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漣淵丟在方諾懷里的是一只小小的墨玉瓶,瓶頸很細,顯得特別柔美。若是瓶子還有選美的話,那這只墨玉瓶絕對可以從形態、材質中奪得冠軍。

方諾握著瓶子微微搖晃,能夠感覺里面有什麼液體。只是當她拔開瓶口的木塞時,那股腥甜的味道讓方諾一愣,隨即瓶子差點月兌手扔了出去。

如果方諾沒有聞錯的話,那瓶子里裝的應該是血!而她沒有猜錯的話,那應該是漣淵的血!

漣淵給她這一瓶血干嘛?讓她保命?還是讓她救人?

可就算方諾再如何的擔心烈焰的傷勢、鐸鈳的情況,她肯定不會拿漣淵的血去給別人喝的。

小手顫抖的重新將瓶塞蓋好,因為知道那是漣淵的一番心意,方諾又忍不住使勁兒的按了按塞子,生怕一不小心塞子滑月兌了,里面的寶血灑出來,那就白白的糟蹋了。

現在方諾左右兩只手各有兩物,左手是一只墨玉瓶,通體黝黑,墨色暈染中透著沉穩;而右手則是那支白玉古釵,溫潤瑩白,帶著靈秀與質樸,可那一點艷紅偏偏又平添了一抹艷色。

偏偏的,這兩物又都是與血有關的。一瓶是盛著漣漪的血,一支是浸著只有一面之緣的師父特納的心頭之血;而漣漪的話也總是在方諾的耳邊縈繞著「瓔珞入心,除非有靈性的心血置換。」

「師父,你會不會怪我自作主張?」方諾緊緊的握緊了手里的玉釵,盯著那滴在釵頭越發紅艷的血色喃喃自語著︰「可是,這畢竟是一條人命啊,如果我不救他,他生還有什麼意義?不過就是一只盛著寶血的器皿而已。」

「師父,竹依族現在總還算是安全的。若是我能出去,定然盡全力保衛你的族人不受傷害;而我若是出不去,這靈血也不會白白的浪費了。」想到這里,方諾已經打定了主意。

心稍稍一安,方諾感覺困頓再次襲來,後背的疼痛轉為火燒火燎似的,方諾知道那是骨損傷的癥狀,估計是骨裂、但沒有骨折那麼嚴重,這樣的疼痛估計還要持續幾天。

勉強挪著身子躺回去,方諾側著身一動也不敢動了。脊椎骨沒有斷,不是高位截癱就是萬幸了,現在疼點倒也算是一個安慰。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漣漪干什麼去了,但惦記一個人或是一件事的時候也會消耗精力。開始的時候方諾還使勁兒撐著,怕漣漪回來自己不知道,但睡意幾乎是一瞬間就把她的意識奪走了。

直到唇上有溫熱的感覺傳來,方諾才恢復一點點的意識,覺得肚子熱乎乎的,嘴里還有些發苦,應該是剛才被喂過藥了。輕輕的「嗯」了一聲,就听到漣漪的聲音響在耳畔︰「醒醒,時候到了。」

時候到了?什麼時候到了?方諾這才慵懶、惺忪的睜開眼楮,就看到眼前的屋子亮了一些,那是有微弱的月光透進來,是漣漪開了窗子?

「你說什麼時候?」方諾覺得自己是睡迷糊了,或許漣漪說的是開飯的時候到了?又或是應該起來洗洗再睡?

「今晚是滿月,黑水族有重要的祭祀。」漣漪說完,指著窗口,方諾順著他的手指方向看過去,果然見到半掩的窗外是一輪滿月。

腦中頓時澄明一片︰「你讓我趁現在逃走?」

「噓……」漣漪忙對她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指了指門口又指了指窗外︰「你只能從窗口出去,若是能自行下山,山下的紫竹林里有一棵竹子上我刻了記號,你在那里找一張總壇的地圖,按圖的標示就能出去了。」

「呃……」方諾覺得這件事情還真是麻煩,干嘛要自己下山,還得找什麼竹林和地圖?漣漪直接交給自己不就好了?

「地圖是我一年前放在那里的,不是專為你準備的。」漣漪一笑,已經看出了方諾的疑問。

「你不和我一起走嗎?」

「我們不能一路,只能分開而行。」漣漪搖搖頭,笑容里帶著些許的無奈。

方諾這才想到,那些什麼蠱蟲、青蚨蟲都是很玄乎的東西,比警犬還靈呢,要找到漣漪也不是難事。只不過……

「你這樣把我放了,你又會怎麼樣?」方諾不想牽連別人,尤其是漣漪,這個「或許」和她有些血緣關系的人。

「不會怎樣,逃了幾次了,還不是一樣活著。不過我們分開兩邊,誰能逃掉就不一定了。」

「你那不是逃,你那是幫我分散注意力。」方諾一撇嘴,從懷里模出那支白玉釵來,塞到了漣漪的手里︰「這支釵頭上的血是一位藥聖的心頭靈血,你用它解除身上的瓔珞蠱毒吧。」

「你怎麼會有這個!」漣漪捏著那支釵一陣陣的發愣。

「別問那麼多了,你用就是了。不過那釵是我的,若是能保存完好,將來有機會再還給我吧。」方諾說完起身穿鞋,動作一快就扯動了背上的傷口,疼的方諾使勁兒的抽了一口氣。

「諾?」漣漪這樣一叫,方諾一時間沒有明白這是叫自己呢?好一會兒才抬頭看著他,問道︰「有事?」

「你背上的傷還疼?」漣漪明顯的吃驚都寫在臉上。

「當然疼。」方諾才回答完就立刻明白漣漪的驚訝從何而來了,模模身邊的荷包,方諾的表情有些扭曲,聲音顫抖著問漣漪︰「那墨玉瓶里的血是……」

「給你療傷的呀!難道你沒有用?」

「我才沒有那種變態嗜好。」方諾吞了下口水,想到漣漪丟個瓶子給自己,里面裝著他的血,原來是讓自己喝了療傷的,太驚悚了吧。打死她,也不會喝人血的好吧。

「那你現在能走嗎?」漣漪的臉上開始現出焦急來。他算計好了時間,有阿普配制的傷藥,而且認為配合自己的血足夠方諾恢復正常體質。可現在她沒用那瓶血來療傷,阿普的傷藥就算再神奇,也未必就能讓她平安上路吧。

「能,肯定能。」方諾站起身來,雖然搖晃了兩下,可總算沒有摔倒。後背的傷說不疼是假的,但是睡了兩次之後,畢竟還是恢復了不少的。加上現在逃跑的動力十足,怎麼都能支撐自己跑下山就是了。

雖然是滿臉的擔憂,但漣漪還是看著方諾蹭到了窗邊。然後就看著她雖然縴瘦、嬌小,但仍然笨拙的大熊貓一樣的動作爬上了窗台……

「我的媽呀,這窗外是懸崖!」方諾上了窗台推開窗往外一看才倒吸了一口冷氣。窗台外面是黑漆漆、深不見底的一個峭壁,只在最靠近牆壁這邊有條一尺多寬的平台。

因為有月光照著,那小平台清冷、孤寂的向下延伸,直到腳下峭壁不知道多深的地方,但是不是突然一處絕壁也很難說,這樣的一個地方,讓方諾怎麼下去?

額頭不自覺的有些汗水冒了出來,方諾干脆趴伏在窗台上,對後面的路完全沒有了信心。

「不是懸崖,那條路可以通到下面的。」漣漪也來到窗邊,看了一眼毫無形象的抱緊窗台一動不動的方諾,耐著性子問她︰「是不是不行?」

「不行,我背疼?疼的厲害。」方諾狠狠的搖頭,然後瑟瑟縮縮的又往回挪。她又不傻,也不瘋魔,憑什麼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啊。而且和漣漪待在這里怎麼啦?不是也挺好的嗎?何必偏要逃跑呢。

而且烈焰知道自己被蠱花抓走了,一定會來救自己的,自己從後山跑了,他從前面進來不是又錯過了?不能跑了,還是在這里乖乖的等待救援吧。

「還疼?」漣漪的眉頭微微蹙起,美的如天上的皓月一般清澈。但他似乎完全忽略了方諾臉上的慫樣,只是以為方諾真的是因為背疼才不敢走的。

他又看了一眼掛在中天上的明月,祭祀已經開始了,時間再遲恐怕就來不及了。

這時,完全放棄了逃走的念頭的方諾已經挪回屋里,漣漪雙手抓住了她的肩膀,迫使她抬起頭來,對著自己︰「諾,只能這樣了。」

「什麼?」方諾對上漣漪灰色的雙眸,就見到他眼底的那一抹晶亮,閃的方諾心頭一慌,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看到漣漪那張絕美的臉蛋靠近過來。

他的唇就好像是月色中柔美的郁金香,半開半合,透著溫香,輕軟如柔羽一般的敷在了方諾的唇瓣上。

「你……」方諾本能的想往後躲開,卻不料漣漪的手臂已經橫在她的脖子上,雙手將她帶進懷里,加深了這個吻的同時,一股子血腥的味道涌進了口唇。

漣漪咬破了自己的舌尖,讓血直接流進了方諾的口中,怕她不肯喝下去,又用力的在她的唇上一咬,兩人的血融合在一起,方諾就算是不喝下去,那血的效用也可以直接傳到她身上了。

「咳咳」方諾終于一把推開漣漪,一邊按著喉嚨咳嗽著,一邊狠狠的瞪他。同時心里萬般的懊惱︰自己這是怎麼了,招惹了那路神仙啊,竟是一朵朵的桃花逼過來。

先是鐸鈳壓唇哺酒,現在又是漣漪堵口喂血,怎麼最近喝進去的都是些重口味的東西呢。

可就在方諾咬牙發狠的功夫,就感覺渾身都散發出一股暖意來。那股子溫暖從肚子到四肢,再沿著筋脈蔓延起來。就連後背剛才因為猛力推開漣漪而扯疼的傷口,現在都是被那股暖流溫的舒舒服服的。

「這就是……你血的作用?」方諾驚訝的看看自己的手,能夠感覺到麻酥酥的溫熱;又用指尖模了模唇瓣,那是剛剛漣漪咬破的,可是現在竟然神奇的好轉了,這麼短的時間,五分多鐘而已,唇上的傷口愈合了!

「你的愈合能力比我想象中的更好。」漣漪也訝異的盯著方諾飛速愈合如初的唇瓣,那粉女敕瑩澤的顏色和她口唇間的馨香,就仿佛已經刻在了自己心里一般。

凝神盯著方諾看了一會兒,見方諾的臉色轉為粉紅,額角還滲出細細的汗珠,就知道自己的血和她的相融,同時已經達到了最好的效果。

血脈相融!漣漪被這個答案嚇了一跳,瞳眸一縮,心頭一陣的絞痛。

方諾見漣漪突然別過臉去,以為他是不是失血過多。畢竟他也是為了自己的傷,剛剛的在意化成了擔心,轉到他身前湊著小臉過去看他,同時嘻嘻一笑︰「我好了,謝謝你。」

那輕松的口氣,嬉笑的模樣,可愛中透著清純,讓漣漪對上那一雙清澈的眼楮時,不自覺的嘆了口氣。修長縴瘦的大手伸出來,撫上了方諾柔柔的發絲,「諾,要記住我。」

「啊?」方諾感覺漣漪的手像是模小貓似的在自己的頭頂模索了兩下,而他的話又是那麼的奇怪,還沒有明白是什麼原因,就感覺身子一輕,已經被漣漪抱了起來。

漣漪那麼瘦,之前要把方諾從床上扶起來都費了好半天的力氣,現在突然一手橫過方諾的脖子,一只手托著她的腿彎將她橫抱起來,顯然吃力不小。

但漣漪沒有放手,反而一彎腰將方諾從窗口送了出去。借著窗台的力量停了一會兒,又躬身往前送。

「你該不是……」方諾嚇了一跳,心想他這架勢怎麼好像要將自己從窗戶扔出去呢?可話才問了一半,漣漪就已經松開了手。

明明窗台下還有一尺多寬的距離可以落腳,可現在漣漪伸長手臂直接將方諾送到窗外,再松手時一條小角度的拋物線讓方諾險險的錯過了那一處平台,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身子和那唯一可以落腳的平台擦肩而過。

「啊!」方諾的叫聲在夜空中回響。

「諾,要記住我。」漣漪默默的又說一遍,這才猛的關緊了窗子。

「漣漪,你這個蛇精病。」方諾恨恨的吼著,身子卻仍然不住的下落。四肢胡亂的抓撓著,可除了下墜時產生的氣流根本就沒有什麼可以抓的。

抬頭只見那天上的一輪明月照著自己,可身邊卻是越來越黑,仿佛自己摔下的是一個無底的深淵。

說來也怪,明明是飛速下墜的過程,可方諾感覺好像慢動作一樣。落在空中看著自己的滿頭黑發垂直向上,裙擺也飄成漂亮的傘形,突然感覺這倒是一個優美的過程。

正考慮是不是摔成肉醬以前可以試著做個空中轉體720度或是後空翻,方諾就感覺身下被什麼東西托了一下,使得下墜的速度緩了一點。

但那股托力太細微了,方諾想著是不是自己把一條類似于絲線之類的東西壓斷了,就感覺腰部又是一次細小的托力傳來。隨即小腿和肩膀都有同樣的力道托了方諾一下,雖然最後還是斷開了,但方諾隨著下墜的身體一起下沉的心思終于復蘇了。

「難道這下面有什麼東西?」方諾這才明白,漣漪不會無緣無故的把自己扔出窗外就是了,否則也不需要費力的給自己喂血,治好了再摔死,他就真是有蛇精病了。

那股細微的托力第三次傳來,方諾終于明確的感覺到,那像是一張細絲結成的網。而因為前兩次的阻力明顯緩解了下墜的力道,所以這次雖然那張細網斷了一點,但最後還是托住了方諾。

隨著絲網輕輕的彈了兩下,方諾終于停在半空中,抬頭是陡峭的絕壁,低頭是黝黑的谷底,不知道下面還有多高,但總算是現在不用死了。

「呼,好險。」方諾拍拍胸口,可身下的絲網因為她的動作又顫了顫,方諾只得收手,僵在那里一動都不敢動了。

說來奇怪,若是一直那麼往下掉,方諾索性閉眼等死的決心。可是現在絕處逢生了,她真怕托著自己的是最後的一道絲網,萬一這一條網都破了,晚死半刻卻要經歷一次由死到生,再到絕望的死去的過程,那就太糟糕了。

所以現在方諾連呼吸都是盡量抑制著,慢慢的轉頭向左右看看,希望能找到一個相對穩定的支撐點。可她掉落下來的位置太霸氣了,四處不靠邊,最近的一處石壁距離她也有兩米多的距離,如果要爬過去也就是兩步,可方諾不敢保證這絲網會不會破呀,她真心不敢冒險。

叫救命?漣漪會下來救自己的話就不會用這麼冒險的方式把自己扔下來了。而這里畢竟還是黑水族的地盤,如果把其他人叫過來,那之前的一切都白費了。

想到這里,方諾索性放棄了呼救,放棄了掙扎,放松身體往絲網上一躺,一副賭氣的樣子。反正都這樣了,先歇歇,再定定神,等天亮一點,她看清下面還有沒有多幾層的絲網再折騰不遲啊。

可方諾現在安心了,打算先等天亮再說,偏偏老天爺都不讓她安生。先是刮起一陣斜風,吹的她的身子在那薄而細的絲網上不住的搖晃。好不容易才止住蕩秋千似的身形,方諾就听到一聲清亮高亢的叫聲傳來。

說實話,方諾乍一听那叫聲還覺得熟悉,可當她順著那叫聲抬頭看過去的時候,心里就是一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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