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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甜姑娘兒

連蔓兒睜開眼楮的時候,天光早就大亮了。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夜里喝了那碗藥的緣故,連蔓兒覺得精神很好,身體也不像昨天那麼無力了。

「蔓兒醒了?」

連蔓兒點點頭,從炕上坐起來。一家人都起來了,她是最晚的一個。

連枝兒就走過來幫著連蔓兒把衣服穿好,又快手快腳地將被褥疊起來,收進了炕梢靠牆的櫃子里去。

「蔓兒你等著,我給你端洗臉水。」連枝兒說著話就出去,一會的功夫,就端了一盆清水進來,又有一小盒子的青鹽。

這家人的衛生習慣還挺好的。連蔓兒心里想著,就刷了牙洗了臉,連枝兒又拿了梳子來,將連蔓兒的辮子解開。

「蔓兒你頭上的傷怕還沒長好,不能沾水,得過些日子才能洗頭。」連枝兒給連蔓兒梳頭,輕手輕腳地,盡量不踫連蔓兒頭上受傷的那一塊,然後又給連蔓兒編了兩條辮子。

「爹和娘那,還有哥和小七都干啥去了?」連蔓兒問連枝兒。

「爹陪著大伯上老金家兌銀子去了,娘在外頭給你熬藥,五郎和小七一早就出去了,也沒說干啥。」連枝兒道。

姐妹兩個正說著話,張氏端著熬好的藥從外面走了進來。

「蔓兒,先把藥喝了,一會好吃飯。」

連蔓兒看著黑呼呼的藥湯,嘴里就覺得發苦,遲疑著不肯接藥碗。

張氏自然看出連蔓兒的心思,不覺心里一酸。她一大早就去上房,想給連蔓兒要一個雞蛋和一點糖,卻被周氏給罵了回來,說她太嬌慣孩子,眼楮里沒老人。

「我都好了,不用吃藥了吧。」連蔓兒小聲道。

「蔓兒,這藥不苦,娘剛嘗過,你這好容易……,忍一忍,一口喝下去就好了。」張氏只能哄連蔓兒。

這藥似乎還真有點效果,要想以後過好日子,也得先將身體養好。連蔓兒這麼想著,就接過了藥碗。

這時,連五郎帶著小七從門外跑了進來。

「蔓兒,給你的甜姑娘兒。」連五郎從捧著的衣襟里倒出一大捧綠色的小果子。

連蔓兒放下藥碗,拿起一枚小果子來看。這甜姑娘兒外面是一層麻紗狀的外皮,已經有些發黃干枯。將這一層外皮撕開來,里面才是飽滿的已經有些發黃的甜姑娘兒果子。她前世很小的時候吃過的,很甜,還可以將里面的漿液挖出來,嚼著玩。

「蔓兒你嘗嘗,可甜了。」連五郎也撕開一個遞給連蔓兒。

連蔓兒將果子揪下來,放進嘴里嚼,然後點了點頭,是甜的。

「二姐你喝了藥,就吃這個,嘴里就不苦了。」小七仰著臉道。

連蔓兒就忍不住笑了笑。張氏、連枝兒、連五郎和小七看著連蔓兒笑了,也都笑了。

連五郎和小七一身的水汽,是一大早出去,給她摘甜姑娘兒,怕她吃藥嫌苦。不過,這甜姑娘兒是野生的?

「這麼多甜姑娘兒,你們從哪弄來的?」不等連蔓兒問,張氏已經先開口問道。

「從二丫家里。」小七嘴快地答道。

「誰給你們摘的,他家大人知道不?」

「娘放心吧,我和小七一早抓了好幾個蛐蛐,跟二丫她哥換來的,二丫她娘也知道。」連五郎道。

張氏這才釋然。

原來不是野生的,連蔓兒心里想著,這姑娘兒果又叫酸漿果,有兩個品種。一種是甜的,青的時候就很甜了。另一種卻是苦的,完全成熟後成了紅色的,就是酸甜酸甜的,很好吃,而且還有藥用價值。對咽喉腫痛特別有效,還能夠治療感冒、痢疾、痛經和婦科炎癥。

「只有甜姑娘兒,沒有苦姑娘兒?」連蔓兒自言自語。

「苦姑娘兒?」小七听見了,忙道,「苦姑娘兒咱們就有,不過秀兒姑姑不讓咱們踫。」

「苦姑娘兒哪有甜姑娘兒甜。要是想吃,也得再過兩天才能吃。蔓兒你要是想吃,哥到時候給你去山里摘,那里有好大一片那。」連五郎道。

原來也有野生的啊,連蔓兒想,藥用的苦姑娘兒沒必要等到完全成熟,或許能采來換點零花錢那。

「到時候多采些,能賣錢。」連蔓兒道。

他們這個地方,甜姑娘兒少見,苦姑娘兒卻很平常。幾乎每家里都有幾顆,人們也很少吃,多是家里的女孩子嚼著玩的。山里那片,是他發現的,根本沒人去采。這個東西也能換錢?連五郎不信,但是為了哄妹妹,也就跟著點頭。

「行,到時候哥都給你摘來。」

「蔓兒快喝藥吧,一會藥該涼了。」張氏道。

連蔓兒這次很听話地端起了藥碗,還沒喝上,就听見上房傳來周氏中氣十足的罵聲。

「……黑心肝、又懶又饞的騷貨,睡到太陽曬了還不知道來干活,想要餓死我們老的……」

張氏忙站起身,就要去上房。

「娘,」連蔓兒趕緊叫住張氏。她知道,連家的幾個兒媳婦是輪班做飯的,昨天是張氏的班,今天不管輪到誰,也不關張氏的事。周氏又是個不講理的,張氏這個時候趕上去,只能討沒意思挨罵,還得替人頂缸。

「肯定是你二伯娘忘了做飯了,娘得過去幫忙。不然這一家子不知道啥時候能吃上飯,你大伯、二伯和你爹,還得去鎮上那。」周氏向連蔓兒道,依舊要出去。

連蔓兒暗自撫額,還真是責任心爆棚,可惜不合時宜。

「娘,我不想吃藥,娘你喂我。」連蔓兒睜大眼楮看著張氏。直接不讓張氏去,肯定不行,只能撒嬌。

果然,張氏看著自家小女兒頭纏著布條,忽閃忽閃的大眼楮期待地看著自己,心就軟了,那邁出去的腿也收回來,干脆坐到炕上,真的端起碗,開始喂連蔓兒吃藥。

「娘,我要一口一口的喝,喝一口,吃一個甜姑娘兒。」連蔓兒故意道。

「行。」張氏再著急去上房,見女兒這樣,也只能耐下心來。

連蔓兒一邊喝著張氏喂到嘴里的藥,一邊吃連枝兒和小七給她剝好的甜姑娘兒。上房里,周氏已經翻著花樣罵了一回,卻沒人回應,最後就沒了聲音。

「四嫂,娘叫你過去。」連秀兒黑著臉進來,撂下一句話,就轉身走了,又去叫趙氏和何氏。

周氏這是要教訓兒媳婦們了,連蔓兒暗自吐了吐舌頭。

再沒了理由阻攔張氏,連蔓兒就跟著張氏一起到上房來。

連老爺子沒在房里,連老太太周氏挺直了腰板坐在炕上,惡狠狠地盯著站在地下的幾個兒媳婦。

「今天該誰做飯了?」周氏問。

何氏用手抹了抹眼角,將一塊眼屎甩到地上,默不作聲。趙氏縮著身子,低著頭,不敢說話。古氏沒來,听說是身子不舒服。

張氏就想開口。

連蔓兒趕忙使勁扯了一下張氏的袖子。周氏能不知道今天該誰做飯,這麼問,明顯就是個陷阱。

張氏低頭看見連蔓兒焦急的眼神,是不要她說話。想著小女兒乖巧、懂事、孝順,不由自主地就閉上了嘴。

大兒媳婦說身子不舒服沒來,二兒媳婦一副無賴的樣子,連平時最老實厚道的張氏都不肯搭腔,周氏心中更加惱怒。

「都啞巴了?問你們話沒听見?」周氏吼道。

連蔓兒只緊緊扯住張氏,不讓她說話。

周氏見依舊沒人答話,只得忍了忍氣,看了幾個兒媳婦一眼,最後指著張氏。

「老四媳婦,你說,今天該誰做飯了?」

這叫什麼,柿子撿軟的捏,還是專挑響鼓槌?

「娘,今天……」張氏忙開口道。

「娘,昨天是咱家做的飯。」連蔓兒忙截住張氏的話茬,「今天該誰了?」

張氏要給女兒撐場面,就應和了一句,「是啊。」

周氏氣的一個倒仰,不過張氏不上鉤,她只能轉向何氏。

「昨天是老四媳婦當班,今天不該輪到你了,你咋這時候才起來,想餓死我和你爹?」

何氏早有準備。

「娘,您也說昨天是老四家當班,今天咋就輪到俺了,俺男人可是排行老2的。」何氏道,「大嫂在鎮上的時候,就不說了,這好不容易回家來,那還不是爹和娘的兒媳婦,不該做飯給爹娘吃。」

「你」周氏指著何氏,這個兒媳婦平時最懶,又有些混不吝,並不把她的話放心上。可是,今天何氏說的話卻也有道理。古氏常年跟著老大在鎮上,很少在她跟前伺候。現在回來了,還不該伺候伺候她。

現在就能說身子不舒服,叫她不來,那以後那?周氏的心一沉,繼而又放松了。就算以後古氏做了官太太,那也是她的兒媳婦。她是老太太,是連家老大的娘。

倒真是應該現在就立起規矩來,免得以後古氏更眼里沒她了。

想到這,周氏打定了主意。

「去把你大嫂叫過來。」周氏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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