是在認真的、試圖以自己理解的理學概念,努力讓兩位學者明白。

眾位西洲宗師看她的眼神漸漸不同。

伽利爾沖回馬車上刷刷刷的以方程式計算蕭琰的速度和力量,在摞了幾尺高的紙張後,得出的數據讓他和普林茨同時瞠目——這比他們想象的還不可置信!

晚上宿營休息時,伽利爾將計算出的數據報給蕭琰,表達驚嘆之後,又遺憾的說道︰「你們戰斗的速度太快,光影成像的自動對焦和感光反應都跟不上……按照理論來說,只要有光就能成像,但事實上,我們只能做到一定距離內眼楮看見的才能照下來,超過感光的反應就是模 的影像,甚至連影像都沒有。你們武道高手的戰斗,我們只能看見延後的效果,而你們出招的動作,氣流的、元素的運動,空間的變化,即使最清晰的望遠鏡也看不見,因為我們的肉眼無法捕捉,而成像儀也抓不住這種速度的運動……因為它已經超越了速度……」

普林茨也加入進來,「尤其時間、空間,您說的那個時光之梭,我們——不只是普通人,應該說宗師以下都完全不能看見……因為時間、空間不是物質,它們應該是一種光域,或者說,是兩種宇宙坐標系……」

兩位學者的唐語都說得相當流利。這並不奇怪,理學創建于大唐,最高深的理論也在大唐,不懂唐文的學者就讀不懂原版著作,也看不懂大唐的理學學刊,所以大部分學者都精通唐文,但會讀寫跟能說流利的唐語還是有區別,顯然伽利爾和普林茨都屬于讀寫听說兼精的人才。

蕭琰認真听他們說完,遇到不懂的學科術語便認真詢問,最後說道︰「在我們大唐,稱三十年為一代。三十年前,我們還只能從磨亮的銅鏡中照見自己不太清晰的容貌;三十年後,我們有了連毛孔都能照見的玻璃鏡子,容貌還能照現在一張‘紙片’上。僅僅一代人,人間就已經前進了這麼多。」

她看著深遠的天穹說道︰「人總是在前進的。」

武道在前進,人間也在前進。

「如果我們武者的出招軌跡能被理學的機器識別,那是理學的一大跨越,而對武者來說,就是來自普通人的威脅了。」

兩位學者揚眉,有些意外她這麼說。

听到蕭琰這句話的宗師心里都不以為然。

——普通人能有這樣的力量?

便听蕭琰說道︰「人間總是進步的,終有一日,普通人也可以擁有改變世界創造世界的偉力;而武道也要進步,才不會被理學的力量追上而沒落。人是有惰性的,如果有更方便的力量可以采用,就不會有多少人願意選擇辛苦的修煉武道,畢竟,武道還受限于資質天賦,使用外力卻是不限的。」

眾宗師更加不以為然,武道怎麼可能會沒落?

蕭琰說道︰「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堅持進步,一切皆有可能;保守不前進,輝煌也會跌落。我們今天還能有道統的傳承,就是在遠古上古輝煌湮滅的廢墟上,又有先輩們的努力,才有吾輩能夠前進的道路。但道能通向多遠,還是要我們自己走出去。」

眾位宗師從不以為然的心理一下變得鄭重。

蕭瀾暗道一聲漂亮,不動聲色的就將主題提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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