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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九章 爭吵

大家商量要連繼祖去紙扎鋪子做學徒干活,連守義這一股切地贊同,連繼祖自己卻不願意去,連守仁坐在炕上,沒有說話,看樣子也不像是要發表意見的樣子。

蔣氏從外屋進來,給連繼祖使了一個眼色,就慢慢地往外走。連繼祖猶豫著站起身,然後又重新坐了回去,而且還垂下頭,不再去看蔣氏。蔣氏走到門口,見連繼祖沒有跟上來,眉頭微微皺了皺,也就停了下來。

周氏在炕上盤腿坐著,兩只手交叉握在一起,也沒有說話。對于家里這樣的事情,周氏是從來不會參與意見的。

半晌,連老爺子都沒有說話,只有連守義和四郎還笑呵呵地說著話,似乎連繼祖去紙扎鋪子干活已經成了定局。

「有他們兄弟倆在外頭掙錢,咱家就啥都不怕了。」連守義咧嘴笑道。

「爺••••••」連繼祖無奈,只得又抬起頭來,眼巴巴地看著連老爺子。

連老爺子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不過心里已經糾結成了一團。私心中,他是舍不得連繼祖去紙扎鋪子的。那可跟進學堂教書是天差地別的差事。被人使喚、沒有體面,而且說起來紙扎的活計似乎並不需要出太多的力氣,但是其精細繁瑣,卻同樣的累人。

雖然心里舍不得,可卻不能說出來。因為,不管他在心里怎樣另眼看待長孫連繼祖,表面上他還是希望讓大家相信,他對孫子們都是同等疼愛的。

尤其是現在的老宅,前些日子因為給連守仁說親的事情,一大家子人的關系已經非常緊張。他不能在這個時候,讓人看出他偏疼、偏袒連繼祖。

為什麼四郎能去干的活計,連繼祖卻不能去干?

因為連繼祖讀了這麼多年的書,過慣了養尊處優的生活,他不習慣被人使喚•吃不了苦。可四郎不一樣,四郎是干慣了活計,听慣了使喚。吃得了苦的。

但是這個原因,卻是無論如何說不出口的。

想留下連繼祖•就得找到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而這個理由,實在不好找,尤其是在連守義和四郎這一股人如此逼迫的情況下。

「老大,這個事,你咋看?」連老爺子心里著急,可又不能總不說話,只得開口問連守仁。

「我?」連守仁抬起頭•看了一眼連老爺子,又看了一眼連繼祖。「爹,你老是一家之主。這個事,你老做主就行了。」

如今這老宅里,最听連老爺子話的人,非連守仁莫屬。

只是連守仁的話是好听,但在這個時候,卻絲毫幫不了連繼祖•也幫不了連老爺子。不過,這也不算什麼稀奇的事。連守仁雖然是長子,而且活了四十多歲•可他什麼時候支撐過家事、幫扶過連老爺子那?

「爺,我都這麼大歲數了,孩子都老大了。」連繼祖見連守仁這麼說,生怕接下來連老爺子就要點頭答應,忙就說道,「要不,還是央告央告我四叔,讓我去學堂里,隨便干點啥都行。」

「人家不都說了嗎,學堂里沒有你能干的活。人家早都安排好了。」四郎斜了一眼連繼祖•說道。

「爺••••••」連繼祖的話被四郎堵了回去,只能央求地看著連老爺子。

連老爺子的眉頭鎖成了一個疙瘩。當前這個情況,不讓連繼祖去紙扎鋪子,就只能用強,用他當家人的權威。而這樣,是不能夠服眾•而且要給人留下偏心的話把的。

連老爺子不願意這麼做,可同時又心疼連繼祖,下了不了狠心讓連繼祖去紙扎鋪子做活。

「這個事,緩一緩再說吧。」半晌,連老爺子終于開口道,「繼祖的先緩一緩,四郎願意去,就先去。……不是我偏袒繼祖,我也是為了咱一家子好。繼祖讀了好幾年的書,我再找找他四叔,應該能給繼祖找個更••••••更合適的活。錢也能掙的多點,到時候貼補咱這一大家子。」

「四郎••••••畢竟沒念過啥書。不過,四郎年紀小,像紙扎鋪子里,學東西肯定比繼祖快。」

連老爺子老著臉將話說完,連繼祖那邊立時就松了一口氣。

連守義和四郎都有一會沒說話,等回過神來,四郎就冷笑了兩聲。

連老爺子老著臉,只當沒有听見。不過此刻他的心里,卻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什麼滋味都有。他不想這麼做的,可他實在沒有辦法。

就比如說剛才連守信一家在這里的時候,五郎前面已經說了那樣的一番話,如果擱在從前,他打算的那些要求,是不會再說出口的。可是今天,他漠視了五郎的話,還是將要求一一提了出來。

比如現在,若是擱在從前,他也不會這樣做,這麼明顯的偏袒給人留下這麼明顯的話把。但是今天,他卻這麼做了。

「爺,」四郎冷笑了兩聲,見連老爺子沒什麼反應,就說道,「我這去紙扎鋪子做工,天天來回六十多里地,我肯定走不了。我就住我大姑家,爺你看咋樣?」

四郎的語氣有些僵硬,听起來不像是在請求連老爺子,甚至不是商量。

連老爺子剛剛明顯偏袒了連繼祖,心里正對四郎有些歉疚,對四郎的這個要求,就不那麼好直接拒絕。

「走不了就別去,不去那啥鋪子,誰也餓不死。」周氏突然開口道,她根本就不去看四郎,只是對著連老爺子。「他大姑家人也不是開大車店的,也不是啥大財主。那幾口人住的緊巴巴的,再住一個大小伙子像個啥?能掙錢就掙,不能掙就別掙,麻煩人家干啥?人家可不姓連。」

連老爺子對周氏的話心里是贊同的,嫁出門的女兒,就是別人家的人了,自家的事情,自家怎樣都好說,卻不好去麻煩別人家。

「這四郎不也是為了家里好嗎?」。連守義氣鼓鼓地道,「我大姐那不是老連家的閨女,不是四郎的親大姑。

她家住的咋就緊巴巴了,原先那時候,我大哥,朵兒她們娘兒幾個在那一住就一個月倆月的,咋誰都沒說緊巴巴的,財主、大車店啥的,咋四郎就不行了?四郎這還是正經營生!」

「俺四郎不是老連家的?咋這一家,還捧一個踩一個的,就踩俺們。俺知道,這一家,那是一個眼珠都看不上俺們。」何氏也吱吱喳喳地插話進來道。

「啥不姓連,要她家幫點忙,她家就是別人了。那她上咱這來咋不說那,她家下了大獄,那不是我四叔幫著給弄出來的?那我四叔給我爺的布啥的,咋不給我們,就給她?」四郎漲紅著臉,說道。

「一年年的餑餑凍豆腐往她家里背。」連守義又道。

「俺們都吃不著的東西。」何氏就插嘴道。

「就知道吃,吃啥啥沒夠,干啥啥不行。」周氏被連守義幾個人當面頂撞,將她一些私底下的事情都揭了出來,頓時惱羞成怒,先指著何氏就罵了起來。

一時間,什麼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都被翻了出來。你說你的理,我說我的理,屋里就吵吵成了一團。

連老爺子本來就心里煩躁,被眾人這一鬧,更是覺得頭大如斗,氣血翻涌。因為他自己這個時候也拿不出個合適的解決辦法來,一開始,有些自暴自棄的沒有去管,等連守義、四郎和何氏都站起來,和周氏越吵越凶的時候,他才出聲阻止。

不過,這個時候,卻是沒人肯听他的了。

連老爺子大喝數聲,連連咳嗽,都被置之不理,眼看著幾個人吵吵的幾乎要將房頂給掀起來了,再不立刻阻止,怕要鬧得不可收拾,連老爺子無法,只得拿起炕上的一只茶碗,狠命地摔在了地上。

茶碗落地摔碎的脆響,終于喚回了爭吵中的人的一些神智。大家就都扭過頭來看連老爺子,這一看,幾乎都出了一身的冷汗。

因為心火上涌,摔茶碗用力過猛的緣故,連老爺子一陣的頭暈目眩,手腳無力,腦袋沖下,就往地下栽了過去。

周氏驚叫了一聲,和連守義都忙上前來要拉住連老爺子,不過卻來不及了,眼看著連老爺子的半截身子都掉出炕外,腦袋眼看著就要落

如果這一摔要是摔實誠了,連老爺子這條命只怕要保不住。

周氏一邊往連老爺子這邊撲,一邊就哭嚎了起來。連守義也驚叫了起來。

說巧不巧,就在這個時候,門簾子從外面掀開了,連繼祖和蔣氏一前一後從外面走了進來。剛才屋里吵成一團,是蔣氏趁亂將連繼祖叫了出去。小夫妻倆在外屋說了半天的話,如今才回來。連繼祖臉色並不好看,蔣氏的眼楮紅紅的,似乎剛剛哭過似的。

「繼祖!」周氏和連守義同時大喊。

連繼祖發現情形不對,堪堪就在連老爺子腦袋要踫到地面的時候,一把拉住了連老爺子的一只衣袖,阻住了連老爺子下跌的趨勢。隨後,周氏和連守義也撲到了。一個在炕上掖著連老爺子的衣襟,另一個和連繼祖一起抱著連老爺子的肩膀,將連老爺子拽回了炕上。

等將連老爺子的身子平放在炕上,看清了連老爺子的臉色,一屋子的人都嚇呆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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