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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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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房東屋里,連老爺子靠著被服卷坐著,合著兩眼。自打剛才幾個兒子出去,他就一直維持著這個姿勢,動也沒動過。

立立正正地將被褥卷成一卷靠窗台放著,而不是收進櫃子或者被褥垛里,這是他年輕時當學徒時的習慣。

那個時候,幾個學徒、伙計住在一鋪大通炕上,每個人的位置就是那樣一條。鋪子里的規矩,早上起來之後,就要將被褥折疊好,卷起來,晚上回來,將被褥放下就成鑽進去睡覺。

後來他成了家,有了自己的房子,和周氏生兒育女,就放棄了這個習慣。只是最近幾年,不知道為什麼,他又將這個習慣撿了回來。

一般的莊戶人家,白天里,炕上都要收拾的干干淨淨,是不允許放被褥的。在連家,也只有連老爺子有這個特權。

周氏和連秀兒離著連老爺子有兩臂遠坐著,娘兩個都小心地不發出任何聲音來,周氏時不時地扭頭看連老爺子一眼,幾次想開口說話,最後卻都咽了回去。

「哎……」連老爺子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終于睜開了眼楮。

「老頭子……‘周氏有些擔心地開了口。

連老爺子朝周氏擺了擺手,示意她什麼也不要說。

「我心里有數,你啥也別說。」

周氏就不吭聲了。

連老爺子坐直了身子,慢條斯理地掏出煙口袋,裝了滿滿的一鍋旱煙,點著了,吧嗒吧嗒地抽了起來。煙霧裊裊地升起,模糊了連老爺子陷入沉思的臉。

連老爺子的心,很不平靜。

一大家過日子,不怕有人不出力,最怕的是心不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私心,不肯相互包容。就像馬車,如果拉車的幾匹馬各自為政,往不同的方向使勁,那這輛馬車不僅不能前行,恐怕還會翻車。而如果只是有的馬不肯出力,只要別的馬肯出力、听指揮,馬車就能順利的前行。

而作為馬車的駕馭人,發現有馬不出力,當然會鞭策。但是他不會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鞭策這匹不出力的馬上,相反,為了讓馬車跑的更快、更穩,他要將更多的鞭策落在那些肯出力、听指揮的馬身上。

听起來似乎不公平,但是這天下又何來絕對的公平。作為馬車的駕馭人,最主要的是駕馭馬車平穩前行不是嗎?放太多注意力在懶馬身上,不僅收效甚微,而且若是讓其他听指揮、肯出力的馬受了什麼啟發,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連老爺子當然也知道有句俗話,叫做鞭死快馬。快馬多加鞭,這是肯定的,但是他不會愚蠢的讓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

但是,這幾個月來,事情卻漸漸地月兌出了正軌,越來越難以控制了。

他堅信他一直都做的不錯,這是為什麼那?

連守仁的久試不第肯定是重要的原因之一,還有家里接連發生的幾場禍事,當然,還有一個原因變得越來越明顯。

孫兒輩們都長大了,開始有了自己的主意。還有二郎娶的這個媳婦,娶糟了,換個老四媳婦那樣的,絕不至于會如此。

「前世沒積德……」連老爺子輕嘆道。雖然算得上半個讀書人,但是連老爺子也和其他的莊稼人一樣,遇上人力無法解決的事情,就歸結與命運。

只是,眼前的事情該怎麼辦,還得由他想出對策來。

趙秀娥裝病、二房一家子這麼鬧騰,他都看在眼里。他明白,這一切都是因為連繼祖要用錢引起的。

他心里明白,卻沒有揭破,一是因為趙秀娥懷著連家的骨肉,這關系到子嗣、傳宗接代的大事,二是因為,二房這次扭成了一股繩,看來是下了決心。若是揭破,幾房人反目,里子面子都沒了,就沒有了和緩的余地。

「一個懂事的都沒有……」連老爺子狠狠地抽著旱煙。

如果二房不這麼鬧,將工錢預支回來

如果大房不要總扣家里的,將古氏婆媳攢的私房拿出來一些

如果周氏肯將給連秀兒攢的嫁妝拿出一兩件出來

再如果……

這個家不依舊是和和美美嗎?

「一個個的,都不懂事,不讓人省心……」連老爺子覺得頭疼,「咱沒積德,沒積德啊。」

「老頭子,」周氏見連老爺子一會狠抽旱煙,一會閉著眼楮發狠,一會又自言自語的樣子,就開口道,「我手里可沒錢了,老2再要錢來,我沒錢給他。還有繼祖,那一吊錢,我也生不出來。……你別打秀兒的東西的主意,咱家現在這樣,你再把她的東西刮光了,你讓秀兒咋說親事。以前的好日子,秀兒一天都沒過著,咱虧著秀兒了。……秀兒可不是我一個人的閨女,你這當爹的不能幫她,你也下的來臉刮她?」

「這話我撂在這,說下大天來,這事我也不答應。」

周氏板著臉,盯著連老爺子,表示她決不讓步。

連老爺子並沒說什麼。

「心狼,財黑啊,老大媳婦這婆媳倆,有兩箱子的東西那,一點也不肯拿出來,就惦記著吃公的放私的。……二郎媳婦個喪門星,攪家精,要不是她,家里也沒這麼多的事……」周氏又咬著牙,將家里的眾人,除了她自己、連秀兒和連老爺子,幾乎罵了個遍。

連老爺子緊皺眉頭,唉聲不斷。

「要不,繼祖那錢,就跟老四要。他要沒錢也就算了,他現在有錢,分家出去,他就不姓連了?他那鋪子成天銀錢嘩嘩里往里淌,看著家里為錢都急的火上房了,他不伸把手,他就不怕村里人指他脊梁骨?」周氏和連老爺子商量道,「老2家那小心思,明白兒的,要是繼祖這錢老四給出了,他們也就不折騰了。」

「天天這麼折騰,人有想給咱秀兒說親的,人家也不敢進咱家的門。」周氏說到這,臉上也露出了愁容。

家里的其他一切事,都有連老爺子,再咋樣,周氏也從來沒有發過愁。可是連秀兒的婚事,她卻是上心的。

「家里各個不出錢,讓人一個分家出去的出錢,這話你說的出口,我可說不出口。傳出去了,也不經講究。」連老爺子開口道。

「有啥經講究不經講究的,又不是咱逼他。一會叫老四來,我跟他說。這又不多,就一吊錢,我跟他開口,」周氏就道,「咱這三節的禮啥的咱都不要他的,就讓他出這一吊錢。」

「不是這麼個事。」連老爺子道。

「就這麼地吧,秀兒,去把你四哥叫過來,就說你爹找他。」周氏就對連秀兒道。上次端午節,連守信送東西來,她其實是高興的,畢竟是她親生的,拿捏了這麼多年,連守信還是怕她的。

她發了脾氣,將豬肉撲拉到地上。她並不是嫌棄那豬肉,她只是想讓連守信知道,別以為送點東西他就孝順了。她不能表示滿意,那會讓連守信以為以後送這些就夠了,就對得起她了。

要讓連守信一直覺得對不起她,欠她的情,她的養育之恩,她才能拿捏、控制連守信。

可恨連蔓兒來了,將肉拿走了,還派了她一身不是,然後張氏竟然敢拿著菜刀來嚇唬她。好在連守信之後對她還是該咋樣咋樣,就是張氏幾個心都太狼,以後肯定攔著連守信給她送東西。

先讓連守信出了這一吊錢,以後的事慢慢再說,有一就有二。

………………

西廂房里,听見連秀兒叫連守信去上房,一家人都有些奇怪。

「這就來。」連守信忙答應這,就站起身。

「他爺這是找你過去干啥?」張氏就問。

「我也不知道,有事剛才咋不說那?」連守信也有些迷惑地道。

「爹,要是我爺我女乃要跟你借錢,你可不能答應。」連蔓兒想了想,就直接說道。

「說好了是借,有借有還,也不行?」連守信就道。

果然,連守信是有借錢給上房,幫他們緩和的意思。只是因為看出來連守仁和連守義兩房人的內斗,他不好主動開口。若是連老爺子、周氏開口要借錢,恐怕連守信就是願意的了。

「爹,人一般都啥時候才借錢?」連蔓兒就問。

「家里沒錢,又實在要用錢,沒轍了,要不誰會借錢?跟人伸手,那口可不好開。」連守信道。

「爹,那你說上房就真拿不出一吊錢來了?」連蔓兒又問,「別的不說,我大伯他們還有兩箱子的梯己東西。那天我女乃去開箱子,我在旁邊看見了。都是好衣裳、好料子。我大伯娘肯打開的箱子里都這樣,她不肯開的箱子里,還能比那差了?」

「我女乃搜羅去的那些,當一兩件,啥都夠了。繼祖哥真考了秀才舉人的出來,誰是秀才他爹娘,誰是秀才娘子,我大伯他們死攥著私房一毛不拔,就指望別人,這是想干啥?……當初咱沒分家,我買藥的錢,還是我娘當簪子出的。」

「這錢不能借,借了這一回,以後肯定沒完沒了。」連蔓兒拉住連守信的袖子,不讓他出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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