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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O章 這就是實力

最終演武廳沒有去成,被蕭昡以父親的威嚴鎮壓了,冷峻道︰「都回去!早點安置,明日不要出岔子!」

「喏!」眾子女敬謹應道。

蕭瓏抬起頭神色怏怏的,一臉沒看到熱鬧好失望的表情。

蕭昡對這個小女兒也是無語了,再看一眼身上散發著「人生無趣」的蕭瑟,只覺眼抽,這兩女兒怎麼不中和一下?掃了一眼還在打眉眼官司的三「兄弟」,心里好氣又好笑,故作嗔怒道︰「趕緊都滾。」

眾兄弟姊妹立即起身,恭送父母出廳後,才隨後而出。蕭瓏心里不忘熱鬧,走到廊上還對三位兄長說︰「十四哥十七哥十九哥,你們打架時要叫我呀!」

蕭琤惡聲惡氣的,「小孩兒一邊去。」

蕭瓏大怒,撲了過去……

蕭琤正要頭疼又要被這個妹妹扭打不能還手,卻見這個見色走不動的家伙撲到了蕭十七身上,一臉泫然欲泣的控訴,「十七哥哥,十四哥不待見我!」

蕭琰正色的,「他是你在心口難開。」

「噗!」還沒走遠的安平長公主響亮笑出。

蕭昡及眾子女︰……

蕭瓏喜笑顏開,恍然大悟,「哦——!」扭頭向蕭琤眨了下漂亮的鳳眼,「十四哥哥,我也你。」

蕭琤俊臉刷地紅了,高仰著下巴,哼一聲,「誰你了。」蹬蹬蹬走了。

身後一串大笑。

蕭琤心惱道,蕭十七最可惡了。

***

七月末,天氣已經涼了,白晝的時間也縮短,蕭琰起身時天色還沒有亮。她照例是冥想兩刻鐘,然後起榻穿一身短褐練刀,不過今日練刀的時辰縮短了,回屋沐浴後便穿了祭服佩了儀刀,直接去父親的睿思堂,由一位護族長老帶領,前往宗廟山上的護族長老院。

國公府內處處點起了紅燈籠,而整條蘭陵巷都已經燈火通明。蘭陵山上,宗廟廣場前矗立的三十六根燈柱也已經點燃,火紅的光照亮了那一方天空。

至卯正二刻,宗廟廣場上,已經一片玄色祭服,足有上千子弟肅立,安靜得落針可聞。蕭琰也是一身玄色祭服,右衽衣襟上用金線繡了兩朵交叉的劍蘭,既是蘭花又像交叉的劍,優雅犀利並存,這是蕭氏護族長老的祭服紋飾,只是她的衣袖上沒有金線交叉的劍蘭,說明她不掌權柄,只是榮譽護族長老。

她沒有立在一眾子弟中,而是一人靜立在通向宗廟大門的紅氈盡頭,身姿俊秀拔挺也如一株劍蘭,非常醒目。廣場上肅立的蕭氏子弟們眼角余光都飄向她,然而第一眼卻忽視了那驚人的容貌——因為她的氣場!只是沉靜的立在那里,身上有一種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勢,眾子弟僅僅眼光斜視過去,覺得自己陡然處身于浩瀚的深海中,被那無窮偉力碾壓。

「砰砰砰!」目光逃一般移開後的子弟們猶自驚魂不定,窒壓之後心髒才仿佛跳月兌出來般砰砰而響。他們心中都震撼不已,先前听說蕭十七晉升洞真境大圓滿,都覺得很厲害,但也覺得這是天賦好運氣好,沒準還是靠族中的珍貴丹藥等資源給堆上去的,難免嫉妒酸溜溜,還有不服氣,心想自己若能得到這些資源也能一飛沖天,但此時親身感受到那股磅礡浩瀚完全碾壓他們的偉力,才真切的知道這個厲害是怎樣的厲害——在那種威壓下,他們完全是一尾小魚小蝦,隨時能被深海的大浪給碾碎。一時間,那些嫉妒不服氣的情緒統統湮沒,唯有忌憚和竦然起敬。

莫說這些宗師以下的子弟,是廣場上的宗師也為蕭琰這顯露出來的氣勢震驚,默默對比其中的差距,心中頓時凜然。而且這深海偉力般的勢非常凝練,絕對是經歷了千錘百煉磨礪出來,不可能是丹藥堆上去的浮土。廣場上的後天宗師中也有一些天賦卓越,二十七八、三十多歲晉階洞真境的,心里難免自負,此時都覺自己被碾成了渣渣,隱藏的那些驕傲自負瞬間成了煙雲,目光瞬間澄靜,心境都凝實了幾分。老成持重的護族老長們冷眼旁觀,心里微微點頭——蕭十七這桿旗樹得好。

蕭琰進階後氣息愈發內斂圓融,平時鋒芒不外顯,然而族中既然要立她為大旗,她不能在這個時候低調,越能顯露她的實力震撼人心,越能收到激勵的效果,而她已經站在浪尖,也必須適當高調,壓服下面的嫉妒不服,樹立她的威勢,消除對她年紀輕輕成為榮譽護族長老的猜疑和不信任。

這孩子不錯,能審時度勢,冷眼旁觀的護族長老們心里又微微點頭︰以後要成為護族長老,光是性子純正還不行,還得有處事的智慧,這孩子洞事能斷,很好。

「祭!」

千名子弟齊齊跽坐席上,目光肅然望向宗廟大門,蕭琰眸光沉靜,白襪踏著紅氈一步一步平穩而入,三跪九叩,敬告祖宗。

吾以吾血,衛家族榮耀。吾以吾道,向星河長空。

***

祭祀結束,蕭琰便隨著大長老蕭勰去了護族長老院。

護族長老院建在宗廟的後山,是七座塔樓環繞的一幢塔樓院,蒼青色和翠綠色相間,像蕭山上的講武塔給她的感覺——古樸與生機共存。

「為什麼都建成塔呢?」蕭琰心中奇怪便問了出來。

「因為塔高,與蒼穹更近。」大長老蕭勰——也是蕭琰的四堂叔祖回答她道。

「是,我明白了。」

武道中人,誰不想與天道更接近?

蕭琰隨著大長老上了西方一棟塔樓。

「這是護靈塔。」大長老告訴她。里面供奉著蕭氏歷代護族長老的靈牌位和畫像,以及為蕭氏做出貢獻的各個已故洞真境長老的牌位。蕭琰肅然起敬,整衣而上。

護靈塔一共九層,下面三層的靈室中都已經奉滿了,蕭琰進入每一間靈室焚香而拜。這是晉升護族長老必經的流程,蕭琰雖然是不管事的榮譽長老,但這個「敬仰先輩、明了責任」的過程卻是不能少的。

從護靈塔出來,蕭琰又隨著大長老去了北邊的一棟塔樓。那是碑樓,每層樓分隔出碑室,豎立著一塊塊青玉和墨玉的方尖石碑,青玉是長老銘碑,墨玉是護族長老銘碑。大長老領著她上了五樓一間碑室,她在一塊新立的墨玉碑上面按下了自己的右手掌印,大長老以指為刀,在碑面上刻下她的姓名、年齡,榮升為護族長老的時間,此為勒石銘記。每一塊方尖玉碑,都是一份榮耀和責任。

出了碑樓後,又入東邊的塔樓。一樓的大廳內,目前在賀州的各個護族長老都已端然在座。蕭琰月兌靴入內,與各位護族長老相拜,其中蕭潯、蕭簡二位長老是她已經熟悉的長輩,自是更加親切。因為她年齡最小——在座最年輕的護族長老也是她的族伯輩——一圈拜見下來收了不少見面禮。拜禮之後,在諸位護族長老的見證下,大長老提筆將她名姓記入金冊,並將護族長老令授予她,至此時,蕭琰才是真正的成為了蕭氏的護族長老——雖然沒有掌權,但今後的身份、享受蕭氏供給的資源和待遇都不一樣,包括很多秘地都將向她開放。

從護族長老院出來,已經將近午時了。

蕭琰立即下山,回了清寧院沐浴更衣,換上參加大宴的士族禮服,先去父親的睿思堂,再和父親一起前往國公府前院的明堂,參加全族聚會大慶的賀宴。

蕭琰是慶宴的主角,一入堂受注目。她的勢早已收斂,沒有宗廟前如臨深海般的可怖,一眼便讓人注意到她驚人的容貌,整個明堂的氣息都似乎停止,仿佛光芒璀璨耀目,讓人忘卻了呼吸。當然還是有淡定的,不過這些老輩子們很樂呵看到這種失神的場面,讓他們想起了自己的青蔥歲月,想起了年輕時驚艷的人,都了然微笑起來。

慶賀宴席為了方便飲酒,按男女長幼分席,坐在一起的妯娌們便熱烈說開了,蕭琰的十四叔母笑呵呵說︰「國公府的門檻可要被踏破了。」十九叔母說︰「可不是。前兩年國公夫人說,各大世家都在打听十七郎有未定親,如今更得熱切了。」又嗟呀一聲,「哎十七郎這般俊容,以後做他妻子的可真得有壓力了。」周遭的妯娌都笑起來,深以為然的點頭︰丈夫俊美當然好,但俊美太過得擔心了。

酒宴上觥籌交錯。

蕭琰先敬護族長老,再與其他長老互敬,然後敬族議會的執事長輩,再敬族中其他長輩,此時她的身份不同,武道境界也僅在先天之下,座中能安然受她禮的實在是少數,除了洞真境大圓滿的護族長老,飲後均舉盞回敬。

蕭琤坐在年輕一輩的席中,遠遠盯著自己的弟弟,目光復雜,心情也復雜,有驕傲,有憋屈,還有壓力。蕭玳陰冷聲音道︰「嫉妒了?」蕭琤扭頭瞪他,「嫉妒個屁!我這叫不屈,不懂別說話。」蕭玳冷聲嘿嘿,拎著酒壺,「說得多不如干。」蕭琤眉一挑,下巴一仰,抄起酒壺,招呼周圍的堂兄弟,「跟十七喝酒去。」

一眾堂兄弟喝著酒說著話早心癢了,瞅見長輩席那邊已經喝得差不多了,便都跟著蕭琤蕭玳涌了過去。

蕭琰坐的是護族長老席,這些子弟面對一溜的護族長老還有些拘謹,但挨席敬過去後膽子便放大了,敬到蕭琰那邊時完全放開了,先是魚貫上前單敬,再來同房、同支敬,再來一齊敬,花樣忒多,在蕭琤慫恿下族中的年輕子弟們都列著上前敬酒。

安平長公主哎喲一聲,「這真是沉醉的呀。」

眾女眷︰……

這是要灌醉啊……沉醉的什麼的,呵呵。

酒宴一直喝到了傍晚。

蕭琰沒有醉,年輕子弟已經醉了一大片,蕭琤蕭玳都是坐著步輦回去的。與蕭琰喝到後來的,都是族里的洞真境宗師。宗師喝酒不容易醉,只需用真氣將酒液中的酒精析出隔離,但對真氣的精細操控要求高,而且喝得越多要求將真氣分成更多細絲去析出隔離,所以喝到後面不是喝酒而是拼實力了。蕭琰被輪番敬喝了幾千盞,中間小盞換大盞,宗師相飲又大盞換角斛,一人飲下的酒有數百斤,最後還清醒正常的走出明堂顯示了她的實力,不僅真氣深厚凝練,而且真氣的精細操控程度驚人——這種程度算是護族大長老蕭勰都是自嘆不如的。……一場酒宴下來,蕭琰在族中的實力評價又往上翻了一些。

九月時,族中又有傳言,說蕭十七是蕭氏先天境以下第一人。

這個傳言不是無風而起。

事實上,在國公府慶宴之後,蕭琰便與族中的長老和護族長老們進行了各種切磋。蕭氏族中的武道交流氛圍很濃厚,宗師之間的切磋很常見,有主動找蕭琰切磋的初期中期後期宗師,也有蕭琰提出請教的護族長老——當然都是洞真境大圓滿級的。這些切磋下來,蕭琰無一敗績。不過她與幾位大圓滿護族長老的切磋,除了幾位當事人外,無人知道勝負結果。蕭琰知道這是長老院對她的保護,「蕭氏先天以下第一人」這個名頭太響,長老院認為會給她招來更多的外界注目,對她未必是好。

雖然族中絕大多數子弟都知道蕭琰很厲害,但要說她能勝過大長老二長老他們這些老輩大圓滿,還是很多人不信的,所以族中長老們一引導,這個傳言很快沉下去了。

蕭琰對這些名頭並不在意,她正在沉澱自己的收獲——與長老們的切磋她雖然勝了,但也從中獲益良多。這些長輩勝過她的是歲月歷練下來的經驗和技巧,而她則勝在真氣深厚綿長和精細操控上,以及她的虛無刀法——打敗大長老和二長老這兩位實力最強勁的洞真境大圓滿是靠她的「無」字刀法,若論經驗和技巧她還是比不上的。

經這番沉澱下來,她在武道上又有進益。十月再進蕭山時,她的氣息更加圓融了,氣息內斂到讓洞真境宗師都看不出深淺。

蕭遲見到她時,笑贊一句︰「不錯。」

蕭琰再入武道堂這座深谷,有種歲月倏忽過了十幾年的感覺,其實才離開三年,或許是因為經歷了生死患難和復雜的感情,沉凝悠久了歲月之故。

蕭遲帶她到了自己的竹樓,坐下後問她︰「墨徐先生給你講過遠古了吧?」

「是,閣主簡要說過。」

蕭遲又問︰「看過《遠古原史》了?」

「還沒有。」蕭琰誠實回道,「原本是要借閱皇室的,後來想著馬上要回河西,不如回家再看,沒有借閱。——大長老說,您是我的講武夫子,讀史的事由您安排。」

蕭遲頷首,「這是我的意思。」

蕭琰微訝。

蕭遲目光悠遠,仿佛穿過歲月看向極遠的時空,「知道為什麼叫‘原史’?原,源也,是起源,也是本來,最初。它是人類起源的真面目,也是世界最初的面目。要想知道武道的源頭,天啟的根源,要讀懂原史。」

松木幾上擱著的小藤箱子平平飛出,她說道︰「這是刊印本的抄本。隔壁是你的房間,你回屋看完,再來說話。」

「是。」蕭琰雙手接過藤箱,行禮退出。

回到屋中她打開箱子,這部《原史》竟有二十一卷,難怪要用一個小箱子裝。首卷的開篇是高宗寫的「序」,言明這是遠古留下的神識玉簡的刻印本,發行給諸世家,明了「人類從哪里來」,方可思索「人類要到哪里去」的終極問題。

蕭琰恍然大悟,原來閣主說的諸世家都知曉是從高宗時代起。她往深里一想,不由敬服高宗,讓諸世家都知道原來祖先是從猿而來的,誰也不比誰高貴,這對皇權至尊恐怕是有影響的。但高宗敢這麼做。蕭琰想起母親說的一句話︰「弱者,弱的不是力量,而是心態。」相應的,強者,最強的,也不是力量、血統之類,而是勇氣、信心、魄力。

蕭琰心潮起伏了一陣,又覺得自己隱有所得,閉目沉靜了一陣,才又翻開書卷,繼續看下去。

她從上午巳時起看,到晚上一更時分才看完,這對以神識瀏覽的速度來說太慢了。但不是她看得慢,而是有太多需要思考的地方。她先用神識迅速過了一遍,然後再細看,邊看邊想,中間又抽出一個時辰冥想和練刀,時間過去了。

次日一早起榻,照例晨練,然後去見夫子,開口問道︰「天路是被人族自己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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