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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新昌行寫的稿,大伙隨便看看。)

詭殺

作者︰袖唐

山中暮雨瀟瀟落落,粘在發上不多時便染白了頭。

山道間來往都是附近村民。

林玄在這里開茶館已經有六年多了,茶館坐落在千丈幽谷出口處的斷壁之上,四間木屋,臨窗就能看見下面潺潺溪流。

這里風景極好,但是茶水賣的貴,沒有村民來喝茶,只有走了幾個時辰山路的游人才會坐下休息片刻。

林玄不記得六年前的事情了,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在這里開的茶館,偶爾會有客人夸贊他好氣度,像是讀書人。

林玄的確讀過書,他識得很多字,還會作詩,但他不記得什麼時候讀過書。

他坐在茶館靠窗的位置觀雨,仔細回想從前。這是每日必做之事。

坐了許久,終究無果。

他心想今天不會有客人了。正準備起身關門,便見遠處有三架馬車急急趕來,動作不禁一頓。

馬車到了茶館門口,前面車內走下一個華服中年男人,生的儀表堂堂,器宇不凡,後面的車上卻是下來三名女子,一名是中年婦人,另外是個二八佳人,還有個丫鬟。

丫鬟為婦人撐著油紙傘走在前頭,而那俏麗的姑娘垂著眼簾,一張俏生生的臉欺霜賽雪,跟在婦人身後,沒有撐傘,發絲上沾滿了細白的雨絲,令人心生憐憫。林玄呆了呆,他在這里呆了許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絕美的少女。

這一行一共七人,行在前頭的這四個人,還有三個趕車的小廝。

「店家,來兩壺茶。」中年進屋,撫了撫身上的水珠。

林玄忙收回神,響亮的應了一聲,到隔間去沏茶。

竹簾被山風吹的晃蕩,林玄順著縫隙看了一眼,不料正迎上那小娘子的目光。

兩人皆怔了一下,那小娘子忽而一笑,美眸中波光瀲灩,攝人心魄。

「嘶!」林玄才發現茶水已經滿溢,燙的手指生疼。

慌忙整理了一通,把茶端上去,「客官慢用。」

「店家,依你看這雨還要下到什麼時候?」中年男子問。

「這可說不準,不過看著天黑之前是停不了。」林玄見這些人瞧著和氣,便大著膽子道,「也沒人能模準這山里頭雨,谷里住著龍神呢。」

「哦,當真有神仙?」那中年男子極感興趣的樣子。

林玄平素一個人很寂寞,哪里會放過與人交談的機會,「誰也沒見過龍神,不過谷中有個能治百病的高人,好多人千里迢迢來求醫問藥。咦,客官莫非……」

中年男子笑了笑,並不隱瞞,「前兩年我忽然失去嗅覺,听聞山里有高人,便趕過來瞧瞧。店家這里可有住處?」

林玄沒有多探問旁人病情,只答道,「有倒是有,不過只有兩個房間,客官若是住下,只能委屈各位小哥兒在柴房和馬房里擠擠了。」

「無妨。」中年男子笑著打量他,「小哥兒溫文儒雅,是讀書人吧?」

林玄余光看見少女也在輕笑著打量他,臉色微微一紅,正色回答中年男子,「讀過幾年。」

實際上,他根本不記得究竟讀過幾年。

外面雨越下越大。

晚上這一行人在茶館的客房住下,林玄額外得了賺頭,做起事來更加殷勤賣力,剛剛入夜,他便燒了一大鍋熱水,供幾位客人洗漱。

忙完了這一陣子,他在廊下歇了一會兒,卻看見那個美人換了身衣服,進入中年男人的房間,須臾房里的燈熄了。

林玄有些失落的嘆了口氣,美人定是那位老爺的小妾,有錢人就是好,老婆長得不好,還可以納一堆美艷的妾室,想他今年都二十有七了,連婆娘都沒有討上。

回到房中,林玄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腦子里全是那個姑娘沖他笑,好像在哪里見過一樣。

他自嘲,瞧著眼熟怕是因為人家臉蛋長得好吧!

好不容易眯著,迷糊中听見開門的聲音。

夜半山中極靜,開門的聲音很刺耳,林玄陡然清醒,披了外衣出去問問客官需要點什麼。

林玄走到門口,看見自己的房門閃開一條縫隙,臉色倏然一白,方才他明明是把門拴上的!

外面廊上傳來輕輕的腳步聲。

他僵直身子,一動不動的順著門縫看去。

房子呈凹字形,坐北朝南,林玄的屋子正對那兩間客房。他看見白日里為婦人撐傘的那個丫鬟走到男人的門前,趴在門上听了一會兒,輕輕推開門。

林玄心生疑惑,那客官的門竟然也沒有鎖。

他又栓了房門返回床上,躺了一會兒,忍不住心中好奇,又起身悄悄走到那間屋外蹲身貼著牆壁听聲兒。

隱隱約約听見屋里傳來男女的哼哼聲。

林玄只覺得渾身火熱,這人是一夜御二女啊!

听了一會兒,他連忙回了屋。

躺了大半夜才漸漸平靜下來,心道,那正經的夫人真是可憐。這時候無論怎麼想,都不太能想起來那婦人的面容,只記得她穿了一身醬紅色的褙子。

想來是長得太一般了吧。

林玄胡思亂想著,很快陷入睡夢。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听見女子淒厲的嘶喊聲。

他一個激靈,從床上坐起來,披了衣服沖出去。

天色漆黑,也不知是什麼時辰。

對面的房門依舊緊閉著,仿佛沒有听見那聲叫喊。

山風刺骨,林玄覺得頭皮發緊,實在太詭異了!

站了一會兒,林玄撞著膽子四處看了看,並未發現異樣。

他滿心狐疑的回到屋里,把被子裹緊,束起耳朵听著外面的動靜。

快到天亮時才沉沉睡著。

清晨。

屋外乍然響起的喧鬧聲把林玄吵醒,他正欲起身,發現自己竟然被捆了起來,手腳都麻木了。

他從床上挪下來,跳到門前,看見門從外面被鎖上,而正堂前面吊著一個少女,那女子被撕去了面皮,鮮血如河,浸染鵝黃色的衣裙。

林玄使勁發出嗚嗚聲,可是所有人都處于慌亂之中,沒有人听見他說話。

約莫半個時辰,一批官差趕到。

捕頭挨個問了他們話。

三個小廝是住在後面的拆房里,都說沒听見昨晚有什麼動靜。

胡說!林玄在心里反駁,昨晚那個那個女人叫的如此淒厲,連他都听見了!

捕頭又過去詢問那男子和婦人。

距離太遠,他听不見婦人抽抽噎噎的說了些什麼,卻清楚的听見那中年男人說了投訴的經過,然後又道︰夜里沒有听見聲響,早上一推開門血腥撲鼻,這才發現死了人,于是連忙差小廝報官。

你們被騙了!他說自己沒有嗅覺了!怎麼會血腥撲鼻!

「你們怕是中了邪吧!」那官差草率的下了結論。

林玄懵了。

怎麼是撞邪了呢?怎麼會是撞邪?!他這個大活人還關在這里呢!

林玄使勁用身體撞門,一定是那個男人殺了人!

們被撞的  作響,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林玄心中大喜,撞的更加賣力。

「山下有個寺院,還是請高僧前來為這姑娘超度吧。」捕頭道。

林玄急了,放著人不救,為何要先超度死人?

看著一個官差奔下山去,他用舌頭使勁推掉口中塞的布團。

不多時便有十來個僧人前來。

為首的老和尚披著紅色袈裟,慈眉善目,沖著尸體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林玄終于吐出布團,立刻高聲呼救,「大師救我!」

那法師面色微變,轉頭看向林玄所在的屋子,唱了聲佛號,「本是懵懂之魂,何苦作孽,你好生去吧。」

說罷,令一眾弟子圍坐在房屋周圍開始誦經。

林玄茫然,不是要給那姑娘超度嗎?

悠長的唱經聲響徹山谷,仿佛蕩滌天地之間一切塵埃。

林玄卻忽然發現屋里起了火,他使勁撞門,「大師救我,大師救我!」

法師微微張開眼楮,目中平和而慈悲。

林玄淚流滿面。

經文聲令人心緒平靜,他漸漸接受了事實,這火雖然很大,但並沒有把他燒傷,而自己的身子卻慢慢融化,沒有絲毫痛楚。

原來他早已經死了,他是鬼。

林玄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心中悲痛萬分,難道那個美麗的女子真是被自己所殺?為什麼他不記得了……

火勢熊熊,林玄透過門縫看著眾人。

除了官差和和尚,便是昨日那一行人了。

三個小廝,一對中年夫婦……

不對!還有個丫鬟呢?

不知道為什麼,他看見一個女子的尸首,便立即想到是那個美人死了。

他們剛來的時候明明是七個人,現在只剩下五個了,被殺的卻只有一個女子……

林玄再次看向那尸體,鵝黃色的衣衫被血浸染,頭發披散,沒有面皮,看不清容貌,從衣衫上看,是那丫鬟。

視線朦朧中,看見那中年男人扶著婦人下山。

一群人從僧人背後緩步前行,那婦人走出六七丈的時候微微回首,沖他淺淺一笑。

卻分明是那丫鬟的容貌。

然而這笑容,卻似曾相識。

凶手是她!

林玄想喊,卻發現自己已經沒了軀體。

一剎那,回憶襲來。

雨夜,一個青年急急沖入茶館。

年輕貌美的女掌櫃沖他微微一笑,「書生一個人來尋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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