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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過心起了毀經之念,但望著經書良久卻又難以下手,最後嘆道︰「我能觀得真經,雖說並非是少林寺的本意,但到底是欠下了少林寺莫大的恩情,受人點滴之恩,尚且要涌泉相報,我若為了一己之私而將這四卷經書毀去,不但有忘恩負義之嫌,他日我即使能俯視天下,也會留下難以打開的心結,此心魔萬不可放縱,否則終有一日必會使我喪失心智,我楊過行事雖做不到光明磊落,但也要做到問心無愧!」

他下了決定之後,恍然間似感到自己的靈魂都得到了升華,有種佛經所說的頓悟之後身心俱放光明的感覺,但隨即他又自失地一笑,感到自己太過胡思亂想,將經書妥善放好之後,便熄了燈睡下,這一個月的時間內,他將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陽真經》之上,此時心事已了,頓感困意重重,很快便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楊過如約歸還了覺遠四卷《楞伽經》,然後又前去許虎處,準備向他告別,但許虎住處卻是空無一人,而且看房內木桌上已落有一層淺灰,很明顯是有些日未有人住了,他想了想,便又到了無塵禪師之處。

無塵禪師見他到來,開口說道︰「楊小施主這些日在寺住的可還習慣?」

楊過說道︰「還要多謝禪師的照顧,小在貴寺食宿無憂,諸事無煩,幾乎就想一直長住下去了。」

無塵禪師微微笑道︰「楊小施主若真有此心,老衲倒是可以成全,听聞這一月以來,施主閉門不出,一心研讀佛經,此等勤苦便是我寺弟也是少有能比,施主既是如此心慕佛法,何不順從本心,就此皈依了我佛?」

楊過臉上微微一抽,有些干巴地說道︰「這個……禪師真是說笑了,小根不淨,貪、嗔、痴、慢、疑五毒俱全,哪有什麼資格出家傍佛?到時我定會犯下諸般錯事,成為佛門的敗類,還是不要連累了佛門的聲威為好。」

無嗔禪師說道︰「出家人不打誑語,又豈會與施主說笑?我佛宗旨便是要普度眾生,只要心有佛,這世上人人皆可度得,施主所憂之事卻是多慮了,我門下尚無弟,只要施主願意,入寺之後便可隨我修行,如何?」

楊過見他竟來真的,連忙擺手說道︰「小自由散漫慣了,可是受不得寺的清規戒律,再說小已有師承,未經師門同意,怎能擅自做主?禪師的好意小心領了,實在是抱歉!」

無嗔禪師微微嘆道︰「楊小施主能在短短不到一月時間便通讀十三部佛經,此乃生具慧根之相,與我佛大是有緣,若是能潛心修行,必是我佛門之幸事,奈何施主還未明悟本心,卻是可惜了。」

楊過心道︰「我入寺之後便一直保持低調,沒想到還是高調了一把,我不就是將一些前世的佛偈禪語隨口說說嘛,怎地就成了通讀佛經的明證?那覺遠可不是個大嘴巴之人,我也並未與其他僧人有過交流,看來寺是有人對我進行了調查,從覺遠口得知了我的言語。」

他心一凜,不由擔心自己此行的秘密會不會被人發現,但他轉念一想,覺得無嗔禪師既是將此明說,說明寺對他只是例行調查,並非是起了疑心,便又悄悄松了口氣。

楊過自知慧根之說不過是個假象,心有些發虛,便轉移話題說道︰「小出來已有多日,為免師門長輩擔心,卻是要回去了,今次前來,便是要向禪師辭行,小在貴寺獲益匪淺,在此卻是要多謝了!」說罷便躬身下拜。

無嗔禪師伸手虛扶,說道︰「楊小施主勿須多禮,所學多少全在施主自身的造化,敝寺不過是提供一些方便罷了。」

楊過感到一股輕柔之力拂來,竟是跪拜不下,不由心暗驚,心道︰「這無嗔禪師看起來普普通通,不像是有武功在身,不想竟是深藏不露。」

他就勢起身,又說道︰「我想向許兄也作個道別,但他房無人,不知又轉到了何處?」

無嗔禪師說道︰「他自感身有罪孽,自求面壁思過,以此來洗滌心垢,此時卻是在後山懺悔堂。」

楊過心驚訝,他自從歸還無嗔禪師木牌那日之後,便再未與許虎見面,他滿腦裝的都是《陽真經》,也未曾想到過問許虎之事,竟不知許虎何時去了懺悔堂。

許虎雖與他不過點頭之交,但畢竟相識一場,也不好意思就此不理,便說道︰「小汗顏,竟不知許兄出了此事,我想過去探望一下許兄,不知可是方便?」

無嗔禪師說道︰「依敝寺寺規,弟受懲處之時,卻是不便與他人交談,施主之意,老衲會代為轉達。」

楊過說道︰「既是如此,就有勞禪師了,小不敢再多擾了禪師清修,就此別過了。」

無嗔禪師說道︰「施主請走好,老衲就不相送了。」

楊過忙道︰「不敢。」又施了一禮之後,便退出了房外,然後一路出寺而去。

下了山之後,他回頭望向少林寺的方向,感覺有些似在夢,又怔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緊了緊身上的包裹,大步離去。

楊過想到此去終南山路途遙遠,若是步行,也實在太過緩慢,便徑直到了登封市內,看能否買到馬匹代步。

此時大宋淮水以北的國土,均已淪為蒙古的鐵蹄之下,但蒙古大軍正忙于對付南面的宋庭,北地諸多的已佔領之地卻是無暇管理,這登封市相對來說也算有著幾分氣象。

楊過先是到酒肆飽餐了一頓,然後向人打听了集市的所在,便一邊觀賞街道兩旁擺設的新奇玩意兒,一邊向前走去。

「唏律律」一陣淒厲的馬嘶之聲傳入了楊過的耳,他轉頭一看,見一位獵戶裝扮的年人正手持馬鞭,在一匹瘦馬身上鞭打著。

那瘦馬已是餓得瘦骨嶙峋,拉著一輛滿載貨物的大車,卻是使盡了全力也難以前進得一步。

那獵戶見此生怒,馬鞭更是毫不留情地抽了下來,直抽得那瘦馬不住的哀鳴,不一會兒身上已是布滿了血淋淋的鞭痕。

楊過心不忍,上前便抓住了獵戶的手臂,怒道︰「你沒見這馬已經將要力竭?便是將它抽死又有何用?」

那獵戶見突然冒出一個少年,不由詫異,說道︰「小兄弟,這畜生就是偷懶,不狠狠抽它,它絕不肯賣力干活,我這一車的貨物還要急著交貨,哪能在這里耽擱了?」說著便欲撥開楊過的手,再去抽打馬匹。

楊過牢牢抓住了他的手臂,說道︰「你這馬價錢多少?我買了!」

那獵戶用力之下竟未掙月兌,不由心吃驚,再加上他見楊過不似鄉野少年,倒也不敢等閑視之,說道︰「這馬我正是有用,卻不能賣了。」

楊過直接從包裹取出兩錠銀,說道︰「這里有十兩銀,你若是願意,我現在就買下你的馬。」

此時銀錢極為珍貴,一兩銀便可令一家一月吃飽,這十兩銀可抵得上一年的辛勞了,那獵戶眼楮一亮,忙道︰「成交!」

他生怕楊過反悔,抓了銀便放進了懷,然後也不去管車上的貨物了,直接將馬卸鞍,交到了楊過的手。

楊過得了馬匹,便直接向西而去,那馬似是知道楊過的善意,乖乖地隨他而去。

此後幾日,楊過對那匹瘦馬悉心照料,漸漸使它恢復了體力,然後楊過便加快了速度,騎馬一路曉行夜宿,十日之後才來到了終南山腳下。

騎馬登山卻是不便,況且古墓之也不可能養馬,楊過只好將馬鞍韁繩取了下來,對著這位一路陪伴自己的伙伴說道︰「馬兒啊,現在你自由了,想到哪里去就去哪里吧,不過可不要被他人逮了去,否則一世都要受苦了。」

那匹瘦馬這些日蒙楊過照顧,已健壯了許多,身上去了束縛之後也並未離去,而是用馬首不停地拱著楊過的胳膊,顯得甚是親熱。

楊過用手撫模了一下馬頸上的鬃毛,又拍了拍馬頭,心也是有些難舍,但還是轉過了身,向山上走去。

「」的馬蹄聲響起,楊過轉身一看,那匹馬卻是跟了過來,不由又揮了揮手,說道︰「去吧!去吧!莫要跟過來了!」他直接展開輕功,很快便閃入了林。

那馬匹嘶鳴了一聲,又徘徊了一陣,才轉頭離去。

楊過從林望見,嘆息了一聲,便又向山上而去,山上正有他關心思切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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