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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五章 爆發

二月十六,蕭昡率隊出巡北境。

這次巡軍並不引人注目,因為河西大都督府每年春秋季都有例行巡軍,只是巡軍時間和巡軍次序是當季才決定。這次巡軍蕭昡也沒有大張旗鼓,照例是百名侍衛親軍扈從,另有中軍調入護衛的四名武騎上將軍,還有蕭氏的幾位洞真境宗師,一行隊伍不過百余人,一路疾行,曉行夜宿,夜里都在野外扎營,過城不入,路途上遇到商旅避讓,也沒有引起過往客商的注意,只是在軍隊過去後笑談一句說︰「大都督又開始巡軍了啊。」

因行軍利落,僅四五日到了北部邊境,威勝軍的駐地威州。

威州的北面是燕周王朝。

威勝軍的軍主已經不是韋蘊,在韋蘊調遷安東都護後,軍主之位便由原左副軍主張議潮升了上去,因為在滅蕃之戰中立下了軍功,順理成章的升任。這是蕭昡謀劃的成功。至此威勝軍的上層將領都是蕭氏一派的了。所以軍事會議時沒什麼可隱諱的,針對烏古斯即將出兵燕周,除了執行朝廷的決策外,河西軍還要考慮河西的利益——是全力參戰,還是保存實力?

如果朝廷決策參戰,除了安北軍與河西軍外,一定還會出動中央軍,那麼河西軍要怎麼打這場戰爭,才能讓河西的利益最大化?這要細作權衡,還要深謀遠慮。

這在都督府的軍謀會議中其實已經詳細討論過了。蕭昡的兩大謀主任洵和顧邃都是具有大局觀的謀士,任洵長于政治,顧邃長于軍事,都督府參謀司內還有一幫軍參謀,幾次合議之後制定出了預估形勢下的上、中策略。

戰略已定,但執行的細節還得由前線的將軍們來補充,畢竟他們才是指揮軍隊具體作戰的人,有時將軍們的思路和謀士參謀們的思路不一樣,因為著眼點和考慮的重點不一樣,身為河西大都督,必須協調兼顧這兩種思維,而不能只取一種論。

蕭琮從父親身上學到了很多,三年前他從兵曹參軍調任參謀司任參謀,在軍事謀略上有了長足的進步,而長年跟隨在父親身邊,最重要的不是學習軍務的處置,而是學習統帥之術,如同象棋棋枰上的每一顆棋子,有他們各自的位置和職能,而要成為優秀的上位者,必須清楚他們各自的位置以及從位置出發的思維,協調並權衡才能做出最合適的決策。父親說,最好的決策不一定是最合適的……蕭琮對于這一點還在體會中。

他習慣做札記,記下當時的所思所想,也可以讓他以後回思反省——節堂軍事會議結束後他在札記中寫道︰

「權謀會讓人精密,也會讓人冷酷。位置距離士兵越遠,軍隊的人馬成了軍事分析中的數據,完全摒除了感情和對生命的憐憫,只有精細而又冷酷的計算。這無疑會讓決策更加準確,會更少的犯錯誤。但是,對生命的憐惜和敬畏也會越來越少。」

他寫到這里背上犯起一層寒栗,重重寫下四字︰「切忌!切忌!!」

節堂的軍事會議蕭琰沒有參加。夫子說︰「專注武道的人,不要過多參與軍謀,那些只會讓你分心。為什麼軍中的武騎上將軍,即使有指揮才能的,也不會去做帶兵將軍?在成為宗師之前,武者可以去歷練,帶兵也是一種體驗。但成為宗師之後,那些是‘雜務’了。宗師要做的,是讓自己成為鐵劍,在戰場這個熔爐里,不斷淬煉。也是在軍營這個鐵與血的環境中,淬煉自己的心靜。」

心要靜。

蕭琰現在最要緊的是恢復自己的神識。

她為蕭琮入道耗損的神識還未完全恢復,進入軍營後大半時間都是在打淬體拳,用喊山訣中修復神識。因為她神識的龐大,要恢復完滿當然也不容易。

直到四月初,她的神識才恢復完全了。

而此時,戰爭已經爆發。

***

四月初四,烏古斯汗國發動奇襲。

短短一日,燕周東北部的霍嶺軍鎮陷。

短短五日,燕周北部的庫達勒州陷落!

燕周王朝沿襲的仍然是宇文北周的州郡縣制,州的地位相當于大唐的道,雖然邊境州所轄的城池不會太多,但這種進軍速度真個駭人了,燕周軍也不是紙糊的。

當李毓禎召開樞密閣會議時,眾位曾經的軍中柱石,如今依然老當益壯的樞密大學士們都瞠目驚駭了。

這速度,這速度……

簡直是迅雷不及掩耳!

緊跟著,眾位老將軍們的眼神都狂熱起來,一邊听著戰報,兩只眼珠子都烈烈盯著閣內南面移動屏架上巨大輿圖的東北端,那里是燕周「東北道」庫達勒州。

燕周沿襲北周之制,在邊境設置軍鎮御邊,而北部有兩個軍鎮︰西北的阿澤軍鎮與烏古斯之間隔著大片的沼澤地,沼澤里隱伏著鱷魚和不明凶獸,算洞真境宗師也要小心渡過,所以是天險,烏古斯軍隊不會從這里過;而東北境隔著山嶺與河水的霍嶺軍鎮當然是更合適的進攻選擇。但烏古斯很少進攻燕周北境,因為這里寒冷且貧瘠,攻下來除了一片無法放牧和耕種的土地外,沒有什麼好處。——所以兩國歷來的戰爭都是發生在燕周的東部邊境。

但這次烏古斯不同以往的進攻選擇打了燕周一個措手不及。

然而真是沒有防備、措手不及?

戰報來得急,並不詳細,樞密都參很快讀完戰報,向御座後的皇太子行了一禮,轉身大步走到閣南的輿圖下,說起樞密參謀司的分析︰

「按照靖安司獲得的燕周軍隊前三個月的調動情況︰中央台軍有一個都統軍調往霍嶺軍鎮,有三個都統軍分別調往東部三個軍鎮。按兩國歷年邊境開戰的時間,一般是發生在九、十月,夏麥已經收割,而燕周東部邊境的科爾舒河也結了冰層。」裹著紅色綢頭的指圖棍劃過那條粗藍色的縱向河流,「但在春夏之交的四月,科爾舒河上游的冰層剛剛解凍,河水挾著冰塊而下,即使船只過河也會有危險,何況對岸還會有密集箭射和投石機,剛渡河會遭到對方騎兵的高速沖擊……」烏古斯軍隊如果明智都不會選擇在春夏季渡河強攻。

但燕周王朝為何會在這個時候調動中央軍增加邊鎮軍力?

而且北方的霍嶺軍鎮也增加了一個都統軍。

這說明什麼?說明燕周朝廷對烏古斯的進襲是有準備的。

「燕周是有準備。」

李毓禎薄冰似清涼的聲音突然響起,眾樞密大臣立即回身坐正,凝目側耳傾听。

「烏古斯去年的內戰,在對內對外的說辭上,都是新帝對兩位前皇子殘余軍隊和勢力的清剿。但算燕周人的諜報被蒙蔽,烏古斯內部的清剿也不可能做到一無漏失,先天不是那麼容易滅殺的,只要有一個逃到燕周,烏古斯的西進計劃不可能瞞得下來。」

眾樞臣都點頭,神色卻變得更加嚴峻。

資歷最老的樞臣道︰「殿下,在燕周軍隊早有準備的情況下,烏古斯軍隊還能做到一日破軍鎮,五日下一州的戰績,著實讓臣等吃驚啊。」

另一位年老持重的樞臣道︰「燕周已經有五年沒有與我大唐發生戰爭,樞密參謀司對他們的實力必須重新評估。烏古斯取得這般令人駭異的戰績——是燕周軍隊如今戰斗力大幅下滑,還是指揮上的過失、不得力?是因為烏古斯發起突襲的軍隊是精銳中的精銳,還是烏古斯軍隊的戰斗力上升,或者軍中擁有了更強大的武器?這些,樞密參謀司都必須得到更新的情報,進行分析……」

樞密掌書記走筆如飛的記錄著。

李毓禎「嗯」一聲,樞密掌書記立即將這段話勾圈,納入會議決策中。

更新軍事情報這是靖安司和樞密參謀司要做的事,但對曾經都是大將軍的樞密大臣們來說,根據戰斗結果推理出戰斗過程才是他們最熱衷的事,因為這是戰術的交鋒,算不能在戰場上實戰,通過這種戰術推演也是一種酣暢淋灕的指揮交鋒。

當然樞密會議不僅僅是為了推演戰役過程,更主要的是,通過戰役推演,更加準確的把握交戰兩國的軍事戰斗力,從而推測後面的戰爭,以及預測烏古斯軍隊的進軍方向,並為大唐的出兵做出決策。

戰略和戰略目標將在樞密閣臣會議上形成確定的方案。

最終,它將變成大唐軍隊前進的洪流。

***

四月十七,樞密軍事會議後,蓋有御璽和樞密大臣簽署的朝廷軍事諭旨立即下發。

明面上的旨令是烏古斯與燕周二國爆發戰爭,諭令安北大都護府與河西道整備軍事,嚴戒邊防;暗地里則命令兩地軍隊準備出戰;而中央禁軍的龍武右軍、虎賁左軍兩軍共十萬兵力也通過兵道和鐵軌馬車道,開赴河內道,無數輜重糧草也通過鐵軌馬車道更加快捷的運輸,並且沒有抽調大量的民夫徭役。

李毓禎在暗發安北、河西、龍武、虎賁各軍的諭旨中寫道︰

「這場戰爭,不是一國、兩國的交戰,也不是爭奪土地、資源、人口的戰爭,它是推翻落後與腐朽,開闢新天地的戰爭,它是朝陽的、前進的勢力,必定與落後的、保守的勢力一戰的戰爭!」

……

五月十五,大唐帝國對燕周王朝宣戰。

六月二十四,歐羅頓帝國對大唐帝國和烏古斯汗國宣戰。

七月二十七,大食帝國和突厥汗國聯合對大唐帝國宣戰。

被後世稱為「啟明之戰」,席卷整個世界的大戰在這一年全面爆發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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