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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心中的她

艾瑞克沒有想到不過是陪著女兒參加了一次賞寶大會,半夜就迎來了不速之客。

月色清冷,在初春的無星的夜空尤顯孤寂,銀光揮灑,斜耀紗窗。一道頎長的黑影正立在陽台的護欄之上,月色的照耀之下在窗紗上輪廓盡顯。眼罩下的藍眸看不出任何神色,卻是緊緊盯著床上安睡的人。

睡榻上的人眼瞼一開,冰綠色的雙眸綻放一絲警惕之光,霎時從寬大的床上消失不見。再看,窗戶大開,白色的窗簾在冷風的吹拂下搖曳不止,而護欄之上又多出一人,兩兩相對而立。

「誰?」艾瑞克謹慎之余不免暗自懊惱,這人來了多久?自己竟然大意到被人窺視而後知後覺,倘若對方……自己還有命這樣安然與人對視?

「果然是你。」另一側的男人盯著卸下偽裝後的艾瑞克輕吐一語,不是閻非墨又是誰?

這語氣顯然是認識自己的,艾瑞克細細打量著對方的男人。如果自己見過,不說是過目不忘,至少也會有所印象。可面前的男人,姑且當他是個人吧,盡管這個料想自己也覺得不太可能,但一無所知的情況下,也不好妄自揣測。

「是敵是友?」既然不以真面目示人,問是誰對方未必會說。可就這半夜私闖民宅的行徑來看,雖不曾做出什麼駭人之舉,看著似乎也沒有太大的惡意,但人心難測,防人之心不可無。

「是敵是友全在于閣下。」閻非墨淡淡一語,听不出任何情緒,仿似只是很平常地在說今天的月亮很圓,可仔細一听,言語里卻有著不可忽視的警告。

閻非墨的弦外之音艾瑞克自然听得明白,可明白歸明白,卻又覺得听得一頭霧水。自己雖為血族,卻不是個濫殺無辜、嗜血如命的劊子手。一直以來以血袋為生,亦或是飲動物的血,從沒有在人類的地盤做出什麼喪天害理的事,內心依舊保留著人性。往日無冤近日無仇,更別提自己壓根就不認識面前的男人,能有什麼交集?那這聲警告是什麼意思?簡直太讓人莫名其妙了。

「妥芮朵族一向與世無爭,成員皆才華橫溢且都是理想主義的代言人,而閣下——艾瑞克又有著血族紳士的美名,且聰明絕頂。而我剛才說的話,不是這麼難以理解吧?」還需要他說得更明白些嗎?

閻非墨一席話,艾瑞克內心驚駭不已,對方竟然把自己的底細模得這麼清楚?

「你到底是誰?」對血族的事這麼了解,不是血族成員就是吸血鬼獵人。可吸血鬼獵人不會這麼墨跡,一旦發現目標只會拼盡全力進行剿殺。而面前的男人,似乎別有它意。

「閣下在行事之前怎麼不先調查清楚?動了我的人才發疑問,不嫌晚了點嗎?」剛還是一副風淡雲輕似與人閑聊,下一刻,殺機頓起。閻非墨話語一落,就是一個閃身,鬼魅的身影在月色下殘影不留就掠到了艾瑞克身後。

動了他的人?這話從何說起?艾瑞克莫名,既然來都來了,話就不能再說得清楚些?除了莫名,卻驚訝于男人的身手。好快的速度!自己雖不好戰,可好歹也是活了千年的血族成員,論資歷和經驗,不敢自夸天下無敵,也不至于落得被人當面挑釁甚至近乎沒看清人家的動作。這個男人,好可怕。心驚之余不免又有些無語,即使要打,就不能顧及一下你們禮儀之邦幾千年來的傳統美德?古代戰場上兩軍對壘還講究先下個戰書呢,不帶這麼招呼也不打一聲就動手的,這叫偷襲。

閻非墨此刻要是使用了異能,听到了艾瑞克內心的想法,怕是會嗤之以鼻。打招呼?沒听過一句成語叫先發制人嗎?對敵就是要快準狠,難不成戰前還你我把酒言歡不成?一招制敵當然是最好,要是不能,至少不能錯失先機,時機往往是制敵的關鍵。

閻非墨動作快,艾瑞克自然不能大意,意識到自己對手的強大,更加不能掉以輕心。身形一矮,腳下略微一動就後退了三尺。

閻非墨眉梢微挑,果然有些能耐,不枉是個千年的血族,看來平時也不是只顧風花雪月。

「等一下!」艾瑞克後退的當時就開了口,問出了心底的疑惑,「我什麼時候動了你的人?」

還沒會過意來?閻非墨藍眸一眯,也不答話,又動了。閻非墨一動,艾瑞克就知這回不能善了,身形一輕就躍上了房頭。

但見月光之下,兩道身影猶如夜色中的幽靈,在屋頂上你來我往、互不相讓。一個看似咄咄逼人,可不斷起躍的身影無比優雅。另一個以守為攻,躲避的身姿卻絲毫不見狼狽。若是有人看到此景,光是那不斷變幻的殘影就令人眼花繚亂,想必會瞠目結舌不敢相信自己見鬼亦或是只當做夢看了場精彩紛呈的決斗。

打斗之下,艾瑞克內心澎湃不已,自知不敵,額頭已覆了層薄汗。反觀對方游刃有余,連一絲喘氣的跡象都無。幾番交手下來,卻也知道了來人大抵的身份,同為血族,只是……那身體的溫度,清晰入耳的心跳脈搏聲,無不讓自己確定了一個事實。這個男人,和自己的女兒一樣,同為半血族。

仔細一想,能有這樣的身手和氣度,又是半血族,當今世上除了那個隱秘的人還有誰?答案呼之欲出。

「你是伯爵!」肯定之語月兌口而出,身形站定,一只大手已扼住了艾瑞克的咽喉。

「倒還有幾分眼力。」這麼快就猜出了自己的身份,艾瑞克的頭腦也確實名不虛傳,閻非墨五指一收,並沒有就此放水,「現在想明白了沒?」

喉頭的大手幾欲掐斷自己的脖子,艾瑞克霎時臉色漲得通紅,一听這話,腦中靈光一閃。是了,女兒說過血癮發作之時沒有經受非人的折磨,那麼答案只有一個。

「是、是你解了安安的血癮?」原來如此,果然如自己所料,如此說來……不顧自己的性命之憂,冰綠色藍眸緊緊盯著面前的男人細看,也就是說這個男人喜歡安安。再換言之,今晚會如此動氣,雖看不清那眼罩下是何種神色,可欲殺自己而後快是不爭的事實,這男人是吃醋了。想到這里,不由輕笑出聲。

「動了我的人這麼得意?」這一笑在閻非墨眼里無疑成了挑釁,掐著艾瑞克的脖子往自己面前一收,眼罩下的藍眸深沉又危險無比,「找死!」

「咳咳……」艾瑞克雖有些忍俊不禁,可男人散發的殺氣足以讓周身的溫度結冰,眼眸一抬,「你誤會了,安安、安安是我的女兒!」

「強詞奪理!」閻非墨一愣,女兒?內心有些松動,手下卻不依不饒,「縱然是你的血影響了她,也不算初擁,更談不上認宗。女兒?到現在你還詭言巧辯?」

「你真的是誤會了。」這男人氣紅了眼的模樣還真讓人心里一樂,艾瑞克抬手抓住閻非墨的手腕,「是,是不算初擁,也沒有認宗。可安安那丫頭說既然是我的血影響了她,相當于一脈相承,叫聲爹地也是理所應當。更何況我愛的是她的母親,月兒有女,等同于我自己的女兒,既然是自己的女兒,**的事我可做不出來。伯爵,你實在不信的話,我不怕當面對峙。」

「……」閻非墨一時無語,敢情自己真的弄錯了?眉頭一皺,「當真?」

「比珍珠還真!」艾瑞克忍笑,「伯爵,現在——可以放手了嗎?」

「哼!」閻非墨適時收手,背過身去臉上一熱,女兒?換言之自己動手打了將來的岳父?咳咳……尷尬之余不由又傲嬌起來,誰讓他早不說清楚,就算今天真死在自己手上,那也是死有余辜。

艾瑞克不知道閻非墨心里的想法,只當是他臉皮薄而尷尬了,要是知道了,怕是會委屈地說上一句︰你給我說話的機會了嗎?

「那個,伯爵,也不用覺得不好意思。我是男人,明白你心中所想,換做我,要是誰覬覦月兒,我也會如此。」

「……」誰不好意思了?未來岳父又怎麼樣?回身面色一沉,「淺淺的身份很敏感,一旦被他人知道,後果不用我多說吧?盡管你們的族人不好斗,可難免總有那麼一些異想天開的人,而她究是受你影響才成了血族一員,你自己的家族早晚會知道她的存在。你如果不能護她,或者說你如果違抗不了你的族人而對她起了半分不該有的心思,意圖對她不利。別說你不是她的親生父親,就算你是,我一樣照殺不誤!」

「這個你放心,就是因為家族的關系讓我錯失了自己心愛的人,我絕不會讓同樣的錯誤發生兩次。安安對于我,就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念想和安慰,她就是我的親女兒。哪怕賠上自己的性命,我也要護她周全。」

「那最好,不過……」閻非墨撢了撢衣裳,斜掃一眼,「我的女人,我自己護。」

「伯爵,你喜歡安安吧?」也許是多此一問,可沒听到確切的回答,做父親的心里始終不踏實。

「是!」如果說以前自己的確只是興趣,可接觸下來,安淺夕的那份堅強、自立、聰慧、哪怕是狠絕,都讓自己心動不已。更何況修羅說了,自己這些時的表現就是吃醋,而吃醋就是喜歡的體現,喜歡一個女人天經地義,既然確定了心意,有什麼不敢承認的?

斬釘截鐵一語,艾瑞克微微側目。傳聞中的伯爵眼高于頂,自傲又絕世無雙,這樣的人竟然當著自己的面親口承認了喜歡安安,還答得那麼理所當然,甚至答完後從他的臉上看到了一抹曇花一現的笑意。不矯情、磊落大方,勇于承認自己的心意,這樣的男人疼起人來絕不含糊。而自己的女兒,世間僅此唯一,二人要是站在一起,又同是半血族,絕對天造地設的一對,就是不知自己的女兒對他是什麼心意。

「伯爵,安安她……」對了,不是還有個閻非墨嗎,那男人好像也對安安有意,話鋒一轉,「伯爵,你的心意安安她知道嗎?我看安安身邊可是不乏追求者,有的資質非常不錯,特別是那個閻非墨。」

「哦?閻非墨?」意外從艾瑞克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閻非墨心中一動,「特別?怎麼個特別?不就是一個男人嗎?」

「不不不,那個男人我看不簡單!而且安安對他……」也不知道安安現在怎麼樣了,不過好像面對閻非墨,看似無意,可二人之間的氣氛很微妙。而且閻非墨那身手……嗯?身手?自己好像沒看清閻非墨當時是怎麼出手的,抬眸,這二人吃醋的樣子倒有幾分相似,且……為何自己提起閻非墨,伯爵沒有生氣反而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從頭上下又將伯爵打量了一番。

身形不差、氣質相當、最主要的是連吃醋的表情都那麼神似,除去一個真顏一個戴了眼罩,二者出奇就重疊在了一起,一個大膽的想法竄入腦海,月兌口而出︰「閻非墨、伯爵?都是你吧!」

閻非墨不承認也沒否認,幾不可查挑了挑眉。好敏銳的艾瑞克,加上今天不過也就見了兩次,竟然看出來了。淺淺啊淺淺,你我相處這麼久,你怎麼就沒發現呢?

對于閻非墨的高深莫測,艾瑞克越發覺得自己所想沒錯,只是……你伯爵是有多閑多無聊?換著身份追女孩,也不怕弄巧成拙嗎?

「伯爵,恕我直言,你有沒有想過安安如果真的愛上了你們當中的一個……會怎麼樣?」

愛誰不都是他?閻非墨不以為意。

「……」得,看來伯爵也不是萬能,至少女人的心思他不懂啊,「伯爵,這世間最為復雜的就是女人的心思。你既然這麼喜歡安安,最好對她坦誠相待,不然……」

「如何?」

這就是承認了?艾瑞克莞爾,搖了搖頭︰「不然就是欺騙、是戲弄。換位思考一下,如果安安這麼對你,你會如何?」

閻非墨還真沒仔細想過這個問題,听得問話不由模了模下巴,沉吟片刻。身姿一挺︰「只要她愛我,我也愛她,是什麼身份有什麼關系?是她也好,假扮他人也罷,如果都只是為了愛我,我可不可以認為自己獲得了她全部的愛?既然如此,還需要糾結誰是誰嗎?庸人自擾!」

「……」好吧,你伯爵的大腦回路和普通人不一樣,思考方式也異于常人,那麼,他也只有祝福了。

「更何況淺淺和別的女人不一樣,沒那麼矯情。而且,我也不會給她任何逃離我身邊的機會。」無比的自信在臉上一覽無遺,迎風而立,絕世之姿,回頭,「也許她現在還不知道什麼叫愛情,但是我有得是時間,我們有得是時間,不是嗎?」

艾瑞克默默點頭,是,他們這樣的人,唯獨不缺時間。看著伯爵自信滿滿、勢在必得,艾瑞克心底由衷感嘆,如果當初自己也有這份堅決,結局是不是就不一樣了呢?

——瀟湘首發——

中世紀E國貴族式的書房內,偌大的書桌上鋪了二三十張照片,黑白的、彩色的,唯一的共同點都是年紀相仿的小女孩。

閻非墨抬眼一掃,目光釘在了一張黑白照片之上。照片中的小女孩一臉蠟黃,衣衫單薄,堪稱瘦骨嶙峋。但是蠟黃的臉和其他或哭泣或微笑的小臉不同,面無表情,雙唇緊抿帶著一絲倔強,尤其是那雙眼楮,黑亮犀利,一點都沒有這個年紀該有的純真。

閻非墨拿起照片,輕輕撫模著那張讓人看了就心生憐惜的臉,身子一動,皮椅順勢而轉,面對落地窗極目遠眺,思緒已回到了塵封的久遠。

說是久遠,其實也不過十年。那一年,閻非墨剛剛十二歲。說起年紀,閻非墨並不如安淺夕想的那般是個血族老妖,實際年紀也只比安淺夕大了一輪而已。可對于血族來說,年紀不過是個數字,更何況以閻非墨的臉面,又是一副混血兒的臉孔,再加上血族得天獨厚的優勢,年紀並沒有在臉上留下任何印記,看著和同齡人無異,既青春又透著幾分成熟,所以在校讀個大學並沒有任何不妥。

十二歲,對于閻非墨來說,是個極其重要的一年,也是終身難忘的一年。那一年,他的血癮初發。如同艾瑞克所說,半血族的初次血癮必須經受血的洗禮。身為王族,閻非墨的父親將兒子丟到了外面,不許任何人相助,要他憑一己之力闖過最為難熬的一關。

那時的閻非墨不過是個小男孩,盡管知道自己的身份特殊,可人性依舊。盡管平時所受訓練嚴苛,殺人他或許可以眼楮都不眨,但是喝人血,還要將人吸干?這一點,他真做不到。

閻非墨忍受著心底對血的渴望,想著只要不在人群中晃蕩,只要自己堅持到底,血癮終究會過去。于是,獨身一人闖入了深山野林。可也就是在那片密林中,遇上了相互廝殺的小孩。沒錯,就是小孩,年紀大的不過十一二歲,小的大概也就七八左右。

血族,感官靈敏,任何感知都會在神經中放大,一場廝殺,血腥味彌漫,這對一個正處在血癮中的人來說,如何自制?

閻非墨本來一雙藍眸,在處于隱忍和癲狂中變得血紅。踉踉蹌蹌走到一個剛剛倒下的小孩子面前,看著那傷口流出的鮮紅,看著那還未閉眼的小孩帶著一絲乞求,閻非墨喉頭咕咚一下蹲子,嘴一張咬上了孩子脖子上的血管。

小孩瞪大雙眼,從期望變為驚恐再轉為絕望,有氣無力吐出二字︰妖怪!

閻非墨紅眸一睜,動作一僵跌坐在地,留下兩行悔恨的淚水喃喃自語︰「我不是妖怪,我不是妖怪!」

「噗」地一聲,小孩的胸口插上了一把尖刀,軟弱無力耷拉了雙手,就此與世訣別。

「你不是妖怪,你只是和普通人不同而已,那是你的優勢。你該慶幸上天給你的特權,要好好利用,讓唾棄你的人悔不當初!」略顯稚氣的語調,說出的卻是與年齡不符的狠話。

一個渾身是血的小女孩現于閻非墨眼前,看年紀不過十歲。女孩上前一步,利落地拔起尖刀,對于閻非墨血紅的雙眼和外露的獠牙以及滿嘴的血污毫不在意,反倒身子一蹲,湊上前去模了模那兩顆尖細的獠牙︰「好鋒利,你有得天獨厚的資本,年紀看著也比我大,為什麼因為他人的話耿耿于懷?既然他是你的獵物,就好好享受。這個世界,只有強者才能生存。」

「噓,有人!」閻非墨伸手將女孩往地上一壓,「找你的?」

小女孩謹慎地伏地,屏息四下查看︰「你倒是比我還警覺,那我就不用擔心你了。我去解決,他是你的了,你完事後趕緊離開。」

女孩說著如兔子般一躍而起,頭也不回地奔向聲源處。

閻非墨緊緊盯著消失在眼前瘦小的身影,一句你不是妖怪暖了整個心房。弱肉強食的道理他一直都懂,只是孩童般的年紀還不想過早涉及成人世界,可如今看來,自己的那點于心不忍似乎有些多余,因為不論如何,終歸有人將自己當做怪物。怪物是嗎?怪物又如何?他要讓世界都匍匐在自己腳底,成為世界的王者,到了那時,誰還敢說他是怪物?這一刻,頓悟。回頭,再沒有一絲猶豫,撲向了身後的小孩。

自此以後,他再沒遇見那個浴血奮戰的小女孩,卻是牢牢記住了女孩堅定不移的黑眸,很美、很美。

直到多年以後,「第一佣兵團」活躍在世界各地,進入了自己的視線。一個名為「血狐狸」的雇佣兵聲名鵲起,那一樁樁完美的謀殺、那一件件精密的政治上的算計,竟然出自一個女人的手筆,閻非墨由此開始注意。

這一注意,心底就升起了欣賞,雖不曾交過手,可那些完美不敗的記錄讓閻非墨起了愛才的心。直到那一天,地鐵站里于人擦肩而過,狙擊槍鏡頭里女人的狠絕以及最後香消玉殞,那一雙不甘的眼楮和塵封的記憶重疊,卻已經錯失了確認的機會,這是他心底唯一也是最大的遺憾。

踫上安淺夕,注意安淺夕純屬意外。雙重人格不稀奇,強悍的人格會幾分防身的功夫也不稀奇,可能和自己過招就匪夷所思了。他倒沒見過有哪個雙重人格會厲害到使用「瞬步」,會這種絕技的世間少有。借尸還魂的確讓人不可置信,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他就是確定了安淺夕的身體里裝著兩個不同的靈魂。

直到那天晚上,一個名為蘇菊的女人出現在二人眼前,直到听了安淺夕和女人的對話,閻非墨覺得自己的疑問終于又了解答的地方。

蘇淺,現在的安淺夕其實是蘇淺吧?既然知道了名字,再根據當年發生的事,要查個水落石出輕而易舉。只是不想修羅竟然帶來了這麼多照片,相同年紀、同年失蹤的小女孩這麼多?不過讓他驚喜的是照片中有她,有那個讓他一直牽掛的小女孩。那麼現在,就只剩最後的確定了。

「扣扣扣」敲門聲起,閻非墨抬眸︰「進來。」

「主子,人帶來了,您……」

「帶進來。」心底有些激動,蘇菊,你可別讓我失望。

滿頭花白的女人被帶了進來,哆哆嗦嗦不敢抬頭看人,今年是犯太歲麼?怎麼會有人綁架她這麼個遭老婆子?難道那天那個小姐給自己錢的時候被人給撞見了?可一進到富麗堂皇的大廳就有些眼暈,這樣的人家似乎不會在乎那點錢吧?那麼……

蘇菊戰戰巍巍抬頭,這一看就愣了︰「先、先生?」

閻非墨開門見山,將手中的照片豎起對著蘇菊問︰「仔細看看,這個女孩你認識嗎?」

蘇菊眯了眯眼,抬頭一瞅︰「先生,我眼楮不太好使,看不太清。」

修羅魅上前一步,很自覺地接過照片往女人手里一遞︰「現在清楚了沒?」

蘇菊接過照片,低頭仔細一瞧,不期然手抖得厲害,身形不穩連連倒退,手里的照片就扔到了地上︰「妖怪、妖怪!先、先生……我不要看到這個妖怪,我不要!」

妖怪一詞直入閻非墨心扉,猛然抽痛,抬眸藍眸一凜,寒光乍現︰「她是你的女兒嗎?」

「不不不,我沒有這樣的女兒,沒有這樣的女兒……」

「我再問一遍,她是不是你的女兒?」森寒的語調起,蘇菊渾身一抖,腿一軟就跌坐在了地上。

「不、不、是、是是是,是我的女兒。我也不知道是造了什麼孽,竟然生出這麼個怪物。先生,您是不知道,她,她會法術,她可以隨自己的心意讓身邊的物品為她所用。我、我老公就是被她殺死的,您說,有這樣的女兒難道不是造孽嗎?」

「你老公?你老公不是被她克死的嗎?」僅僅因為孩子與眾不同就狠心拋棄?有這麼當媽的嗎?

「是,本來我和我老公恩恩愛愛,生活美滿。可突然有一天,我剛得知自己懷了身孕,正準備將這個喜,訊告訴我老公。可沒想到……」說到這里眼眶一紅,留下兩行濁淚,「沒想到喜訊沒報道,卻接到了我老公的死訊。」

「你老公死和你肚子里的孩子有什麼關系?」你是有被迫害妄想癥吧,話鋒一轉,「既然覺得你孩子是個克星,為什麼還要生下她來受苦?」

「我本來也以為沒什麼關系,甚至就是想著孩子是我和老公的愛情結晶,所以我才生了她,好歹也給自己留點念想。可是、可是自從懷她起,在肚子就沒一天安分過,為了她我不知道受了多少罪。可自從她出生以後,我的生活一天不如一天,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不嫌棄我們娘倆的人,以為下半輩子終于又了依靠。可、可這個怪物竟然、竟然殺了我唯一的依靠。這是我就知道,她生來就是個克星,克父克母,我真後悔當初怎麼沒把她打掉,不然也不會落到……」

「砰」地一聲,閻非墨拍案而起,氣極反笑。見過惡毒的父母,可沒見過這麼惡毒的。懷孕的女人本就受肚子里孩子的折騰,此乃人之常情,每個女人都會經歷。可再是難受,也都是滿心歡喜期待新生命的降臨,面前的女人倒好,自己沒本事過好日子,竟然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了無辜的孩子身上。孩子再是不是,都是懷胎十月的骨肉,不說要對孩子多麼疼愛,盡了所能也算是身為母親的責任,可真沒見過這樣嫌棄自己骨肉的。嫌棄歸嫌棄,還一心想著孩子去死?人心都是肉做的,這女人,竟然比有些狠毒的男人還要鐵石心腸,妖怪?安淺夕那句話真沒說錯,這女人才是徹頭徹尾的妖怪!

閻非墨慢慢逼近蘇菊,一身的寒氣冷得人瑟瑟發抖,就連在一旁的修羅魅都有些經受不住。

「我再問你,這個女人你認識嗎?」閻非墨從胸口中又掏出一張照片,「看仔細了!」

蘇菊大氣不敢出,結果照片就是仔細辨認,這一看就懵了︰「怎、怎麼可能?不、不是死了嗎?怎、怎麼……」

「認識?」閻非墨眸光一亮。

女人見鬼似地將照片一扔︰「別、別來找我……」

「是不是你的女兒?」

「是、是!」

「離開你的時候才幾歲?時隔這麼多年,你倒還記得?」連他都只是猜測,以這女人的心思,怎麼可能會記得?

「先、先生,樣子我或許想象不出,但是這個胎記我認識。」蘇菊說著哆哆嗦嗦指了指照片上女人脖子上的蝴蝶胎記,「錯不了,人再怎麼變,胎記是不會變的,而且眉目間還是可以看到小時候的影子。先生,我知道的都說了,我沒有騙您。」

是她,真的是她!也就是說安淺夕就是蘇淺,是那個當年敲醒自己的小女孩,是自己這麼多年來一直在意的人,真是蒼天有眼!

得了確切消息,閻非墨心底激蕩不已,彎身撿起照片,低頭印上一吻︰「淺淺,我終于找到你了,這一次,我不會再錯過你了。」

「先、先生?我……」她可以走了嗎?

閻非墨眉眼不抬,背身而立揮了揮手。

修羅魅很知趣地將人拉了出去,卻不料蘇菊踏出書房又回頭問了一句︰「先、先生,她,她究竟死了沒有?」

「扔出去!」

這種女人,不配為人母,簡直死不足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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