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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章 同病相憐

一個站,一個坐,鮮明的對比體現兩人的強弱之勢。

項勇,人如其名,身上或許流淌著五百年前是一家的老祖宗項羽絕世霸王之血液,身高力大不說,還勇猛異常。剛進一中,就和學校里的老茬子打了幾場架,在一中闖出小霸王的名號,渾人一個,連老師一般都不願招惹他。

此刻,他正凝目俯視坐著的李向東,如蒼鷹俯視地上的小雞,又帶有嘲笑作弄的神情。

李向東則感覺脖頸處有種灼熱的刺痛,痛的他幾乎要站起來逃離令他窒息的教室,可他又不敢稍動,甚至連回頭也不可能,在班級同學面前,他最起碼還得保持他殘存的一點可憐的自尊。

可他這點可憐的自尊能保持多久,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全班人被項勇怪異的舉動所吸引,不由地望向兩人,有幾個和項勇關系不錯的男生臉上露出會心的微笑。

好學生和後進生原本就是學校里存在的兩個極端,在他們眼里,李向東不過就是學習好點才被老師喜歡,有甚麼稀罕。

老師眼里的尖子生見到他們如同老鼠見到貓,這讓他們倍有成就感,甚至比考試拿到一百分還讓他們高興。事實上,他們想拿滿分的概率無限趨近于零。

「現在是自習時間,你跑到這來干什麼,快回到座位上去。」

徐若瑄此刻早已將剛才的誓言忘卻,見項勇上課來鬧事,不禁蹙起好看的眉頭。

項勇根本無視徐若瑄的威脅,感覺到李向東在他的目光中不安地扭動身子,才心滿意足地附在李向東的耳邊輕聲說道︰

「小子,玩過貓捉老鼠的游戲嗎?我反正已背上處分,不指望能考上大學。咱們好好玩玩,看看最後哭的是誰?今天放學後,我在學校門口等你,不見不散。」

破罐子破摔,李向東就像是精美的瓷器,他則是那只破瓦罐,兩者踫在一起,後果可想而知。

李向東弱弱地說道︰「你前天要的錢我已經給了,今天我身上沒帶錢。」

說著,他拍拍口袋,表示他真的沒裝錢。

項勇看似很「親熱」地摟著李向東略顯僵硬的脖子,胳膊稍微用力,見他露出痛苦的神色,笑笑,說道︰「沒關系,你這人就屬于欠收拾,只要打一頓就會有錢。前天你不是也一直說沒錢嘛,到最後怎麼拿出十塊錢來?」

他不懷好意地打量著李向東,好像在尋找在哪里下手比較合適。

李向東被他打量的渾身寒毛倒立,他實在不想再經歷被七八個人圍著打的厄運,可他今天身上實在沒帶錢。于是,弱弱地解釋道︰

「昨天那錢是我買復習資料用的,……。」

沒等他說完,項勇便不悅地打斷他。

「像你們這些尖子生,父母每天咋也得給個十來八塊用來買資料。再說,我還想等著接你姐不客氣的招數。少廢話,今後你每天不拿出二十塊錢別想離開學校的大門。」

他的話到後面越來越露骨,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李向東覺得嘴里發苦,讓他每天交二十元錢,還不如直接一刀捅死他。

旁邊的徐若瑄一直關注著身邊的動靜,他倆的話她听的不是很清楚,但李向東痛苦的神色卻被她收留進眼里。

哀其不幸,更怒其不爭!

見到他被人欺負到頭上卻連個屁都不敢放,心里騰起熊熊烈火,寒著臉說道︰「現在是自習時間,不是課間,你們不學不要打擾到其他同學,更不要影響班級紀律。」

項勇抬起頭,沖著徐若瑄露出滿嘴的白牙,笑道︰「我這也是學習,正向他請教數學上的難題。既然徐班頭有意見,好,我不再打攪了。大壯,把兄弟們的家庭作業拿來,李同學答應給咱們做。」

大壯,初聞其名,一定以為他長的高大粗壯,可大壯同學跟「大」「壯」兩字根本不搭界,他又矮又瘦,標準一個麻葉兒。

大壯姓魏,全名魏大壯,也等同于「偽」大壯,人如其名。

听到項勇的的話,大壯立馬屁顛屁顛地從座位上一溜小跑,很是「辛苦」地從七八個同學那收來一沓子作業本,放在李向東的課桌上,嘴里還不迭聲地說道︰「謝謝!實在太感謝李同學伸出的援助之手。」

眼里的笑意卻絕無感謝之意,反倒是無窮盡的嘲諷。

徐若瑄張張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她倒是想看看身邊的窩囊廢如何處理這件事。

豈料,李向東則是很平靜地將作業本打開,開始一本本完成本該別人完成的作業。那動作嫻熟程度,比熟練的車間操作工有過之而無不及。

從小學到初中,他記不清替多少人完成不屬于自己的作業,他也正是用這種方式換取短暫的安寧。

項勇沒想到李向東竟然如此听話,錯愕了一下,隨即滿意地哼了一聲,帶著大壯回到自己的座位。

徐若瑄則是張大嘴,半天說不出話來,她委實有些搞不懂身邊的同桌。這位在開學後學校模底測驗中名列全校前五名內的同學開始在她面前褪去神秘的面紗,她甚至懷疑他是不是男人。

一班的同學來自于全市的各個中學,開學時間不長,大家彼此還不熟。

徐若瑄不是沒見過皮實的男同學,但像李向東這種逆來順受,皮實到幾近窩囊的男生她還是第一次見到,皮實到她欲嘔吐,更想痛罵自己多嘴,這樣的男人即便是扔在大馬路上也不值得她多看一眼。她有種換座位的沖動,跟這種男生坐在一起,實在是她的羞辱。

「窩囊廢」

她暗暗地嘀咕一聲,打開課本開始學習,至于心思是不是在書本上,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接下來的兩堂課很是平靜,同學們也似早已把前面發生的一幕忘卻,少年,原本是個三分鐘熱度的季節,讓他們將這件小事記在心上不比妓女不賣春,嫖客不嫖妓的難度小。

听到放學鈴響,同學們背著書包打打鬧鬧地離開學校,李向東則趴在桌位上看書,直道打掃完衛生的同學走完,他還沒有動身的意思。

「向東,我就猜到你還在教室用功,走,一起回家。」

從外面進來位斜跨著書包,長的又瘦又高的男生,像跟竹竿似的杵在那。

「蚊子,你先走吧,我想再學一會。」李向東抬起頭,看著來人。

蚊子,一種具有刺吸式口器的縴小飛蟲,雌性常以血液作為食物,警惕心非常高,吸食完血液後立刻逃的不見蹤跡,相信很多人對這種小飛蟲深惡痛絕。

如果將這兩個詞用在學生身上,那就是說這人蔫壞,而且壞的令老師頭疼,宏元寶就是這樣一個人。

據說在生他的時候,他母親夢見家里堆滿了元寶,便給他起了這個名。

可他並沒有如父母想的那樣給家里帶來滾滾財運,倒是家長時不時地被老師叫到學校去領他。要麼不按時完成作業,要麼在女生背上涂鴉,而且還是印象派的畫法,遠看近看都像是一坨狗屎。

就這樣一個調皮搗蛋的學生,能考進一中,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奇跡。

從小學到初中,李向東只有三個比較談得來的同學,蚊子就是其中之一,

所謂談得來,倒不是他們的性格相投,而是他們都屬于男生中的弱勢者,經常受人欺負才聚到一起,有同病相憐的味道。

蚊子沒走,反倒坐在他旁邊的凳子上,用帶有憐憫的語氣說道︰「可憐的娃,剛上高中就得罪了小霸王,以後的日子可有的受了。」

李向東翻著白眼,呲牙說道︰「大哥不說二哥,你最近沒被人欺負。」

蚊子眼里閃過一絲痛恨的目光,耷拉著大腦袋說道︰「原本以為考上重點高中可以擺月兌那些壞學生,沒想到來到這還是一樣的黑。我昨天就被人要去五塊錢,還真不是一般的慘。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哎,小霸王今天沒咋你吧?」

李向東心里苦笑,他要不是怕項勇在校門口堵著,何至于現在還不回家。但他還是搖搖頭,這些事跟蚊子說犯不上,還讓他也跟著難受。

蚊子神色明顯輕松些,說道︰「天下烏鴉一般黑,看樣子我們是逃出一個火坑卻又跳入另一個火坑,這種日子啥時候是個頭,難捱啊!」

說實話,小霸王即便欺負李向東,他能否拔刀相助難說,估計不拔刀的可能性居大,最多只能提供精神上的支持。

「我們要想考上大學,眼前再難捱也得捱,這就是生活。」

李向東也只能這樣安慰蚊子,同時也是安慰自己。

蚊子嚎叫著︰「狗日的生活,那些欺負我們的人死後一定下地獄。」

無力反抗,便寄希望于遙遠的詛咒,這是弱者常干的事。

「做你的青天白日夢吧,好了,你先走,我再學一會。」

蚊子點點頭,趿拉著鞋,腳步聲慢慢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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