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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路友兒的發現[文字版VIP】

五月的天氣已經轉暖,即便是北方的阿達城也有了綠意。

正南王府後花園生機盎然,雖稱不上百花爭艷,但那時節早的花兒也已含羞綻放,配合草葉的油綠,別有一番情調。

花園四方有四條卵石甬道,蜿蜒曲折于花叢中,人走在上面,遠遠望去,猶如置身于花海,行走于仙境。四條甬道在花園中心的涼亭匯合,那涼亭琉璃亭頂,紅木圓柱,雕欄玉砌,好生雅致。

遠遠望去那亭中有一粉衣女子,女子有著稍顯厚重的齊劉海,發式不算復雜,幾縷烏發在頭頂簡單綰成發髻小花,在兩邊分別配以兩枚金制頭飾,那頭飾很小,甚至不如花園中綻放的花朵般大,卻將她的烏黑亮澤的發髻襯得生動活潑,而其余發絲則是披于身後,猶如小瀑布般柔軟順滑。

女子年紀不大,面容還有也許稚女敕,不過她那眼神卻十分復雜。

有冰冷,有憎恨,有後悔,有心悸,有害怕……各種各樣的情緒糅雜在同一雙大眼中,讓人對這雙美麗大眼的主人忍不住憐惜起來。

路友兒神色復雜地看著涼亭地上那具尸體——那是老宮女的尸體,身體微微發抖。她慢慢舉起了自己雙手,愣愣地看著,那手,柔弱無骨,白皙細女敕,而友兒仿佛卻在其上看到了鮮血!

她第一次殺人是兩個山賊,當時為了自保毫不猶豫地下了手,一個一刀致命、一個人頭分家,雖是第一次殺人,卻只是緊張與害怕。這是她第二次殺人,這個老女人想要謀殺她的兒子雲陌,而她此時比第一次殺人更加害怕……她在怕自己!為何剛剛自己竟然心狠得不像自己?

她還記得她握住老宮女脖子時,那動脈猛烈跳動的感覺,她還記得那老宮女從猛烈掙扎到失去反抗的情景,看見死人她竟然不怕,就是因為這個「不怕」,她才害怕!她怕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

……難道她變了?

有兩人匆匆走入花園,友兒還是保持這一直的姿勢看著自己雙手,並未分出任何心神——她還在為剛剛那一想法而震驚。

來者正是正南王宇文怒濤和管家陳鵬兩人。

宇文怒濤一個眼神,那陳鵬便心領神會,幾步走了過來拽起老宮女雙肩的衣服便將尸體拖走,花園涼亭只余友兒與宇文怒濤兩人。

友兒還是一動不動,一直保持著剛剛的姿勢,愣愣地盯著自己雙手。宇文怒濤長嘆一口氣,走過去輕輕將她的雙手握在掌心,感受著掌中那溫涼滑膩的小手,他心中隱隱作痛。張開雙臂,他將她緊緊摟在懷中,低頭輕吻她烏黑整齊的發髻,「別自責,都怪我,是我宇文怒濤的錯,友兒你一點都沒錯,這些本是我應該做的,是你幫著我做,所以都是我的錯!」

友兒沒有說話,緩緩閉上眼,靠在他的懷中,听著那砰砰心跳,感受著他的溫暖。

「答應我,不要自責了,好嗎?」低頭看向自己懷中的小人。還是初見時粉色的衣服,還是一樣的發型,還是一樣的面容,卻覺得她滄桑了,從初見到如今,也是僅僅一年,她的變化竟如此大,宇文怒濤也一時愣住。

路友兒抬眼撞見他略顯疑惑的眼神,嘴角扯出一絲無奈的笑,「是不是覺得這一年,我的變化如此大?」她認真地看著他,她不需要安慰和虛偽,她要的是他的實話。

宇文怒濤自然知道,微微嘆了口氣,「是。短短一年,卻覺得友兒你變了個人。」

雖早知答案,但從他口中听見時,友兒心中還是一痛。「我不是自責,直到現在我也不覺得自己殺了她有什麼不對,而是……」

友兒掙扎著離開他的懷抱,退後幾步,轉身背對著宇文怒濤,看向花園中綠葉簇擁的幾支花朵,「與你一樣,我也覺得路友兒不是路友兒了,如此陌生,如此冰冷,她讓我害怕。」聲音帶著絲絲顫抖,她不明白自己為何變成這樣,殺了人後非但沒有罪惡感,還覺得痛快無比。

背後爽朗的聲音哈哈一笑,讓友兒一愣。

宇文怒濤上前一步一把將友兒從背後抱住,「小笨蛋,我以為你是殺了人後害怕呢,原來是這麼回事,願意听听我的過去嗎?」

宇文怒濤的過去?正南王的過去?

路友兒淡淡小眉皺起,他這個大男子主義的人願意靜下心來給她講他的過去?

不等友兒反應,宇文怒濤便將他想告訴友兒的話娓娓道來。

「我宇文怒濤,也不是生來便會殺人的,我也害怕,我也怕死,我曾因一時的仁慈放了北漠國的將領,而那個人……最後殺了我的父王。那時……我十五歲。」

那是一段他記憶深處黑暗,那是他心中永不愈合的傷疤,他不想提起,因為只要想到此事,滔天的恨意、無盡的懊悔便會襲上心來!這些悔恨,讓他夜不能寐,讓他必須使出全部的力量摁耐住自己,他怕他會將自己的肉一片片割下,只有如此,才能讓他暫時放下悔恨,暫時放下思念,暫時放下心中劇烈的疼痛!

宇文怒濤只說了一句話,但友兒卻覺得這一句話中飽含了千言萬語。正南王父母戰死沙場這是眾人皆知的事實,她卻不知是……

「我的母妃,從始自終都未流一滴眼淚,她笑著將父王的尸體入殮,笑著看著棺材下葬,笑著看著我登王……我當時覺得我母妃是這天下最堅強的女人,我發誓要盡我最大的力量保護好母妃,我要將天下最好的東西全部給我母妃,但是……」

宇文怒濤的話戛然而止,隨之而來的是他身體輕微顫抖。

友兒覺察不對,將身子轉了過來,抬頭看著他。那古銅色的面龐上無盡滄桑,下顎有著青色胡茬,雙眼通紅。他……在忍著淚水?

「但是怎麼了?」友兒忍不住想問,卻潛意識覺得自己不應該問。

他將她緊緊抱住,就如同一個落入大海中的人抓到一棵救命稻草般,「但是,在我宇文鐵騎大捷慶典後,當我將那敵人的頭顱割下祭給我父王後,母妃她……懸梁自盡。」

友兒一驚,立刻伸出手緊緊抱住宇文怒濤龐大的身軀。他是如此高大,他是如此威武,但當她抱緊他時,卻感到他多麼無助。她終于知道為何他當時吶喊說不讓她離開他時的無助是從何而來,原來他一直是孤單的。

這是友兒第一次主動抱住宇文怒濤,緊緊地,用盡力氣。

宇文怒濤也抱住友兒,溫柔地,呵護地。

「我們宇文家七代單傳,只因宇文家從未有過側妃,只有正妃,也就是說,我父王只有我母妃一人,而我爺爺,也只有我女乃女乃一人……以前,從未有女子走入我的心中,我以為這一慣例在我這一代會被打破,因為不愛,娶一個人與娶一百個人毫無區別,但是現在我知道了,原來我也逃不出宇文家族的宿命,看來,我的妃,只有一人,那便是……路友兒你!」

友兒心中一震,之後便是一種莫名的感覺直沖腦海,那一瞬間,她只想好好保護這個高大的男人,好好保護這個鐵血戰神,好好保護這個無助的孩子……但是,她能嗎?

又一次撕開傷疤,卻與之前不同。之前一次一次夜深人靜,宇文怒濤偷偷撕開傷疤,結局都是讓自己痛不欲生,但是今天……他在她面前再一次撕開傷疤,卻不是那麼疼痛,因為他知道,有一部分疼痛,是她幫他分擔了。

「友兒,你說,我當時應該手軟留下那個敵人嗎?」宇文怒濤緩緩地問。

「不應該!」友兒斬釘截鐵地回答。

宇文怒濤點點頭,「友兒,我用血的代價、用一生的悔恨學會了一句話——對敵人心慈便是對自己的殘忍!如果我們自己因此而死那是自然,但是……如果我們的親人因此而死呢?」

友兒那復雜的雙眼漸漸明朗,是啊,她明白了宇文怒濤的話,他撕開自己的傷疤就為了告訴她這個道理,如果她今天對這老宮女心慈,就算是這老賤奴不會對付自己,也會對付自己的親人的,例如——雲陌!

想到自己的兒子,友兒的銀牙緊咬,如果這老賤奴再活過來,她會讓她再死一次,死得更痛苦!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宇文,我確實變了,卻不是變壞了,而是學會保護自己,更是學會保護自己在乎的人。如果非要說個對錯,那現在才是對的,以前的路友兒是軟弱無知,以前的路友兒才是錯的!」

宇文怒濤笑笑,捧起她的頭,拇指輕柔劃過她嬌女敕的唇角,「不,以前的路友兒也沒錯,現在的也沒錯。以前的友兒單純善良,為了救下無辜的人不惜下跪求饒,不惜舍棄自己最寶貴的東西,那是對生命的尊重與珍惜,這也是我們五人此時想得到你的原因。」

友兒一愣,原來這就是他們五人對她窮追不舍的原因?她以為他們是因為孩子……

「現在的友兒也沒錯,她學會了保護自己,更學會了保護自己最在乎的人。」說完,他俯子輕吻她的唇。

他的眼神溫柔如水,與那錚錚鐵漢的外貌形成強烈對比,卻又無比和諧。路友兒看著他,覺得他那麼無助。

「宇文,以後我來保護你,好嗎?」剛說完,路友兒就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她在胡說什麼啊?人家宇文怒濤是王爺,手握兵權,武藝高超,哪能輪到她來保護!?

回答她的是那熱烈的狂吻,他彎下腰,左手扶住友兒縴細的腰肢,右手緊緊捧著她的頭,深吻,如暴風驟雨般襲來,它的猛烈,讓友兒左躲右閃招架不住。

那是愛意的宣泄,那是激情的迸發,那是如解餓了數年人迎接來的第一頓饕餮大餐。

兩人以天為蓋,以地為鋪,就在這天地的見證下,一次一次達到**的頂峰。

當路友兒悠悠醒來時,已接近傍晚,身下是那柔軟的錦被,頭下是冰涼的玉枕……

友兒一愣,回憶伴隨這羞澀逐漸浮于腦海。

她記得她與宇文怒濤兩人就在花園中……厄……一次一次,當時她也許真瘋了,平時她連那種事都害羞,怎麼能在外面就……

小臉紅得發燙,趕忙轉過身去,將小臉貼在玉枕上,讓玉枕的冰涼冷卻下面頰的沸騰。

面色逐漸恢復了正常,意識也逐漸清醒,她好像忘了一件事,一件大事!對,是那在煙火街發現的事,雖然那個結論還無法確定,不過她應該第一時間告知宇文!

一個翻身開始整理衣衫,暗暗自惱,怎麼將這天下的事忘了?

她當時從煙火街回來後,剛入王府大門便被那丫鬟叫住了,得知了雲陌出事,她大腦一片空白,怎還能記得什麼蒼穹國的陰謀?

整理好衣衫,友兒沖到梳妝台簡單整理儀容,而後便飛奔出主屋。

……

正南王府,議事廳。

所有人皆到齊了,此時正在開一個緊急切重大的會議,只因那蒼穹國國都上京傳來了第一手消息!

宇文怒濤站在主位前,面色凝重,「各位將士,如今上京的情況便是如此,你們有何高見?」

蒼穹國皇帝納蘭沖在這莫名其妙毫無征兆的戰役中,非但沒籌軍餉,卻花費大量資金全國範圍內收購鐵,且高價雇佣眾多鐵匠,這到底……是為何?

所有將士都低著頭沉思著,這太匪夷所思了!

張將軍站起一抱拳,「王爺,會不會是因為他們想打制更多兵器?」

宇文怒濤搖搖頭,「不會,即便是有更多兵器,那蒼穹國也不能派出更多兵馬,雖北漠國與達納蘇國與之聯盟,但是這戰場上沒有真正的朋友,誰也不敢保證那兩國會不會臨陣倒戈反討蒼穹,所以蒼穹國此時國內最少有百萬人馬!那他們的武器定是足夠的,此次前來的四十萬兵馬武器不會短缺。」

李將軍站起一抱拳,「王爺,會不會是蒼穹國想做秘密武器?」

宇文怒濤又遙遙頭,「應該不會,如若想制作秘密武器也不是此時制作,定會制作完再發兵前來,帶著秘密武器而來,不會發了兵再制作,納蘭沖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張將軍與李將軍怏怏地坐回位置,整個議事廳都陷入沉默,大家都在思考著這納蘭沖到底想做什麼!

「王爺,路小姐在外求見。」隨著一聲簡短有力的通告聲,全廳人皆一愣。此時這女人來做什麼?

宇文怒濤也一愣,友兒一直是識大體的,怎麼來議事廳找他?但是一絲甜蜜偷偷擠上心頭,難道她想他了?雖然此時來找他不合適,但是女人嘛,頭發長見識短,他也可以諒解。

在座的將士們皺起眉頭,本來他們便听說王爺帶個女人入府,那女人還有個孩子,而王爺直接認那孩子為世子,他們都很懷疑這孩子到底是不是王爺的,會不會王爺直接當了個便宜爹。

哪有好人家的姑娘未婚先有子,真不知檢點!

事不關己,那是王爺家的私事他們定管不著,但是此時危難當頭,開著如此重要的會議她竟然跑來找王爺邀寵,真是個賤人!

「王爺,路姑娘說有要事求見。」又一小兵進來報告。

宇文怒濤眉頭一皺,友兒說有要事?他很想立刻便見到她,但是……所有將士皆在此,真是不方便。

一位頭發花白的蔣老將軍發話,「王爺,既然路姑娘有要事,就請她進來說吧。」他未表現出來,卻心底嘲笑,他倒要看看這女人有何「要事」,如果有必要,他們眾將士為王爺把把關,讓王爺早些認清這女人的真面目。

其他將士也目露譏諷,與蔣將軍想到了一塊,齊齊開口,「王爺,讓路姑娘進來吧。」

宇文怒濤心中一沉,他隱約猜到了將士們此時的想法,他不敢在這危急的時刻包庇友兒,真是……騎虎難下。一咬牙,「讓友兒進來!」

宇文怒濤轉身走回主位坐下,在轉身的一瞬,眉頭重重皺了一下。

而滿堂的將士皆發出露與表面的不屑。

片刻,路友兒便匆匆進來,那一身粉裙,如一陣春風飄進議事廳。

「宇文,我有要事告訴你。」剛進來,路友兒便急急地開口,剛說完一句話,忽然發現,整個廳堂烏壓壓都是人,全副鎧甲,摩踵比肩。後半句話一下子咽了回去,雙眼無助,有些尷尬。

眾將士哄笑,那是嘲諷之笑。

宇文怒濤無奈地嘆口氣,「到底有何事?你說吧。」

「這個?」友兒遲疑地看了看這烏壓壓的眾人,在這里說……會不會不方便。

不少將士面上的嘲諷加深,那是**果的嘲諷譏笑,他們就知道這女人不是個正經人,此時能有什麼「要事」?屁大點的就是她所謂的「大事」,搞不好是來找王爺談情說愛的。

友兒還是有些遲疑,她在林清然的書中看到過,軍營之中很容易潛伏著細作,那這話她到底應該說嗎?

宇文怒濤無奈,此時他也不知該如何是好,眾目睽睽之下,他不知是應該讓友兒先回去還是……雖然覺得友兒此舉不對,但是她能來主動找自己,他還是很高興的。「如果沒什麼大事,一會我回去再說,如果有緊急大事,就直接說吧,這里沒外人。」

他看著她,眼神仿佛是說,友兒先回去吧,一會我便去找你。

路友兒想了想,咬了咬下唇,用雙眼掃視了一下這哄笑的眾人。算了……她豁出去了。

「宇文……不是,王爺,我好像猜出蒼穹國到底為何對阿達城突然發起戰爭了!」

哄笑戛然而止,整個廳堂少說百名將士皆愣住了,這女人的回答出乎他們意料,他們以為這女人前來只是找王爺為了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邀寵。

宇文怒濤也一愣,忽地站起身來,「友兒,當真?」

路友兒神色認真地看著他,點點頭,「起初我也懷疑,這阿達城為彈丸之地不假,那北漠國、達納蘇國皆是大國,如若他們前來攻打確實可以解釋,但蒼穹國作為剛剛建國四年的新國,他們的做法便無法說的通了,直到我今晨走到阿達城一個地方,才猜到原因。」

整個廳堂百號人卻鴉雀無聲,都屏住呼吸等待著面前這個稚女敕的粉衣小女娃接下來的話。

「什麼地方?」宇文怒濤忙問。

「那個專門做煙花的地區。」她回答。

皺眉,他想不出這煙花街與這戰事有何關聯,「繼續說。」

路友兒點點頭,「听專門制作煙火的老女乃女乃講,阿達城的大型煙火遠近聞名,並且是全南秦國煙火生產的中心,凡南秦國的大型焰火均是從阿達城中運出。而蒼穹國此時冒著危險攻打阿達城便是為了這個!」

旁邊一個肥胖健碩的將領哈哈大笑,「把我緊張得夠嗆,路姑娘鬧了半天得出的結論如此可笑?你以為蒼穹國因為喜歡煙火所以干脆佔了阿達城,那如果蒼穹國喜歡妓子,是不是要把天下女人都抓去?哈哈……」

宇文怒濤一個凶狠的目光射去,那胖子便將那「哈哈」咽了回去,他暗暗氣惱路友兒,本來在戰事期間,王爺從來不拘小節,如今為了這女人卻破了先例。

又有很多將士將狠狠的目光射向友兒。

宇文怒濤滿面嚴肅,「友兒,繼續說。」

路友兒點點頭,她知道他們嘲笑她,只因這南秦國,或者說著古代男尊女卑的厲害,在他們眼中,女人就是上不了台面的人,「阿達城之所以成為大型煙火煙花生產的中心,並不是因為能工巧匠的手藝多高超,而是因為阿達城是南秦國,乃至整片大陸唯一一個大量出產硝石與硫黃礦石的地方,那就是阿達城旁邊的——雷雲山。」

整個議事廳再一次陷入沉寂,所有的將領都收回了剛剛的嘲諷,面色鐵青,認真思索著路友兒的話,覺得很有道理,卻又有些想不通的地方。

宇文怒濤面色沉重,他好像知道了她想說什麼,不過卻還是有一些疑問,他用鼓勵的目光看向她,「友兒,繼續說。」

路友兒點點頭,「他們的目的便是雷雲山,只要得了雷雲山,便有了制作火藥的資本,既打開了南秦國西北門戶,又可制作火炮,這便是他們的目的。」

廳堂中百余將領再也不輕視這個粉色衣裙的小姑娘了,其中有一個瘦高的中年將領站起來,對友兒尊敬地一抱拳,「路姑娘,在下有個問題,不知可問否?」

「將軍請問。」

「你剛剛說蒼穹國這以滅國的風險攻打阿達城,就為了奪雷雲山制作火炮,但是我們阿達城也有火炮,這火炮威力不大,小範圍作戰還算是有一些優勢,但是卻不如那弓箭手來的直接,這一點,行不通啊。」

路友兒點點頭,面色嚴肅,那雙大眼中滿是堅定與睿智,「火炮的威力很大,如果運用得當,一兩尊大型火炮,可防住十萬人馬!」

蔣老將軍站起來一拱手,雖對路友兒之言不是很贊同,不過卻沒了剛剛的輕蔑,「路姑娘,不知您看過火炮作戰否,一尊火炮都防不住十人,怎麼能說十萬人馬呢?」

宇文怒濤也用好奇的目光看著她,阿達城確實有火炮,只因阿達城的煙火行業盛行,所以火炮變成了阿達城特有的武器,不過正如他們所說,火炮的威力太小,不如弓箭手來的直接。

「那是因為你們沒有足夠好的炮筒!」友兒的聲音斬釘截鐵,鏗鏘有力,「火炮利用火藥發揮強大的破壞力,那火藥由硫黃、硝石和木炭制成,想必在座各位將領都知道,火藥的分量越大,那火炮的威力便越大,而炮筒的承受能力便是個問題。火藥過多,那炮筒承受不了火藥的爆炸力,還沒發射便在原地爆炸,這些……想必你們在制作火炮之時便遇到過了吧?」這些自然瞞不過路友兒,她在現代便是國防科技方向,這古代兵器史是她的選修課。

廳堂死一般沉浸,所有將士皆流下冷汗!

這女人是如何得知的?這是阿達城的軍事機密!

他們從發明到制作火炮之時,到制作火炮,確實嘗試過加大火炮的威力,增加火藥劑量,但那青銅炮筒卻根本無法承受強大的爆炸力,發不出任何炮彈不說,連實驗人員也被炸死許多,這些都是阿達城的機密,外人根本無從得知。

宇文怒濤心中大叫不好,忽地從主位上站了起來,「我知道了,蒼穹國為何要出兵阿達城,為何在這戰事的同時大量收鐵,且要雇佣大量鐵匠。」

所有將士的目光立刻都集中在宇文怒濤身上,他們也有些思路了,雖然那種萌動的思緒還未集合成一個明確的答案浮于水面!

「蒼穹國欲佔領雷雲山,得到制作火藥的原材料,改進青銅炮筒技術,制造出殺傷力巨大的巨型火炮,以此攻打南秦國,甚至是……稱霸天下!」

眾將士一片轟然,互相交頭接耳地談論著。

這一消息太為震驚,他們一時間無法完全接受,如果這納蘭沖的狼子野心真是如此,如果他真攻佔了阿達城,那不光是南秦國的噩夢,更是整個天下的噩夢!

一個將士站起身來,沖宇文怒濤一抱拳,遲疑了一下,又轉身對路友兒一抱拳,「王爺,路姑娘,就算是你們猜想這是蒼穹國的目的,但是末將有個疑問,難道這火炮威力真的如此大嗎?」

宇文怒濤也看向路友兒,那眼神也是疑問,這火炮的研制是他的心血,這火炮威力無法提高,也是他心中的一塊詬病!

路友兒對著宇文怒濤點點頭,「能,只要做到足夠結實的炮筒,便可加大火藥量,大大提高火炮的威力和射程。不信,我可以給你們做個實驗。」她那無比自信的態度,讓她瞬時光芒四射,比那天下第一美女更加引人奪目!

宇文怒濤走到友兒身邊,「友兒,有什麼實驗便做,我支持你!」

路友兒看著宇文怒濤,突然非常感動,有種沖動直接去抱住他,只因,她喜歡這種自信!她喜歡被人尊重!她喜歡自己的能力能到體現!她不再是一個無能軟弱的女子!

除了宇文怒濤,議事廳這百余位將領此時看向友兒的目光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一改之前的嘲諷鄙夷,此時他們看向友兒的目光皆是尊重與贊賞,他們幾乎忘了路友兒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女,都將她當做一個可依靠的偉男人!

……

阿達城內一處角落,一塊空曠的沙地正中央站著宇文怒濤與路友兒兩個人,而他們周圍一丈,圍了一圈身穿鎧甲的將領。

宇文怒濤與路友兒中間放著一個小型火炮,這個正是友兒即將演示的用具。

這火炮是宇文怒濤提議研制的,可以說是這個時代第一批火炮,構造簡陋不說,其功能也算是一個改良的投石機!

投石機的原理自不用多解釋,投石機以投擲巨石砸傷敵人為目的,其操作起來需要四十人到兩百人不等,而這個時期的火炮,運用了火藥的爆炸力將炮彈射出,那麼決定火炮威力的便是這個爆炸力的大小了,因為它直接決定了炮彈的體積重量以及射程。

這初期火炮路友兒一看便看透了。

士兵送來了供火炮是用的導線及火藥粉,還有粗糙的炮彈。

友兒轉向了眾將士的方向,「我這個實驗主要是證明火炮改造的前景,想必各位都覺得這火炮沒什麼用,其實卻不然,如若掌握了方法和竅門,這火炮是一殺傷力巨大的武器,現在我便來做實驗。」

友兒將送來的火藥分成三份,其中兩份是等量的,第三份是其他兩份的兩倍。

「首先我向大家證明的是——火藥越多,射程越遠。」隨後她轉向宇文怒濤,「能給我派名炮兵嗎?」

宇文怒濤點點頭,喚來一名士兵,士兵熟練的放引線、塞火藥,在當放炮彈時,被友兒攔住了,還是轉向眾人,「因為我們這是實驗,目的是為了證明火炮射程,為了更方便的觀察結果,而且不誤傷大家,這炮彈就不安了,我們來安石頭。」

「石頭?」眾人互相我看看你,你看看我。

一個年輕將領站了出來,「路姑娘,我這有一塊合適的石頭,起重量及大小與炮彈相似,您稍等,我去去就來。」

很快,年輕將士將石頭拿來,那石頭確實與炮彈相像。

那做實驗的士兵將石頭放進炮筒,引燃引線,一聲巨響,石頭被射飛出去。另一士兵立刻沖過來丈量,「一丈三尺!」高聲回報,用白粉在石頭落地處做了標記,而後便將石頭抱了回來。

友兒點點頭,指著那最大分量的火藥,「第二個用這份火藥。」

士兵依言而行,更大一聲巨響,石頭被射飛出去,那丈量的士兵聲音遠遠傳來,「兩丈二尺。」

眾將士小聲引論,這個結果他們早就知道,火藥越多,射程越遠。

路友兒指著最後一份未用的火藥,「現在這份火藥。」

圍觀將士們議論聲大了起來,別說宇文怒濤,連那做實驗的士兵也一愣,這份火藥與第一份火藥藥量上相等,炮彈為同一顆,為何要發射兩次?但是他不敢違抗命令,還是依言裝了引線火藥,將石頭炮彈裝了進去,在要引燃引線時,友兒前來制止。

她蹲子,這小型火炮下面有個石質的底座,而火炮就被水平固定在底座上。友兒看了眼準備射向的目標,將火炮調整到與地面夾角40度,而後起身。「現在點燃引線吧。」

士兵好奇地看了路友兒一眼,暗暗懷疑,這火炮斜著放,他還第一次听說。

而眾將士也議論紛紛,雖談不上譏諷,不過也是有著幾分質疑。

引線點燃,一聲巨響,那石彈以一個拋物線突地射出,射了很遠才落地。丈量士兵愣了一下,跑了過去,丈量結果出來了,連他也懷疑,「三丈一尺。」

此時整個人群都沸騰了,他們不知,原來只要將炮筒傾斜一下便可拉大射程,他們之前怎麼沒發現?

宇文怒濤用不可思議的眼光看著路友兒,「友兒,你是如何得知這傾斜便可拉大射程?」

友兒小臉垮了下來,這個……這個……這個要怎麼解釋?用力學原理?

「友兒,你的意思是只要傾斜了便可射的遠?」宇文怒濤繼續問。

「也不是,」友兒習慣性撓撓頭,片刻後又恢復到了那專注的形象。「這個傾斜角度便決定射程,但是並不是傾斜度越大,射程越遠,這個角度一般在八度到四十五度之間,除此,還要考慮到風向、風速,以及空氣阻力。」

人群中沸騰了,這路姑娘到底說什麼呢,他們怎麼听不懂。連那宇文怒濤也發出疑惑的目光,「什麼叫八度?四十五度?什麼叫空氣阻力。」

路友兒僵硬了,這個……這個……這個要從何解釋起?難道要從牛頓三定律開始給他們講起嗎?「這個……說來話長,一時間也解釋不清,反正……我的意思是,這個火炮是有改良空間的,雖然它此時看起來簡陋,也許此時它還不如弓箭,但是,只要這炮筒足夠堅固、這火藥足夠量,這炮彈足夠有威力,這火炮絕對可防住最少百人。」

其實路友兒之前說的一兩尊火炮可防住多人,是以現代火炮為衡量的,而這個時代的初級火炮絕對達不到那個程度,別說這個有待解決的問題,就是這前裝炮式火炮,連發射速度都無法保障。

從路友兒出現在議事廳到此時做完改良實驗,整整用了一個時辰,而這一個時辰所發生事,如泄洪的浪潮般一浪高于一浪刺激著在座的所有人,一時間他們雲里霧里接受不了這麼多新鮮知識。

「時候不早了,除了輪值將軍在議事廳外,其他人都回去休息吧,明天我們繼續商討作戰計劃。」打發走所有將士,宇文怒濤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他看著路友兒,突然有些害怕,不是怕友兒,而是怕失去她,她越來越強,強到讓所有男人忍不住將她據為己有。他被自己這一想法嚇到了,他突然很後悔,他希望她還是以前那單純善良的樣子,最起碼不會引來更多窺視的目光。

走上前去,將友兒緊緊摟在懷中,「友兒,答應我,以後別在別人面前嶄露頭角了,我怕你有危險。」更怕別人發現你的好,搶了去。後一句話,他沒說出來。

友兒在他溫暖寬大的懷中閉上雙眼,唇角淡淡勾起,她好像聞到了醋味,他在擔心她被人搶走,甚至……還有些崇拜她。

被自己的預感逗笑的友兒突然覺得心情大好,「知道,這些我都知道,懷璧有罪的道理我懂,我答應你,以後再也不在眾人面前多說了。」

宇文怒濤俯下臉,輕輕啃咬友兒的女敕唇,友兒臉色一紅,趕忙推開他的臉,「別,你害臊嗎?大庭廣眾之下,你這樣……真是羞人。」她突然又想起之前兩人天為被地為鋪之事了。

宇文怒濤哈哈一笑,友兒只覺得自己身子一輕便被他橫著抱起。

他運氣輕功,抱著她飛快地飛奔向王府主屋,說了一句話讓友兒又氣又羞,將紅透的小臉深深埋入他的胸膛,因為他剛剛說,「那我們便不在這眾目睽睽了,到只有我們二人的屋子便可吧。」

王府主屋內,一片纏綿旖旎。

與這安逸纏綿的氣氛相對,那遠方蒼穹國大營中,納蘭沖的一聲令下,浩浩蕩蕩六十萬人馬正向阿達城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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