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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三章 手談與話談

蕭琰忽然慶幸,沈清猗此時身在長安而不在三清宮。

縱然三清宮不會全面開戰,但太清、玉清二宮想必不會讓上清宮全身而退,總是有亂戰發生,若沈清猗還在藥殿,難保藥殿內沒有歸附上清宮的藥師,這一內戰起來沒準遭波及了……此時待在長安,反而是安全的。

李毓禎見她眉毛一蹙,又舒展開,似乎有憂慮又放下的樣子,不動聲色的問道︰「怎麼?」

蕭琰落子道︰「沒事,想起我四嫂在藥殿。不過她現在在長安,三清宮算內亂,也與她無關。」

李毓禎一笑,白子落在棋盤上,眸子有些幽深,「沈至元?」

「嗯。」蕭琰落下黑子。

李毓禎跟著落下白子,白玉棋子落在棋盤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她抬眸盯著蕭琰,似笑非笑的,「你對沈至元倒是關心。」

蕭琰听出她話中的不悅之意,不由抬眉,有些無語道︰「她是我四嫂,一家人,當然要關心。」

李毓禎︰「你坐我對面,眼中見我,心中只能有我reads;和兩米五的外星男人談戀。不能想其他女人,或男人。一家人也不行。」

蕭琰拈著白子︰……

好想拍她臉上。

眉毛抽了抽,決定不和她計較,黑子落在棋盤上,問道︰「龍虎山和茅山?」

——是以刺殺皇帝和太子立罪,現在剿滅,還是如上清宮般,先由道門處置?

李毓禎冷笑,白子落下,「閣主說,武力有時候不是最好的手段。」

蕭琰听她聲音寒澈如冰,又蘊著殺意,抬眼望進那雙幽深莫測的眸中,便知她有了算計了。

蕭琰不問她有何計謀,只說道︰「需要我的時候說一聲。」

李毓禎冷寒面色散去,看著她低笑,聲音旖旎,眸波**,「我時時都需要你。」

蕭琰又想將棋子拍她臉上。

白眼一翻,沒好氣道︰「不正經。」

李毓禎一臉正色,「我和你說情話,很正經。」

蕭琰有惱意也發不出了,拈起顆黑子敲了下棋盤,「該你了。」

兩人下的是快棋。

李毓禎一笑,落下白子道︰「書院這邊,還不能動。」

「……有顧忌?」蕭琰沉眉,落子。

李毓禎道︰「鄭王肅王背後,還有人。」動作微緩的落下白子,聲音里透著涼,「是皇族輩分最長的一位前輩,當年有著很高威望。現在,還不能動手。」

蕭琰捏著棋子,心里忖著是哪位皇族宗長。天策書院的每一代先天並不都顯名于外,一些先天隱于幕後,很少為人所知。世家也是如此,先天宗師是家族最大的底氣,誰會全部亮出來呢?

李毓禎沒有隱諱,「是太.祖嫡子,高祖胞弟。」

蕭琰眉毛一聳。

太.祖嫡子、高祖胞弟,這輩分,這身份,的確能壓人。

她捏了會棋子,落子道︰「你顧忌的,不僅僅是這位宗長吧?」

雖然是皇族嫡支最高的宗長,很有威信力——如果公然撕破臉,恐怕會在皇族中掀起很大的波潮——但太上皇這方籌謀這麼久,雙方遲早要公然決裂,不趁著這次刺殺皇帝太子的事件定下對方的謀逆罪名,站在道德高點動手……必定是有著另外的顧忌。

而這個顧忌,應該才是主要原因。

李毓禎落下白子,「現在,時機還不成熟。」

蕭琰指間一頓,抬眼道︰「那是,近期不會動手。」

要動的,是陰謀陽謀,不是武力。

蕭琰自覺的將自己放在「武力」的位置上,那些謀算人的事,一非她擅長,二與她純粹道心不符。

李毓禎抬眉看她,「怎麼,你有事?」

「不是。」蕭琰搖頭道,一邊落子,「我是想,你這邊暫時用不著我,我想出宮和母親住一段時間。你若有事,著人到公主府叫我便可。」

李毓禎沉眉惱道︰「你是想避開我reads;[兄戰]請離我遠點。」

「這是原因之一,省得你不正經。」蕭琰很老實的道。

李毓禎氣笑。

她又道︰「最主要的,我想多些時間陪伴阿娘。」

李毓禎再次氣笑。

「好啊,蕭悅之,我若是不應了你,成了阻撓你們母女相處的惡人了?」

蕭琰一臉「你說的對」。

李毓禎很想將棋子拍她臉上。

驀地撲過去,朱唇落下。

棋盤上的棋子嘩啦落榻。

蕭琰氣惱,推開她,斜眉怒道︰「李昭華!」

李毓禎按住她肩,又在她唇上吻下,蕭琰沒能避過,眉間蘊怒,一掌擊在她後腦勺上。

李毓禎沒有避,在她唇上咬了一下,這才放開,一臉痛楚表情道︰「悅之,你可真心狠。」

蕭琰冷哼一聲,她這一掌只用了五分力,能傷到她才怪了。手指抵上她肩井**,威脅道︰「再不起身,戳你個窟窿。」

蕭琰說的是真話,李毓禎再不放開她,她真會戳她個窟窿。反正破個洞死不了人。

李毓禎手臂一拂,將棋盤移到一邊去,起身坐在蕭琰身邊,一臉憂傷的道︰「你想避開我。我傷心了,你得補償。」

蕭琰氣得牙癢,「補償你個鬼!」

李毓禎︰「我要你,不要鬼。」

蕭琰︰……

好想揍人。

她撫了下額,起身離李毓禎遠了些,「這麼說定了。我明天出宮去母親那邊。」

李毓禎看著她,笑道︰「你和姑母母女情深,我怎麼會攔阻你出宮。」

她有許多善後事務要處理,估計這幾個月內都沒多少時間和蕭琰相處,縱然想她離自己更近一些,卻不會強留她,生出抵觸。

逼得太過,距離反會越遠。

但她也不會任由蕭琰離去,樂不思宮。

李毓禎起身,走到沉香木書案前,從底下的暗格中取出一方螭鈕盤刻龍紋的羊脂玉小印,底部篆刻「昭華之珍」四個字陰文,叫進門外侍立的越秋,吩咐道︰「圖繪此印,傳東宮諸門禁衛︰執此印者,出入東宮無阻。」

越秋應道︰「諾。」接過小印,跽坐到書案旁邊的小案前磨墨鋪紙,提筆描繪。

李毓禎走回長榻前,對蕭琰道︰「遂你意了。」右手撫胸,「蕭悅之,你會往我心口戳刀子。」

蕭琰氣惱道︰「我可沒強吻你。」到底誰更惡劣?

李毓禎哀哀道︰「我只是吻你唇,你往我心上戳刀,到底誰更痛啊。」

蕭琰︰……你還佔理了?

顧自轉身,收拾榻上散落的棋子,歸攏到棋罐中。

李毓禎怎會容她不理自己,近前去伏她背上,雙手摟了她腰,朱唇附在她耳邊道︰「我心痛reads;[末世]江羅的狗血人生。」

蕭琰沒能掙月兌,回肘擊她胸肋上,沒好氣道︰「你的心是金剛石,再戳也裂不了。」

李毓禎下巴擱她肩上,「金剛石也會痛的。」

蕭琰回身,右手按住她頸**,防止她胡作亂為,說道︰「那我讓你戳兩劍。」

李毓禎︰「我舍不得。」

「……」

蕭琰心里氣惱,又有著無力。

手指卻是堅定有力的將李毓禎的雙手從自己腰上扒拉下去,「好好說話。發乎情,止乎禮。」想起長樂宮的事,想揍她一頓,嘴唇抿了抿,神色有些不善。

李毓禎見她顏色便知她所想,嘆道︰「你若氣惱那事,再戳我幾刀。」

蕭琰哼一聲。

越秋筆鋒一滯,心里冒汗,難道蕭十七君真要刺殿下幾刀?

蕭琰豈會不知道李毓禎,戳她幾刀又如何,這人心里完全沒有「後悔」二字,「節操要自省,把你切塊了也沒用。」蕭琰橫眉瞪她,決定出宮前一定要將那幅字送到光華殿,掛在她寢帳內,日日自省,夜夜誦念。

先抄上一萬遍。

李毓禎看著蕭琰的神色,忽然有種不好的感覺。

……

次日凌晨,雪停了。

宮中一片雪白,宮人們忙著清掃宮道。蕭琰照例卯時起練刀,清掃宜秋宮宮道的宮人完全沒發現一顆萬年青樹上有人在練刀。

李毓禎卯初時分出了東宮,先去寧壽宮向太上皇請安,再去紫宸殿向聖人請安,服侍父親用了藥,又一起用了早膳,卯正二刻,起輦前往宣政殿。

宣政殿為中朝正衙,比紫宸殿議政殿宏闊,是大朝會和朔、望(初一、十五)朝參的政事殿,今天不是朔望日,但政事堂昨日已下了朝參令,此時五品以上的文武官員分列殿中,听得三聲鐘響,便見太子身著朝服入殿,坐到置于丹墀第七階的金龍黃榻上,隨著內侍高喝一聲「參——」,百官伏拜下去,一叩首,齊呼︰「參見太子殿下!」

除了知曉內情的幾位相臣外,其他人都生出疑慮——聖人為何沒有御殿?

便听內侍宣道︰「眾臣听詔。」

群臣又跽跪下去。

便見中書舍人元雍健步上前,從內侍手中接過詔旨,轉身立于丹墀前,身姿俊拔,展開詔旨高聲宣讀。

群臣垂首而听。

心中均震,竟是太子監國詔。

難怪聖駕不御殿,原來是聖躬違和。

聖人會讓太子監國這是眾臣早有預料的事,但誰都沒想到,聖人竟在太子冊封的次日,干脆的放了權,難免讓人猜疑︰聖人的病到底有多重?

但無論皇帝病重與否,都意味著,從今日起,朝政進入李毓禎時代。

從那位鋒銳犀利的眉眼中,很多人感到了一股凜冬的寒意。

寒流,真的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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