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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節 蘇年生,再見

我要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會永遠等著你,無論是在什麼時候,無論你在什麼地方,反正你知道總會有這樣一個人……

九月,微涼,那些屬于夏天的喧囂,已附屬著它原本的季節寂寞地隱退。

某大,迎來一批雀躍的大一新生,在這個充滿激情澎湃的氣氛里閃亮登場。

教室內,滿頭銀發的班主任極其紳士地說了一些之乎者也的歡迎致詞後,然後就開始鄭重其事地點名。

當念到學號20冷千秋的時候,我畢恭畢敬地站立起身應充著,怎知引來同學們的一陣哄堂大笑,我扶了扶壓在鼻粱上不堪重負的眼鏡,一時有些無地自容,暗惱堂堂一個七尺男兒,父母竟給我起個很娘們的名字,更要命的是偏偏與張恨水某本書中的女主角名偕音。

好在這時,有一清脆婉轉的女聲隨即響起,你們笑什麼,叫千秋有何不妥,戰國時田齊後裔就有一位叫千秋之名的,後來人家還位居丞相呢……

哄笑頓時嘎然而止。

我感激零涕地望向幫自己解圍的女生,不想竟一時看呆了,女孩清湯掛面的齊耳短發下露出一臉的素顏朝天,黑亮晶瑩的雙楮大而有神,回視中嫣然一笑中微顯兩個淺淺的酒窩,更顯嬌俏可人。都說學理工的女生無美女,現在總算知道這句話是有多麼的白痴。

我暗中留意她別在胸前的學號牌,10號艾小影,然而美女當前,除了本能地用心留意外,竟連一聲向她說謝謝的勇氣也沒有。

我是個生性安靜且內斂的男生,所以當宿舍里的兄弟們天天悶騷地討論著在大學里,愛情要比友情還來得更容易的時候,我覺得這一切與我無關。

更多時候,我還是情願去學校圖書館看書,我喜歡那里難以言說的安逸氣氛,喜歡靜靜的坐在圖書館的某個角落,靜靜地品味來自書中活色生香文字譜寫的精彩,然後融入其中。

又是一個無聊的周未,我信步又去了圖書館,書架上一排排的書籍琳瑯滿目,當我的手伸向倉央嘉措的那本詩集時,不想在眨眼之間被人捷足先登,我悻悻地縮回手,心有不甘地透過薄薄的鏡片打量對方。

佛說,前生五百次回眸才換來今生的擦肩而過,我似乎更幸運,或者說我們前世本就有過千千萬萬次的回眸,才換來自己又一次近距離地目睹艾小影的美麗芳容。

平日我們盡管是同班同學,奈何她坐在我的前排,我只能靠最初的記憶來拼湊她曾帶給我心中的那份悸動,即便課余我們有目光交接的機會,我也不敢正視多看她一眼,而是遠遠地,虔誠而卑微地仰慕著。

是你,冷千秋,相請不如偶遇,你也喜歡倉央嘉措的詩集麼,真是太巧了。艾小影的嘴角揚起一彎弧線,小小的酒窩在粉白的臉頰兩邊若隱若現,驚喜溢于言表。

我忙不迭聲說著是,笨拙地從嘴里吐出自己搜腸刮肚給予倉央嘉措膚淺的評價,他是一位神童轉世,很有才華的詩人,寫的詩大多熱情奔放,纏纏綿綿,可惜命運坎坷,英年早逝……

說這些的時候,我非常鄙視自己沒有半絲緬懷的悲傷,並且還夾雜一絲心花怒放的幸福之感,只是因為,她居然,居然記得我的名字。

艾小影听後對我一臉崇拜的神情讓人羞愧難當,其實她的功課成績在班上遠遠勝過于我,而我,不過僥幸歪打正著地對倉央嘉措的詩集略知半解而已。

我們找了個僻靜之處並肩而座,艾小影邊看邊要我講解于她听個明白,我佯裝波瀾不驚地指點著,實則從她白衣藍裙內散發出來的處子幽香,早已讓我魂不守舍。

我甚至還胡思亂想地在自己的腦海掠過《紅樓夢》中,賈寶玉與林妹妹在桃花底下共讀《西廂記》的深情畫面。

自此,我們之間開始變得無拘無束,大有一副相見恨晚的樣子。

于是,不知從何時起,每次去教學樓听課外講座和去圖書館,我都會特意給艾小影佔一個位置,然後等她落座之後,不顧其他同學嫉妒的目光,時常變戲法地從兜里掏出一些香口糖諸類的東西兩人共享,艾小影總是毫不客氣地照單全收,然後笑得一副很開心的樣子。

艾小影還有一個嗜好就是喜歡拉我陪她去看學校每次組織的藍球賽,看著那些各個年級男生健碩的身姿騰躍,就會旁若無人地笑得一臉的痴迷,這會沒來由地讓我覺得自己雖然也相貌堂堂,不過還是有些自卑自己過于的文弱。

不過我喜歡看她笑的樣子,柔美得那麼天真而純粹,甚至好多次在夢里,都沉醉于那張瓖有酒窩的笑臉里,無法自拔。我破天荒地開始如倉央嘉措附體地寫起情詩,讓每首情詩里都沾滿自己對艾小影的暗戀與相思。

可憐的是,這些情詩我還沒敢斗膽拿給眼前的佳人看,反卻不幸被宿舍里的兄弟,似發現新大陸般興奮地爭相傳看,盡管我並沒有在詩中提及艾小影的名字,但那些狡猾多端的家伙們卻一窺就能道破天機,全然不理會我一臉火辣辣的。

嘻鬧過後,兄弟們頗有經驗地對我說,暗戀是魔鬼,錯過她誤了你。

我沉默。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秧。

我依舊沉默。

孬種,再不作聲,別怪兄弟們奪人所愛。

那我試試。

好不容易,我被他們的血氣方剛所感染,心想,死就死吧!兄弟們听完蜂擁而上,齊齊歡呼將我擲向半空。

在他們的慫勇之下,我一直找尋向艾小影表白的機會,可是有好多次話到嘴邊,又活生生地給咽了回去。

轉眼,大一的生活即將結束,期未考試的前夕,艾小影的笑容慢慢地愈來愈少了,就連她平素最喜歡看校園里的藍球賽也似乎心不在焉,我並未多想,只是簡單地以為女生比較容易多愁善感而已,大概是不舍與同學之間的暫別。

而我,自然就更是不舍了,為了怕錯失良機,我還是決定從以前親手寫過一篇《可不可以》的短詩,夾在送給艾小影的一本書中,也算是投石問路,我想,她看了一定會懂的︰

可不可以,

讓我牽你的手,

在每個晨起暮後,

靜靜陪你看細水長流。

那潺潺淌過的小溪,

浸潤我青澀的心底。

從此種下的是紅豆,

長出的是相思。

第二天恰好是學生的自由活動時間,艾小影午後發來短信叫我去學校的球場見。

球場上,一群打球的男生正激烈地你爭我奪,奮力廝殺,而我的心在見到艾小影的那一刻也激烈地跳動著,生怕一不小心就呼之欲出,艾小影默默無言地打量我好一會兒,拉住我座在她的身邊,這才低低說了一聲︰

冷千秋,我們永遠做最好最好的朋友。

我當然明白她所說的婉轉之意,一時窘得臉紅到耳根,恨不能立時找個地縫鑽了下去。我發誓這是自己生平所受最大的打擊,艾小影見我如此,趕忙拉起我的手連連自責,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平日就不應該和你走得那麼近,所以所以……

這那能怪你,要怪就怪我自不量力吧!我自嘲地一陣搖頭苦笑。

不是這樣的,真的不是,我知道你對我的好,只是我的心里早就有人,再也容不下其它。

說到這,艾小影的臉上浮現我從未見過的幽怨,用幾近哭訴的聲音說,我本身是想學傳媒,只是因為他在這所學校,我才跟著就考了進來,那知我前些日子和他講這些,他竟然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

是誰?我怎麼以前從來沒有听你提起過。

他是我高中時的學長,現在已是大二的學生了,你看,就是那個穿紅背心打球的男生。

我順著她的指的方向遠遠望去,看得出那是一個高大帥氣且桀傲不馴的男生,怪不得讓艾小影獨獨鐘情于他,也怪不得她常常會坐在這里一看就是半天,原來這所有的一切,皆是因為,她心里有他。只是,一如艾小影這般惹人憐愛的女生,那個不識好歹的家伙竟然冷落于她。

正想到此,打球的男生們開始慢慢解散,這時,一位身材窈窕的漂亮女生手捧毛巾,款款地走向紅背心的男生,親昵地替他擦去臉上的汗珠,然後兩人相擁而去。

看著我一臉的茫然不解,艾小影期期艾艾地同我講,自己喜歡他之前,人家就已經有女朋友了,說完,眼淚悄無聲息地瞬間而落。

我這才恍然大悟,連忙拖起她的手,甚是心疼地說,我們該走了,傻丫頭。

時光荏苒,白駒過隙,轉眼我們都升大三了,唯一不變是我和艾小影依舊還沉溺在這場感情錯位,為愛傷感到疲憊的局面不能突圍。

我現在才知道,那些外表看上去十分柔弱的女生,其實內心有多麼的殘忍,比如艾小影,她會和我說自己心里有多麼多麼的喜歡那個男生;她會說只要那個男生能接受自己便此生此世再無所求;她還會說等那個男生娶了那個漂亮的女生自己就質本潔來還潔去,QQ空間愛情日志。

她莫非不明白,自己說這些的時候,我的心里有多疼,疼得真的無以復加猶似萬箭穿心,而可憐的我,即便就是疼得萬劫不復,卻也仍心甘情願地用自己全部的身心去憐惜,這個念念不忘別人的眼前人。

我生日的那天,艾小影總算良心發現為我訂好了蛋糕,在學校附近一家簡單的KTV包間,她很快地倒滿兩杯紅酒,將其中一杯遞給我,然後笑靨如花地調侃說,冷千秋,生日快樂,來,為了我們兩個單相思的傻瓜,干杯!

看得出艾小影平日定是不善飲酒之人,三兩杯下去,已是面若桃花,我奪過她的酒杯,別再喝了,快陪我許願切蛋糕。艾小影嘻嘻哈哈地說著好,然後醉眼迷離地靠在我身邊。

我開始閉上眼,在心里虔誠地許下美好的願望。2010年我們就已經畢業,我希望那時那個曾經學號20的男生,能對這份倍加珍惜的感情依然執著,而學號10的女生能將她的那份遙遙無望的感情放棄執著。

當艾小影調皮地問我許的什麼願望時,原本,我是不想去告訴她的,因為早先就听別人說,每個在心里許下的美好願望切莫說與她人听,否則就不靈驗。可是……可是我還是附在她的耳邊輕輕說了出來。

艾小影哭倒在我的懷里,使盡地捶打于我的胸口,冷千秋,你這個傻瓜,拜托你不要同我一樣執迷不悔好不好,為什麼還要對我這麼好,不值得的……

我鼻子亦一陣發酸,卻仍用溫柔無比的聲音說,因為我要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會永遠等著你,無論是在什麼時候,無論你在什麼地方,反正你知道總會有這樣一個人……

KTV的畫面里,那首自己再熟悉不過的歌詞恰如其分地唱響︰

你的發象月光不能握在手上

卻是一線希望

你臉龐花一樣輕滑過玻璃窗

留下一道感傷

你的眼淚落在風里使我一生難忘

轉眼間多少春秋孤獨收場

不曾走入你心房

在夢里把你探望

你會不會依偎在我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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