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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雲和唐寧到家的時候,唐大嫂正坐在門檻上擇菜,看到兩人精神抖擻地進門,想到自己的兒子如果活著的話,今天也可以蹦蹦跳跳的沖到她懷里,她就挖心般的疼,憑什麼別人的兒子可以活蹦亂跳而她的兒子卻要夭折。==

唐寧剛進門就感受到了唐大嫂錐子般的目光,他回頭與她對視,唐大嫂卻迅速低下頭,快速把菜一收,拎著籃子閃進了廚房。

唐寧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他曾經看在唐木匠的份上容忍唐大嫂,是怕兩人不和,如今看來是他太多管閑事了。他犯了個錯誤,他沒有意識到,其實古代女人的地位普遍較低。如果是在現代,唐大嫂跟唐木匠鬧翻是絕對有可能的,可實際上這里是古代,古代的女人靠的還不是丈夫和兒子,如今她兒子沒了,還敢和唐木匠鬧翻麼,只會把唐木匠把得更緊。

唐寧看得出來,唐大嫂是一個十分精明會盤算的,這種人其實並不可怕,因為他可以輕易模到她的心思,無非就是些利益得失。看她剛剛的樣子,看來回趟娘家倒是把理智找回來了,知道收斂是好事,若是還是以前那副呆模樣才麻煩,以前她是鑽了牛角尖,萬一想不開,什麼事都能做出來。而現在她至少知道為自己考慮了,她沒了兒子,賢良名聲也沒了,唐木匠身體又不好,現在和將來都只能靠他們兄弟三個,所以唐大嫂為了自己和妞妞考慮也會安分守己。

雖然唐寧的想法很對,唐大嫂確實是這麼想的,可是他卻沒想到一個間接害死自己兒子的母親,心理絕對不會多健康。

事實上,唐大嫂痛恨自己的同時也更恨唐寧,因為那天她听到落水聲後,其實並沒有在意,以為是水桶掉進井里了,直到好一陣才反應過來的,這些她誰都沒有說,只悶在心里灼燒著她的五髒內附,而唐寧明明也在家,他難道沒有听到落水聲麼,他要是早一點去看看,也許栓子就不會死,不管這種邏輯多麼荒唐,唐大嫂卻固執地這麼認為著,而且她還不說出來。可憐的唐寧那天是真沒听到落水聲,卻平白背了個黑鍋,還沒法申訴。

晚上眾人吃了頓團圓飯,桌上雖然還是很冷清,唐木匠問了幾句唐雲的耳朵,唐雲回說好了還調理了身子,唐木匠听說兒子耳朵好了,臉色總算好了些。==

吃完飯,好些天沒見的三兄弟又聚在了西屋,三人各自說了些近況。說完的間隙,唐寧模索著點了油燈,燈光倏然間照亮了他秀美的臉龐,此刻這張臉卻顯示出一種不符合年齡的沉穩。

唐寧坐在炕上,認真地看著兩個哥哥道︰「大哥、二哥,你們有沒有想過將來要做什麼?」

大哥不假思索道︰「我想做鎮上最好的木匠。」

唐寧抿嘴一笑,道︰「大哥,你已經是鎮上最好的木匠了,難道你不想做大昭最好的木匠麼?」

大哥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想了想道︰「我想做出我心里想的東西,只要別人都喜歡,我是不是最好的木匠都不要緊。」

這話雖然說得顛三倒四,可唐寧听懂了,用現代話來說,大哥他是技術工,全身心熱愛木制工藝品,而他想做藝術家,讓所有人都喜愛他的作品。

唐寧又轉向正在思索的唐雲,「二哥呢?」

唐雲頓了頓道︰「我想做生意,賺很多很錢,讓咱住大房子,天天吃肉,穿綢緞的衣服,喝最好的茶。」

唐寧點點頭說︰「我想讀書做官,讓我們大家都過得好好的。」接著他又道,「那我教大哥二哥識字吧?」

唐木和唐雲一愣,他們從未想過讓唐寧教他們識字,他們總覺得自己是學不好的,也沒必要學,認字是讀書人的事。但不可否認,他們內心深處還是*潢色小說

唐寧繼續勸說︰「大哥你要做最好的木匠,木匠總要刻字雕花的吧?若是大哥懂得怎麼寫怎麼畫,不比照樣子刻來得更好?」

唐寧又轉向唐雲道︰「二哥要做生意,總得要看得懂賬簿契約吧?雖然二哥自己能算賬,可咱們這些都是小錢,等二哥錢多了,總要學著怎麼算大帳吧?」

兩兄弟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點點頭。

從此,三兄弟每天晚上便都圍坐在炕桌邊,湊著一盞油燈,開始教導或者學習的生活。

當然,唐寧教給兩個哥哥的也不全一樣。

他要求唐木多練字,給唐木講作畫的技巧,講得最多的是國畫的線條畫法。比如竹子講究一筆到底,中間決不能顫抖或是畫完會去補兩筆,這樣畫出來的竹子才能剛勁挺直。唐木听了以後若有所悟,平日沒事總愛拿個刀劃兩下,好好一塊木板上滿是刻痕,刻滿一個就換另一個。

而對于唐雲,唐寧卻只要求他能寫就行了,主要還是教他算術,背九九乘法表,慢慢地教他用表格記賬,唐雲腦筋靈活,認字很快,算賬也很快,不管多復雜的加減法都能心算,讓唐寧這個老師非常有成就感。

三兄弟就這麼靜靜地,踏實地過著每一日,他們的日子雖然平凡卻充滿希望,總有一天他們會沖出這片天,擁有屬于自己的天空。

唐寧覺得自己好像一棵樹,雖然還沒長成,卻已經背負這個家的責任,而他要努力長成一棵參天大樹,護住所有他放在心里的人。這樣的責任雖然很重,卻也踏實,讓他真正覺得自己是活著的,活在古代。

這日,唐寧照舊在山頂畫朝陽,畫得差不多時,平日早該到的球球還沒上來,唐寧有些奇怪,今天呂大夫請先生去鎮上喝酒,學堂不上課,可程姐姐是留在家里的,沒道理不派球球來喊他吃飯哪?這會李嬸應該還沒到程家,想到先生家里只有程姐姐和球球,唐寧不淡定了,匆匆收起畫架,往山下趕去。==

$**唐寧趕到程家附近時,就听到球球嗚嗚的聲音,似是被堵住了嘴一般,唐寧心下一沉,丟了東西就往房里跑,果不其然,球球被綁了嘴捆在廚房里。

唐寧轉身向里屋疾跑,邊跑邊喊程姐姐,還是沒有回音,他立刻著急起來,在屋里找了把剪刀剛解開球球,球球就撒開腿,汪汪叫著向唐寧來時的方向跑去,唐寧趕忙追上。

路過畫箱時,唐寧心中一動,回頭從畫箱里扯出兒時用的弓弩,這弓弩他每天都帶著上山,全當防身,偶爾有興致了打幾個麻雀打打牙祭。就這幾秒的功夫,球球已經跑了老遠,唐寧不敢停留,又抓了箭筒,竹箭散了一地也顧不得,卯足了勁往前追去。

球球漸漸跑離了村里上山的大道,向著人煙稀少的山里跑去,唐寧心里越來越沉,只求他還能來得及。

很快,唐寧便看到交叉的樹枝對面影影憧憧的顯出幾個穿灰衣的人影,他立刻認出那是壞蛋家的家丁。

球球此時已經沖刺著撲向其中一人,唐寧緊隨其後,給了另一人一腳,接著他就看到程姐姐被兩人制住,她還在不停掙扎,臉色已經灰白,快要喘不過氣的樣子。看到唐寧找過來,她張大口想要說話,也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臉上痛苦表情更甚,最終還是暈了過去。

唐寧看到程姐姐這樣,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撲上去邊扯邊吼道︰「快放下她,你們想要勒死她嗎?」

那兩人自然不會听他的,畢竟是兩個成年人,而唐寧才十歲,力氣自然比不過,後面還有人甩開球球過來拽他,唐寧眼都紅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小弓弩抵著一個人胸膛就扣了扳機,那人慘叫一聲,胸口立刻見了血。==

場中的人立刻被他這一下子震住了,趕忙松了手。這時,一個無比難听的公鴨嗓尖叫著吼道︰「殺人啦!唐寧你居然敢殺人!」

唐寧仿佛沒听到似的,只讓程姐姐平躺著,從她隨身的香囊中找出一粒小藥丸喂進她嘴里,呂大夫曾說過,就算咽不進去,含著也行。

唐寧看程姐姐呼吸還算有力,總算松了口氣,他把正在死咬著一人小腿的球球喚過來,示意它不要出聲,守在程姐姐旁邊。自己則站起身看向圍著中箭那人的一干人。

總共五人,四人穿著張德春家的家丁服,中間一人看著十來歲的樣子,身材微瘦,個子挺高,穿著藍色綢緞直裰,看樣子是個書生,長得白白淨淨,人模狗樣的。

唐寧暗忖,難道是張德春家的親戚,看到程姐姐美色想強搶民女?他看著那書生,皺眉喝到︰「你是何人?居然敢搶程秀才家的閨女。」

那書生哈哈大笑,那聲音公鴨听了都自愧不如,他嘎嘎叫著道︰「怎麼,幾年不見不認得本公子啦,本公子什麼身份,搶他程秀才一個閨女,他還敢放屁不成?」

唐寧仔細看那書生眉目,倏然瞪大眼,「壞蛋?」

壞蛋不悅回道︰「誰要是再喊我壞蛋我廢了誰,我大名叫張友才。」

知道了敵人身份,唐寧心里有了點底。壞蛋三年前被他大伯接到了江南讀書,說是那里文風濃厚,書院也好,看來壞蛋這三年沒白過,至少一身肥肉是給整沒了。畢竟三年沒見,壞蛋到底有沒有長進,又長進了多少,唐寧模不準,不過不管怎樣變,茅坑里的石頭離了茅坑也不會變成金子。

雖然唐寧非常想立刻結果了他,不過他還是使勁忍住,事關程姐姐名節,鬧大了絕沒有好處,他想了想,道︰「原來是張公子啊,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沒想到張公子如今這般風度翩翩,看樣子張公子是學有所成,衣錦還鄉了。==」

張友才听到昔日看不起自己的對手如此捧場,臉上頓時眉色飛舞,扯著公鴨嗓把自己夸了一遍,又把他在江南的豐功偉績講了一遍。無非就是和一些狐朋狗友、斯文敗類干些欺男霸女,眠花宿柳之類的事。

唐寧忍受著那破鑼嗓子的摧殘,耐心听著,根據張友才所說,他應該是從一個沒文化的,偶爾做些小壞事的小壞蛋,變成了一個有文化的,隨時做有計劃有組織大案的大流氓。雖然張友才比以前壞了十倍不止,不過他總算是有了些追求,懂得些底線,至少時時以讀書人自居。

于是,唐寧試探問道︰「既然張公子如今讀書有成,自該知道尊師重教的規矩,程先生好歹也教了你幾年書,你怎麼能欺負他的女兒呢?」

張友才听到唐寧這麼問,臉立刻放了下來,「他也好意思說是我老師,有哪個老師讓學生抄女戒的?我跟著他學了三年,屁都沒學出一個。」

唐寧恍然,他都把那件事給忘了,原來張友才終于知道他抄的是女戒了。

「那也是你活該,誰讓你欺負他閨女,他閨女身子弱,最是禁不得嚇,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他必然不會放過你。不管怎樣,程先生好歹也是你的啟蒙恩師,要是讓別人知道你如今居然敢毀她女兒名節,你想考功名門都沒有。」

誰承想,張友才听了這話反而哈哈大笑︰「你說呀,你告訴人家我欺負了他閨女啊,看到最後是誰吃虧?你以為我還是幾年之前的我?他程秀才不過是鄉里一個窮秀才,還敢得罪我大伯不成?別說我今天只把他閨女抓來親香親香,就是搶回家當小妾,他能把我怎麼樣?」

唐寧眼中噴火,只想把眼前這囂張的小人碎尸萬段,可是他不能。眼前的人今非昔比,幾年之前他還只懂說些威脅的話,還能被他嚇住,如今他見了世面,說的話句句說到點子上,非常不好搞。敵眾我寡,說又說不通,打又打不過,唐寧發現他還真拿他沒轍,難道程姐姐的委屈就白受了不成,毀人名節比殺人還可惡。

封建社會的等級制度再次壓得唐寧動彈不得,然而他還是倔強道︰「壞蛋你個小人,只會欺負弱小,這事本與程姐姐無關,有本事你跟先生叫板啊。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今日我把你的命留在這,看你大伯能不能飛過來救你!」

說著他便舉起暗中上好箭弓弩,對準張友才,眼里寒芒大放。

有前車之鑒,張友才被嚇住了,面對森冷的箭頭一動不動,他的奴才看情形不對,連忙撲過來阻止唐寧,可惜沒有唐寧手指快,竹箭一聲輕響便向著張友才鼻尖射去。

張友才是真的嚇破了膽,幾年前被唐寧搞到窒息的感覺仿佛又回到了身上,他真沒想到唐寧敢如此不要命,眼看竹箭就要到眼前,他想求饒都沒有時間,只來得及閉眼等死。

過了不知多久,又一聲慘叫在他面前響起,他剛睜眼,就看到他的下人撲倒在地,後背插著一根竹箭,正慢慢滲出一圈圈血水。張友才一**坐到地上,褲子濕了一片。

唐寧取出竹筒里最後一根竹箭放好,其實唐寧根本沒打算要張友才的命,也要不了,他的小弓弩打麻雀還行,殺人是射不進心髒的。他本來只想擦過他的耳朵,恐嚇一番,沒想到被一個僕人擋住。這樣也好,動不得他張友才,動幾個奴才還是能的,張家再怎麼也不會為了幾個奴才毀了張友才名聲,畢竟程姐姐是秀才的女兒,秀才可不是庶民。

唐寧再次舉起弓弩,冷冷看著張友才,張友才不知哪來的力氣,爬起來就跑,唐寧看著他的背影,松了口氣,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還是先把他趕走,帶程姐姐回去看病要緊,拖的時間越長對程姐姐越不利。

然而,變故卻在這一瞬間發生了。

一個小小的黃色的影子,不聲不響地從後面竄出,如離弦的箭一般射向張友才,最後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膝蓋彎。

張友才的慘叫和唐寧的喝止聲同時響起,張友才僅剩的兩個下人呆住,主子出了事,自己完了,于是他們不顧一切撲向球球,拳打腳踢硬要把它扯開,唐寧跟著撲上來拽開了球球。

張友才嚎叫連連,「唐寧,狗畜生,我跟你沒完,老子一定不會放過你們!」

話還沒說完便被剩下的兩個奴才扛著像張家奔去,根據農村經驗,被狗咬了可拖不起,要及時治療。

唐寧看著張友才離去,知道事情大發了。球球還蹭著他的腿,和平常一樣和主人撒嬌討賞,他看著球球被打的慘兮兮的模樣,不想責怪,畢竟球球也只是照著本性行事而已,他只得嘆口氣,無奈地揉揉球球的腦袋︰「姑娘,你闖大禍了,知不知道?」

「寧弟,現在該如何是好?」一個微弱的聲音自他身後響起。

唐寧回頭,原來程姐姐已經不知什麼時候醒過來了,她臉色還是慘白,剛剛那句話仿佛用盡了她的力氣,現在也只能靠在樹上擔憂地看著唐寧。

唐寧勉強扯扯嘴角,上前安慰道︰「沒事,總會有辦法的。姐姐你感覺如何,千萬不要激動,身子要緊。」

「我還好,沒什麼大礙,李嬸快要來了,我們還是趕緊回去吧。」

「好,我背你,要是難受了你就說,千萬不要忍著。」

唐寧背著程姐姐走了兩步,感覺到球球還跟在後面,他咬咬牙,轉身呵斥它,「你快離開,躲到山里去,離得越遠越好,千萬不要出來,乖,過兩年再出來。」

球球听懂了唐寧的話,哀哀地看著他,一動不動,只看著他。

唐寧又走了兩步,球球還是跟著,他頓住,狠狠心,突然轉回去,輕輕踹了它一腳,「快走!」

球球被踢得退了兩步,終于忍不住,嗚嗚了兩聲,眼中滿是的不舍和哀傷,它不明白為什麼主人要趕它走,它又試探著向前,看到主人跺腳,終于慢慢地,一步一回頭地向山上走去。

唐寧和程姐姐就這麼靜靜的看著那個瘦骨伶仃的背影消失在樹林中,唐寧深深嘆了口氣,轉身往回走,忽然感覺頸間一片濡濕,他把程姐姐往上挪了挪,對著她也仿佛是對著自己堅定道︰「我們還能再看到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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