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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接應

事情真的很緊急,黃公公連茶都顧不得喝上一口,「哎呀」一聲,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告訴了端木亦塵。

原來,太後自從把升平公主禁足後,在找駙馬那件事上,也開始變得和以前不一樣。

比如今天,丞相獨子李少峰不知道怎麼的,就會忽然出現在升平的寢宮。

升平再怎麼身手了得,也抵不過她這幾天絕食帶來的渾身乏力,如果不是危急關頭,升平拿起花瓶狠狠砸破自己的腦袋,只怕……她已經被李少峰糟蹋了。

堂堂一國公主的寢宮,外面又有如雲的大內高手把守著,要飛進去一只蒼蠅都難,怎麼李少峰一個大活人就會進去。

用腳趾頭都能猜得到,李少峰是被人故意放進去的,至于膽敢把他放進去的人,不要說宮里,就算放眼整個大軒皇朝也就只有那麼兩個,文昌帝和當今太後範美惠。

升平傷得很重,御醫說了,雖生命不堪憂,額頭上那條疤卻是去不了了。

好好的,如花似玉的一個公主,就這樣毀容了,不由令人扼腕嘆息。

本來很多大臣顧忌著她的身份和身手就不願意讓家里的兒子娶她,這下,更有了借口。

再怎麼金枝玉葉,結婚後總是要天天面對,每一天都看著張有疤痕的臉,想想都是件痛苦的事。

端木亦塵听到這里,揮手打斷黃公公,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他要馬上進宮看看情況。

遲靜言沒想到才幾天沒見,升平就發生了這麼多事,她表示身為升平的嫂子,她很擔心升平,也想去看看。

端木亦塵是真不願意遲靜言進宮,以免遇到一些沒必要遇到的人。

遲靜言堅持,時間有緊迫,端木亦塵稍微想了想,就點頭同意了。

到底還是不放心,進宮的路上,兩個人坐在同一頂轎子里,端木亦塵反復叮囑遲靜言,一定要少說話,少東張西望。

遲靜言眉眼含笑,抓著他的手,送到嘴邊,懲罰性的咬了他一口,「你要再敢嗦,我還咬你。」

端木亦塵牢牢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攬進懷里,帶著寵溺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言兒,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不會再讓你受到一絲傷害!」

……

這是遲靜言活了兩輩子,第一次這麼近距離接近皇宮,別看大軒皇朝窮成那樣,皇宮雕梁畫柱,小橋流水,可是很氣派奢華。

尤其是走過御花園時,看到那些坐在那里閑聊的娘娘們,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乖乖,端木亦塵以前的那些所謂貌美如花的側妃,和宮里這幫娘娘們一比,一個個都成丑八怪了。

看著那幫奼紫嫣紅,人比花嬌的娘娘們,遲靜言算是明白了一件事,難怪那個叫端木亦元的皇帝非常喜歡賜女人給端木亦塵,合著他後宮的女人就是這麼多啊。

說說國庫多麼沒錢,國家多麼沒錢,老百姓的收成多麼不好,那還娶這麼多老婆,真是個的昏君。

……

端木亦塵拉著遲靜言的手直奔升平宮中而去,黃公公緊隨其後。

升平已經醒了,任坐在她床邊的太後苦口婆心,說得口干舌燥,她就是睜大眼楮看著天花板,神色木訥,眼神空洞,不說一句話。

遲靜言看到前段時間還活潑可愛的一個人,像個木偶一樣躺在床上,除了眨眼楮,她再沒有其他動作。

範美惠眼眶通紅,像是哭過了。

端木亦塵對她行禮,「微臣參見太後。」

範美惠以絲帛擦了擦眼角,這才回頭看他,「平身。」

看到站在端木亦塵身後的遲靜言,她問︰「這就是七王妃吧?果然清秀可人。」

遲靜言按電視上看到過的行禮姿勢,對範美惠福了福身子,「臣妾參見太後。」

她大概已經知道眼前這個看著慈祥的太後是個什麼樣的人,表面上還很恭敬,不由很佩服自己,假以時日,她的演技也會達到奧斯卡女主角的水平。

範美惠朝他們一個揮手,「都平身吧。」她轉過臉,再一次把視線落在床上人身上。

這是她一手帶大的孩子,她一直都知道她的個性很要強,早知道她會走極端,不惜毀容,也不讓她不喜歡她的人靠近,她真的不會逼她。

摘下黃金護甲,她輕輕的模過升平額頭上包扎好的傷口,心疼道︰「傻孩子,容貌都是自己的,怎麼就不知道珍惜。」

升平頭一偏,避開範美惠的觸模。

範美惠的手僵在半空,眼眶又紅了,她不想讓端木亦塵和遲靜言看到,繡著繁冗花紋的廣袖在空中凌空而舞,等轉過臉看向端木亦塵和遲靜言,她已經恢復正色,「哀家先回宮休息,你們陪升平好好說會兒話。」

……

範美惠走後,端木亦塵讓宮人也全部退下,遲靜言走過去把門關上,然後坐到升平床邊。

看著升平慘白的小臉,額頭紗布滲出的血色,她真的很心疼她,「升平,你的嘴唇好干,先喝點水。」

她朝端木亦塵看了看,端木亦塵立馬倒來一杯溫水。

升平瞪大她的眼楮,那雙靈氣的眼楮,隨著主人的意志消沉,也變得黯淡無光。

端木亦塵在另外一張椅子上坐下,正想著該怎麼解決這件事,遲靜言對他揮手,「你先出去,我有話想單獨和升平說。」

端木亦塵看了眼遲靜言,又看了看升平,輕聲退了出去。

……

「升平,你還認識我是誰嗎?」遲靜言在床邊坐下,拉住升平的手,屋子里炭盆燒得那麼旺,她的手卻冰涼冰涼。

遲靜言用力吁出口濁氣,「升平,讓我猜猜咱們升平公主愛上的會是個什麼樣的男子?」

升平沒焦距的瞳仁隨著她這句話劇烈地收縮,終于看向她,「七嫂,我……」

遲靜言左右看了看,伸手飛快捂住升平的嘴,俯身下去,湊到她耳邊,小聲說︰「噓,當心隔牆有耳。」

換了個坐姿,她看向窗外,「外面太陽很好,我陪你出去走走?」

升平點頭,「嗯。」

……

御花園里,遲靜言和升平說了很多,包里她早就猜到升平喜歡的人是遲延庭。

升平很驚訝,她藏得很好的心事,除了範美惠和端木亦塵誰也沒告訴,難道是七哥告訴她的。

遲靜言從她臉上的表情就猜到她在想什麼,笑著解開她的疑團,「你喜歡遲延庭,並不是你七哥告訴我的,而是我根據種種猜的。」

「你猜的?」升平歪頭打量著她,一臉的不相信。

「嗯。」遲靜言點頭,「有兩點讓我猜到你喜歡的人是遲延庭。」

「哪兩點?」

「第一,你上次來王府,拉著我說了那麼多話,言辭間看似沒有提到遲延庭三個字,你卻一直旁敲側擊的在打听,不是心愛的人,誰會那樣打听。」

升平臉上閃過羞窘。

遲靜言又說︰「還有一點,你母後那麼疼愛你,按常理來說,只要是你喜歡的人,哪怕是不起眼的乞丐,她也不會走生米煮成熟飯那一招,唯一的解釋就是你喜歡的那個人,在她看來,絕無可能性!」

話說到這里,遲靜言默默嘆了口氣,也算是為遲剛感到悲哀。

他竭盡全力扶持端木亦元登基為帝,雖有私心,這麼多年,征戰無數,畢竟也是忠君的好將領。

他估計怎麼都沒想到,終有一天,等著他這個功臣的是狡兔死,走狗烹。

升平也是個聰明的人,愣在那里想了想,忽然就明白了,「七嫂,你的意思是,母後不同意我嫁給遲延停,是因為她要對遲家下手?」

想到那個豐神俊朗的男子,升平急得都快要哭了,她轉身要去找範美惠,「不行,我一定要去求母後。」

遲靜言早她一步,擋在她面前,「如果你求就有用的話,她干嘛還要用那種上不了台面的辦法。」

「七嫂。」升平沒了主意,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牢牢抓著,「那你說該怎麼辦呢?七嫂,你幫幫我呢,遲延庭也是你大哥啊。」

遲靜言被她抓的生疼,感覺骨頭都快要斷了,「升平,你冷靜點,辦法是要慢慢想的,你放心,最近邊關正在開戰,這個時候,不管是誰都不會動遲家。」

升平這才松了口氣,遲靜言才揉了揉胳膊,升平又一把抓住她,「七嫂,我想離開這里,我想去邊關找他,你一定要幫我,我求你了,求你幫幫我!」

幫一個公主私逃出宮,一旦被人抓到或者知道的話,絕對是砍頭大罪。

遲靜言上輩子到底是做檢察官的,看著升平楚楚可憐的小模樣,烙在血液里的正義,頃刻間泛濫。

她稍微思忖片刻,就有了主意,湊到的升平耳邊,輕聲道︰「升平,等會兒,你這樣做……」

升平听完,像是嚇到了,本就沒什麼血色的臉更白了。

遲靜言朝假山後看了看,果然看到一個來不及藏起來的衣角,她臉上劃過一抹冷笑,攙扶上升平的胳膊,緩緩朝她的寢宮走去,「升平,我你放心,我會接應你的。」

……

原本只是在京城,只是在七王府盛名流傳的七王妃,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她的盛名在皇宮中也悄然流傳了起來。

和太後鬧別扭,被太後禁足的升平公主,經過她的勸道,不但想開了,還主動去找太後,主動提出要見一見丞相獨子李少峰。

範美惠驚訝之外,更是巨大的驚喜,這李少峰她是親自召見後,覺得勉強能配得上升平,這才做的生米煮成熟飯的決定。

「升平,等你相處久了,你就會發現母後看人的眼光其實是非常好的。」範美惠看升平心情還算不錯,又乘機多說了兩句,「李少峰長得一表人才,可不比……」

升平有點不耐煩,「回母後,我知道了。」回頭朝殿門外看了看,「咦,他怎麼還沒來?」

範美惠笑道︰「要從宮里到丞相府,再由丞相府到宮里,是需要一點時間,來,坐到母後身邊和母後說會兒話。」

升平猶豫了下,還是走過去,在範美惠身邊坐下,卻沒像以前那樣依著範美惠對她撒嬌。

範美惠知道升平還在氣她,拉著她的手,說起她小時候的事。

如果不是宮人的議論無意間被她听到,她恐怕到現在也不知道範美惠其實不是她的親娘。

模著良心說,範美惠對她真的很好,小的時候她身體不好,是她整夜抱著她睡。

父皇還在世時,總怕她日後嫁了人受委屈,請師傅教她舞刀弄槍。

有一次,她練習騎射,從馬背上摔下來,足足有一個月不能走路,是範美惠每天親自扶著她到御花園散步。

听範美惠提起以前的事,升平眼眶紅了,一頭撲進她懷里,「母後!」

她哽咽,也由這件事,明白了一個道理,對皇家人來說,再好的親情也抵不上權勢和地位。

……

黃公公派去請李少峰的是太後殿輕功最好的一個侍衛,他腳程的確快,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就回來了。

黃公公見就他一個人,朝他身後看了看,確定真的只有他一個人,急了,「李家公子呢?」

侍衛對黃公公抱拳行禮,「黃公公,李公子生病了,而且病得還不輕,臥床不起。」

黃公公呵斥他,「混賬東西,你沒听到太後的懿旨嗎?把李公子請來!」

「可是黃公公。」侍衛滿臉為難,攤手道,「李公子他臥床不起!」

話里的意思,人都連床都下不了了,還怎麼請到宮里來。

黃公公急得直跺腳,手里的拂塵連著朝他身上舞了好幾下,「你怎麼會那麼蠢,既然太後的意思是讓李公子來宮里,你管他站著還是躺著,把人帶到宮里不就完了!」

真想狠狠踹他兩腳,就沒一個辦點事是合他心意的。

範美惠听到外面的聲音,開口問道︰「黃高,發生什麼事了?」

黃公公走進殿內,弓著腰,不敢看範美惠的眼楮,戰戰兢兢地回道︰「回太後娘娘的話,是孫飛他……」

「孫飛回來了?」範美惠神色難得激動,「快請李少峰進來。」

黃公公吞吞吐吐,支支吾吾,範美惠沒了耐性,「有話快說!」

「回太後的話,李公子他……他生病了,臥床不起,沒法進宮。」黃公公一口氣說完,頭埋的更低了。

範美惠納悶了,一炷香前她才見過李丞相,他決口沒提兒子生病的事。

「母後。」正想著,升平帶著歉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都是女兒不好,估計李公子是被女兒給嚇到了。」

她咬住下唇想了想,「要不,女兒去探望他一下吧。」

範美惠盯著升平看了半響,總覺得怪怪的,卻又說不上哪里不對勁。

升平拂起衣袖擦了擦眼角,「母後,既然連李少峰都不願意娶我了,那女兒還是繼續回去反思吧。」

升平站起來要走,範美惠拉住她,朝黃公公看去,「一定要多帶點人,好好保護公主的安全。」

黃公公恭敬行禮,「請太後娘娘放心,老奴一定會保護好公主。」

升平走後,範美惠是越想越不對,升平是個什麼樣的人,沒有比她更清楚的,難道她真的想開了?

最近事情太多,她的頭風又發作了,額頭青筋跳動,一星星的疼,她也沒再多想下去。

……

一個時辰後,範美惠接到升平半路遇到賊人,被賊人虜去,至今下落不明的消息。

與此同時,在老虎不在家猴子稱大王的遲府,遲延森偏和遲江唱反調,一拍胸脯,收留了一個孤苦無依的,額頭上還帶著新傷的女子入府為婢。

這兩件事,看似風馬牛不相及,其實,躲在遲府不遠地方,偷偷觀察著遲府的那個人卻清楚的知道這兩件事關系密切到不能再密切。

只因為,宮里養尊處優的公主,搖身一變,成了遲府的丫鬟。

這就是遲靜言所能幫到升平的。

遲延庭這兩天就會回遲府養傷,至于他們兩個日後到底會發展成什麼樣,就看個人自己的造化了。

套用現代人說的一句話,包入洞房,難道還要包生兒子不成。

遲靜言親眼看著升平順利入遲府,正要轉身回七王府,肩膀被人一拍,她嚇得打了個冷顫,可千萬別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遲靜言看似沒什麼反應,垂在身側的手悄然間已經緊握成拳。

冷漠教她的武功,終于派上用場了。

這是遲靜言活了兩輩子,第一次使用暴力,難免緊張,她暗暗吸了一大口氣,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對著出現在她身後的人側身,揮拳。

一氣呵成的動作,在離那人鼻梁還有小半寸的地方停住。

看清來人,遲靜言驚呼一聲,「端木亦塵!」

端木亦塵把眼前的手抓進掌心,俊逸的臉上,因為微微翹起的唇角,而帶著淺淺的微笑,「言兒,你剛才差一點點就毀了你親夫的容。」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端木亦塵在遲靜言面前說話,也開始帶著調侃戲謔。

遲靜言用力抽回手,臉頰緋紅,「你怎麼來了?」

端木亦塵彎腰,乘她不注意,已經把她攔腰抱起,「不然你以為升平能那麼順利擺月兌那群大內高手。」

他朝遲府看了眼,「順利進入遲府?」

遲靜言愣了愣,看著男人弧線優美的下頜,她恍然大悟。

她就說嘛,她臨時花大價錢找市井流氓冒充成劫匪打劫升平,正敵不寡眾,怎能橫空就會出現好多身手了得的蒙面人。

正當她以為那是太後派來的人,暗叫不好,那群黑衣服目標明確的是在幫她。

原來,這些人是端木亦塵派去的。

她虛握著拳頭,輕輕捶了下男人的胸膛,「你到底還隱瞞著我多少事啊,最好給我老實交代,要不然啊……」

「要不然言兒打算怎麼懲罰我?」端木亦塵故意逗弄懷中的小女人。

遲靜言覺得在端木亦塵面前,她上輩子做檢察官的伶牙俐齒,都不見了,嗚嗚一聲,把頭埋進他懷里,沒再說話。

端木亦塵的輕笑從頭頂傳來,接下來說的一句話,更是讓遲靜言臉紅的快要燒起來。

他湊到她耳邊,用只有兩個人听到的聲音,關心遲靜言家的那個叫大姨媽的親戚走了沒有。

……

堂堂一國公主,居然在青天白日,被人公然虜走了,這還得了,不要說是負責整個京城安全的京城府尹,就連只負責大案子的刑部尚書都被召進了宮。

升平是端木亦塵的皇妹,他也被宣進了宮。

御書房的氣氛壓抑而緊張,端木亦塵走進去時才看到太後範美惠也在。

看到他進來,範美惠一雙鳳眸就牢牢地鎖在他身上。

端木亦塵拱手行完禮,徑直開口問端木亦元,「皇上,有眉目了嗎?」

端木亦元臉色很難看,口氣冰冷,「都是一幫廢物,平日里都是只拿俸祿不干活嗎?天子腳下,有人膽敢公然虜劫公主,還有沒有王法了!」

文昌帝冰冷陰狠的口氣,使得立在御書房里的人更是大氣不敢出,氣氛詭異地讓人心慌。

在這樣詭異陰森的氣氛里,太後範美惠率先開口,她沒有去問負責案子的府尹和刑部尚書,話鋒直指端木亦塵,「七王爺,哀家很想知道七王妃和升平說過些什麼?為什麼升平忽然就想通了?為什麼黃高派人去請李少鋒入宮,半路會遇到李府抓藥的丫鬟?為什麼升平忽然想起出宮去丞相府?」

範沒惠一口氣問了很多,她是個極聰明的人,心里一直覺得怪怪的地方,隨著升平的被劫,瞬間就變得清晰了。

端木亦塵坦坦蕩蕩的任她打量,任她質問,神色坦然,不慌不忙,「回太後的話,臣在得知升平被劫後,第一時間問過王妃,她告訴臣,看升平郁郁寡歡,怕她悶出病,就講了兩個笑話給她听。」

「什麼笑話?」範美惠追問。

「太後真的要听?」端木亦塵的表情有點奇怪,他越是表現成這樣,範美惠越是覺得升平這件事和遲靜言有關。

她用力點頭,頭頂的鳳冠隨著外力,劇烈搖晃,口氣是不容人抗拒的強硬,「說!」

端木亦塵還是猶豫,端木亦元一拍龍案,「七皇弟,這可事關朕和你唯一的皇妹,你快說!」

「王妃說的笑話是……」

御書房里,不管是雍容華貴的太後,九五之尊的皇帝,又或者是朝廷重臣,在听完這個笑話後,俱都愣住了。

這個笑話是這樣的……

一天,某個人逛街,路遇一乞丐,那人從乞丐旁邊過的時候,乞丐突然顫顫巍巍把一個裝滿零錢的碗伸了過來,那人當時就愣在原地了,看著乞丐那飽經滄桑與不依不饒的眼神,那個路人只好無奈的收下了碗里的錢。

半響,範美惠率先發出一聲冷笑,「哀家沒想到七王妃還有這樣的‘才華’。」

此「才華」非彼才華,是帶著引號的。

「老子就是這麼有才華!」與此同時,京城大街上,有個衣衫襤褸的乞丐,在說完一段說書後,面對其他乞丐崇拜的目光,拍拍胸脯,毫不謙虛地說。

這個其他乞丐看著面生的乞丐,還真是新來的。

有其他乞丐問「他」,「你叫什麼名字啊?從哪里來啊?」

「他」盤點著破碗里的零錢,頭也不抬,「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問出處。」

這話說得多好听啊,在眾多乞丐崇拜,依依不舍的目光中,「他」哼著小曲,揚長而去,走出去幾步,還是回頭,「明天還是這個時候,在這個地方,听我說書。」

說書這東西,在經濟蕭條,全國很都窮,邊關還在和大燕開戰的大軒皇朝,漸漸成了連富人都消費不起的奢侈品。

現在有免費的听,而且免費的還說得這麼好听,那些乞丐怎麼不開心,怎麼不要相互奔走告知。

……

遲靜言避開那群乞丐後,直奔不遠處的客棧而去,她要好好洗個澡,不然是真沒辦法回王府。

假扮乞丐這件事,她是瞞著端木亦塵的,不想讓他知道。

一個乞丐怎麼可以有貼身護衛呢,冷漠只能遠遠的跟著她。

王妃的所作所為是越來越奇怪了,是想體驗生活嗎?不然裝成乞丐干什麼。

遲靜言一只腳才踏進客棧,就被店小二朝外趕,「走,走,走,這不是你一個要飯的能進來的地方,真是髒死了。」

店小二一臉嫌棄,態度惡劣。

這下可把遲靜言惹怒了,她現在是乞丐沒錯,但是,是假裝的好不好,也不至于真髒到渾身發臭吧,她半信半疑地舉起衣袖送到鼻子底下聞了聞。

店小二看她的眼神更鄙夷了,「聞什麼聞,再怎麼聞,你一臭要飯的,身上也不會聞出胭脂水粉的香味。」

遲靜言怒了,「你狗眼看人低!」

店小二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個橫的乞丐,更生氣了,左右看了看,找到一把掃把,拿起來就朝遲靜言打去。

冷漠早就想出手,礙于遲靜言強調過的,沒她的允許,不能隨便暴露,他才忍到現在。

他都要打遲靜言了,再沒遲靜言的命令,他也要出手。

他現在的主子,堂堂七王爺明媒正娶的妻子,名動整個京城的七王妃,她的所作所為,從來都是他看不懂的。

只見,他還沒來得及出手,王妃雙手詫腰,一只腳提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跋橫的店小二踹了過去。

店小二完全沒想到一個乞丐會有這麼大的膽子,猝不及防,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而作為踹了他一腳,而且成功把他踹翻的罪魁禍首的遲經驗,她很沒擔當的拔腿就跑。

有了冷大俠的幫助,任身後有多少人拿著棍棒在追她,她都和他們保持著非常安全的距離。

進客棧洗澡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了,可是,一個乞丐變身為王妃卻是迫在眉睫,必須要做的事。

怎麼辦呢?

冷漠看著滿臉焦急的遲靜言,猶豫再三,還是把自己的建議說了出來。

遲靜言听後,想都沒想,直接就說「不行。」

冷漠看著她身上的乞丐服,臉上故意弄得很髒的乞丐裝,真的想不出還有其他更好的辦法。

他的辦法,雖然不好,卻能切切實實地解決眼前的問題。

他提議,既然找不到洗澡換衣服的地方,可以找個偏僻的地方,他背對著遲靜言,幫她看著,她就不要洗澡了,把衣服換了,把臉上的髒東西擦了,就行了。

遲靜言為什麼拒絕冷漠,倒不是不相信他的人品,相反的,以她對冷漠的了解,就算讓他看,他也絕對會把眼楮閉上。

再說極端一點,看了不該看的東西,像這樣古代有著愚忠思想的人,約莫著會把自己的眼楮給弄瞎。

萬一,換衣服的時候,草叢里出現一條蛇,又或者發生點其他突然事件呢,總不見得真讓冷漠把眼珠給挖了吧。

呃,想想那種血淋淋的場面,就滲的慌。

……

冷漠抬頭看了看天色,出來的時間不算短了,王爺估計也快從宮里回來了,他現在最怕的就是端木亦塵追問他遲靜言都做了哪些事。

沉默了一會兒,他提醒遲靜言,「王妃,我們出來很長時間了,再不回去,王爺要從宮里回來了。」

遲靜言「哎呀」一聲,急得在原地轉了兩圈,忽然她就停下了,還抬起頭,直勾勾地看著他。

就當冷漠以為遲靜言決定采納他的意見,遲靜言移開了視線,目光直直地看著另外一個地方。

冷漠順著她的視線看去,臉上的表情有點古怪。

王妃不會又想出什麼怪招了吧?

不然干什麼一直盯著一間茅廁看。

冷漠還沒收回視線,身邊一陣冷風掠過,回頭,身邊哪里還有什麼人。

他現在的主子,正以小跑的速度朝茅廁狂奔而去。

畢竟男女有別,再加上又是如廁這樣難以啟齒的事,這一次冷漠沒有跟上去,站在遠遠的地方等著她。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又一分一秒的過去,如果不是冷漠自由習武,意志堅定,早沖過去一看究竟了。

上個茅廁用那麼長時間,難道是掉進糞坑了?

這個念頭從腦子里閃過,冷漠還真嚇了一跳,從來都是不走尋常路線的王妃,會不會因為上個茅廁也追求與眾不同,從而真掉進糞坑了。

這可是王爺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如果……

冷漠打了個冷顫,不敢再猜下去,大步朝茅廁走去。

剛靠近茅廁,就有人跳出去堵住他的去路,一只手攤開,伸到他面前。

冷漠皺著眉,「什麼意思?」

攔住冷漠的是個年逾四十多歲的婦人,麻衣粗布,舉止粗鄙,抬起手朝邊上指了指,「看你人模人樣,像個讀過書的人,沒看到那里有字嗎?」

冷漠听她一說,這才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有一行字,不過字太小,位置又很偏,他沒注意。

那老婦人看冷漠盯著那行字看得極為認真的模樣,口氣又難听了幾分,「我馬二娘活到這把歲數了,听過混吃的,也听過混喝的,還見到過混人家老婆的,還是第一次看到混廁所的。」

冷漠再怎麼不是個情緒波動的人,听到這里,臉色還是黑了。

什麼時候京城多了這麼多不分青紅皂白,信口雌黃的人。

馬二娘也真是個不知道死活的,看冷漠臉色黑了,還以為被她說慚愧了,又看到冷漠哪怕穿著衣服,也雄厚巍峨,很有男人味的身材,色心大起,乘機就想揩油。

她的手才要朝冷漠的胸前伸去,一陣咳嗽從身後傳來,從茅廁方向走出來,已經恢復女裝打扮,而且臉上干干淨淨的遲靜言,同樣也是滿臉黑線。

馬二娘渾然不知遲靜言剛才救了她一命,轉過身子看著她,滿臉堆滿微笑,「姑娘,你還滿意吧?」

遲靜言聳聳肩,整理了下衣袖,「一般般吧。」

眼楮看向冷漠,「帶錢了嗎?」

冷漠從衣袖里掏出一錠銀子遞給她。

她接過後,直接拋給了馬二娘,「下次啊,要備一些質量好一點的豬苓,以滿足不同顧客的需求。」

馬二娘掂了掂手里的銀子,連連點頭稱知道了,在她恭敬的,討好的「歡迎姑娘下次再來」的吆喝聲中,遲靜言對她擺擺手,大步離開。

遲靜言已經恢復成那個干干淨淨的王妃,冷漠終于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在她身後,光明正大的當她的貼身護衛。

他看了遲靜言好多眼,每次都是有話要說,話即將要月兌口而出,又噎回到喉嚨里。

遲靜言像是背後長了眼楮,在冷漠又一次看著她的背影欲言又止,她開口道︰「想問什麼就問吧,機會只有一次哦,你現在不問,等會兒,就算你問了,我也不會告訴你。」

冷漠疑問太多,只撿了一個比較重要的來問,王妃明明去的是茅廁,怎麼等出來,已經洗好澡,換好衣服。

遲靜言頓足,回頭,她看著一頭霧水的冷漠,微笑道︰「這不很簡單,剛才那個茅廁是要收錢的,只要是收錢,那就好辦,馬二娘住的地方就在離茅廁不遠的地方,我答應給她五倍如廁的錢,讓她給我準備了洗澡水。」

冷漠想起遲靜言問他要的錢,下意識地反問︰「就這麼簡單?」

遲靜言努努嘴,「事實就是這麼簡單。」

她最近像是教導冷漠上癮了,乘機又教育他,「這個世界上的很多事,看似很難,其實只要用腦,多看,多听,多觀察,總是有解決的辦法。」

冷漠正視遲靜言的眼楮,又問︰「王妃,那你為什麼要假扮成乞丐?」

王妃雖做事不按常理,卻也不會閑到發慌,去扮乞丐玩。

遲靜言攤手,滿臉的雲淡風輕,「本王妃剛才說了只給你一次提問的機會,既然那次機會,你只問了一個問題,那麼,你現在不管問什麼,本王妃都不會告訴你的。」

話畢,根本不再去看冷漠的臉色,仰頭看天,兀自嘆了口氣,「時候不早了,是該回去了。」

……

一陣馬蹄聲急急傳來,在大街上走得好端端的遲靜言差一點點就被撞上,最後還是冷漠眼尖手快把她拉到一邊。

遲靜言理了理被風吹亂的劉海,對著騎馬人飛奔過去的方向,小聲咕噥道︰「就你會騎馬啊,騷包成這樣。」

冷漠忍不住還是告訴遲靜言,「王妃,剛才過去的是遲家軍的先鋒。」

先鋒是什麼?遲靜言當然懂。

她只是不明白,邊關正在打仗,作為遲家軍的先鋒,他為什麼不是沖在戰場上,而是在大街上橫沖直撞。

冷漠才不像遲靜言那麼小氣,更沒對剛才遲靜言不解答他的疑問而記仇,他告訴遲靜言,先鋒通常有很多個,遲家軍這個出現在京城大街上的先鋒,只能說明後面馬上有非常重要的人物要到,提醒街上的人注意避讓。

絕對的特權主義,遲剛要繼續這樣,只會加劇遲家的厄運的到來。

遲靜言揮手,語帶不屑地「切」了聲。

這一聲「切」,她只說了一半,還有一半,在看到沒過多久就出現的大人物時,噎回到喉嚨里。

這是遲靜言自從穿越以來,不知道多少次听人說起遲延庭,說起他的年少有為,溫文爾雅,是京城無數少女閨夢良人,卻是第一次看到他。

聞名京城的「白馬」,果然名不虛傳。

他躺在馬車里,經過遲靜言身邊時,也不知怎麼了,車 轆壓到一塊石頭,馬車顛簸了一下,車簾飄起,露出躺在里面的那個人的那張臉。

那張臉沒什麼血色,卻依然俊逸月兌塵,他身上還穿著鎧甲,冰冷的鎧甲被紅色的血染紅,胸口的方向還插著半只斷箭。

迎著風,遲靜言感覺到左胸口一陣疼,好疼,好疼,這不是她擁有的感官,而是這具身體本身發出的疼痛。

冷漠察覺遲靜言的反常,輕聲喊她,「王妃。」

遲靜言迎著冷風,捂著胸口,轉過臉看他。

冷漠被她的臉色嚇了一大跳,「王妃,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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