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漣淵仍然好像慢動作一樣,手都細白的手簡直是一寸一寸的在移動,但那張一直隱在黑暗中的臉、還是隨著帽子拉高一點點暴露出來。當方諾看清漣淵真正的樣子時,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氣。

美嗎?不是,因為那一張臉雖然有著最精致的眉眼,卻跳月兌了完全意義上的美,顯得太過虛幻。

丑?這樣的五官如果是丑,那世上旁人真心都是妖魔一般的丑怪了。

但漣淵展露在方諾面前的樣子真的不是美或丑以來形容的。如妖似魅,攝人心魄也不過如此。

偏偏的,一張如此精致如畫的臉上卻是一雙灰瞳。仔細看,那瞳仁深處還有一抹幽藍,那是一雙灰藍色的眼楮,乍一看了無生氣,卻奪人心神。

若是灰瞳就使人驚嘆了,那麼滿頭的銀絲卻更平添了一抹妖異。

原本就白的近乎透明的皮膚,偏偏又長了滿頭欺霜賽雪銀絲。銀絲在頭上松松一挽,用一只墨玉簪別住,黑的、白的極度的分明,卻又因為那一抹瞳仁的幽藍透出些許的神采。

方諾驚嘆世間竟然有如此神奇的一個美人,美的不似真實,美到了如妖似魔的地步。她穿越來之前見過藍眼的歐洲人,見過黑膚的非洲人,還有紅的、金的,總之這世界其實無奇不有,人種也有很多。

但偏偏的,面前這個是個異類,絕對讓你一瞬都不想錯過的看過去,卻每看一眼都壓不住心底的那份驚艷。

「你……你讓我治你的眼楮,還是頭?」方諾看了良久之後才猛然回神,似乎也明白了漣淵的用意。

是啊,這個樣子雖然美,但在古代卻真的難以被接受。要麼就是被人頂禮膜拜,要麼就是被罵成妖魔,但結局終究不會是多麼好就對了。

「能治?」漣淵的疑問倒是讓方諾也模不著頭腦了。茫然的搖了搖頭,方諾在心里搜羅了自己所知的所有法子,也不知道白化病還有什麼辦法以治。

如果連他自己都懷疑能不能治,為什麼又急著去找師父,而後又來找自己?

「你究竟為了什麼?」方諾照實問著。她不是古人,想不來宮斗的戲碼,就連這些看似暗謎似的話題都猜不透,一切都還是直白點好。

「我不能見光,打從出生的二十幾年只悶在暗室,也算是悠然自得。偏偏最近出了些事故,讓我不得不站在眾人面前。偏偏我體質如此,難道要旁人與我說話的時候也走入暗室,要所有人都見不得光嗎?」

漣淵說的輕松,隱約在字里行間透著些無奈和自嘲。如果不是真切的站在他面前,看著他那麼平靜的一張臉,方諾甚至覺得那聲音里滿是哀怨。

「是不是只要找到一個以讓你與旁人一樣能站在陽光下的法子就以了?」方諾覺得這倒是簡單些。而且她之前也有想到過他是怕光的,心里反復推敲著幾個方子,覺得還有辦法行。

「算是吧。」漣淵抬眼看了看方諾,兩人之間的距離其實很近,但因為周圍過于的黑了,所以讓方諾感覺和他之間總是蒙著一層黑紗相仿。

「那你還有什麼別的要求嗎?你照實說出來,我好試著幫你。但我學識真的有限,不一定全能達到你的要求。」

「要求不敢。」漣淵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的喜色。但沒有立刻提出自己的要求,反而站起身來,向窗口走去。

方諾好奇他要做什麼,卻現他終于在行動上不再好像慢動作回放一樣,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快步來到了窗邊,一伸手就撕開一條蒙在窗上的黑紙。

「刺啦」一聲響,隨即就是一縷陽光從那窗縫里透了進來。

方諾清楚的看到站在窗邊的漣淵顫了一下,但沒有停手,又撕開兩條縫窗的黑紙。

光線雖然還沒有灑滿一室,但這樣黑暗的環境待的久了,讓這些許的光線都覺得通亮。方諾稍稍用手掩了掩光線,努力的調整好視線。

再看過去時,這一扇窗上糊著的黑紙已經盡數被撕掉了。而站在窗前的漣淵身子也搖晃了一下,不得不伸手扶住了窗台。

他是太虛弱?還是別的什麼?沒有道理撕破幾張紙就要喘成這樣吧。

方諾正想著,漣淵一只手按住窗台,一只手去掀窗子。手顫抖的很厲害,以至于窗欞都出「硌噠」的一聲顫響,但那一縷明媚的陽光隨著窗格掀起跳躍進來。

光線落在漣淵的黑衣上,方諾才看清他衣服上竟然繡著黑色的暗紋,顯得極其的華麗。

漣淵回頭看了方諾一眼。那眼神里有決然,有果斷,有些哀傷又帶著些絕望時才有的狠戾。方諾正驚訝于他為何要這樣的看著自己,卻見他把自己雪白的手伸向了窗下透進來的陽光。

頃刻間,方諾就看到驚人的一幕,漣淵的手背在被陽光照到的瞬間就升起一股淡淡的白煙,仿佛是被點燃了一般;隨即就看到他咬牙隱忍的同時,手背的皮膚殘紅一片變成了焦黃狀。

「快停下。」方諾嚇的夠嗆,顧不得是不是還四肢無力,幾乎是飛身撲過去將漣淵伸在陽光下的手拉開,同時用力的關上了窗子。

陽光被遮住了,方諾能夠真切的聞到一股怪異的焦香。再看單手撐著窗台卻搖搖晃晃的漣淵,他額上已經滿是豆大的冷汗,牙關緊咬著還在輕輕顫抖,顯然是疼的極為厲害。

「陽光就會把你灼傷?」方諾忙拉起漣淵的手看過去,真的已經是燒焦了一般。而且他的手太瘦了,那層被燒灼的雪白皮膚緊貼在骨頭上,看起來有些怖。

「豈止是灼傷。」漣淵的聲音越的沙啞,又搖晃了一下,身子靠在牆壁上,卻還是慢慢的下滑,最後軟綿綿的跌坐在地,竟然瞬間就好像是一個失去了生命力的布偶。

「漣淵!漣淵?你別嚇我。」方諾真心給嚇了一跳,趕緊蹲下去模他的鼻子,好在鼻息尚存,非常的微弱。想要給他診脈,方諾的手指一搭上他的皮膚,就感覺火燙的,他竟然高燒了。

那一刻,方諾很是手足無措,心都揪在一起。她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會這樣擔心他,但眼前總是浮現剛剛他把手伸向陽光之前,對自己回眸的那一望。

現在方諾才懂了,他那麼絕望的眼神是為了什麼。原來不單單只是長相異類,不能見光這麼簡單。簡直就是一件精美絕倫的雪雕,只要有多一點點的陽光,也會將他完全的殺死。

方諾大口的呼吸,讓自己鎮定下來。然後努力的把漣淵從地上扶起來。他太瘦,所以並沒有費多大的勁兒,方諾就將他就近安置在原本自己躺著的那張床上。

又把地上被撕下來的黑紙又都糊上去,沒有漿糊貼的不牢就先把窗縫塞住,總之能盡量的多擋一些陽光也好。

然後又從桌上的茶壺里倒出半盞冷了的隔夜茶來。用一塊布浸濕了涼茶蓋在漣淵受傷的手背上。隔夜茶不能喝,但是消腫止痛的效果很好,用來敷在燙傷上也極為的有效。

做完這些之後方諾來到門口,卻在敲門之前又躊躇了一下。她知道門外肯定有人候著的,因為漣淵昨晚一敲門,就有人送了糯米甜粥進來。

方諾剛才和漣淵對話並沒有壓低聲音,他撕開窗紙到最後倒地,自己也不止叫了他一聲。但那門外的人始終沒有進來看過,這或許是因為漣淵另外有交代,所以不知道自己冒然去敲門,那人會不會應。

但畢竟這樣不是辦法,方諾還是決定試試。好在方諾剛在門上敲了兩下,門就拉開了一條縫。但只是一條窄縫兒而已,顯然是怕門外的光線透進屋里。

一個中年男子向里面看了看,看到是方諾的時候沒有如何的吃驚,問道︰「姑娘要什麼?」

方諾立刻說了幾味以退燒解熱的藥,然後還要一盆冷水和一塊布巾。那男子沒有猶豫,關上門轉身就走了。少傾再推門,遞上的是水盆和布巾。

方諾接過來,她知道要抓藥或許還有些時候,所以端著水盆轉身要走,那人又叫了一聲︰「姑娘,藥。」

「嗯?」方諾剛才明明見他雙手端著水盆,沒見提著藥包啊。卻見那男子從身上模出一只黑玉瓶子,從門縫送了進來。

「含服,每個時辰一丸,三個時辰之後一起服下三丸即。」那男子說的顯然是這藥的用法。

方諾連忙先把手里的水盆放下,把那只黑玉瓶子接過來。那男子也不多話,隨手關上了房門。

看看自己手里的藥瓶,又看看地上的水盆,再看看關緊的房門,方諾的眉頭跳動了兩下。很懷疑這門外的才是主子,屋里的這個其實是個小僕。否則主子真的有事,他怎麼不聞不問?

再一想,好像昨天以來照顧自己的就是漣淵,門外這位就是一擺設,偶爾遞遞東西啥的而已。

但現在也顧不上其他,方諾來到床邊,先從瓶子里倒出出一粒褐色的藥丸,塞進了漣淵的口中。

那藥丸氣味芳香,竟然隱隱帶著甜酸的味道,一時間讓方諾覺得那根本就是普通的山楂丸。但藥一入口,漣淵就輕輕的哼了一聲,喉嚨動動,似乎有了感覺,也對這藥分外的熟悉。

方諾又把水盆端過來,把沾濕的布巾敷在漣淵的額頭,給他屋里降溫。然後還要在心里默數著時辰,挨到第二個時辰再給漣淵口中塞進一枚藥丸。

等到最後的三粒藥丸放在漣淵的口中,方諾看到他那雙灰瞳慢慢睜開,啟唇對方諾露出一個笑容來。聲音仍舊暗啞︰「謝謝。」頓了一下又問道︰「沒嚇著你吧?」

「不會不會。」方諾忙擺手。其實心里真的給嚇的不輕,不過好在他醒了,伸手拿下他額頭降溫的布,又模了模,不燒了。

見方諾急著關心自己,漣淵的臉竟然不自然的紅了一下。那白的近乎透明的臉上顯出一抹紅暈,猶如被朝陽渲染的一片天際,美的空靈出塵。

接著,漣淵抬起了自己的手,被太陽光灼傷的那只。上面還覆蓋著方諾用冷茶水敷著的布塊。方諾這才想起剛記掛著給他服藥了,這里竟然忘了處理一下。

「本來不想說的,但是……」漣淵說了一半,然後慢慢的把那塊蓋在手背上的布拿下去。

方諾的眼楮突的瞪大了,因為她根本難以相信自己的眼楮,因為漣淵的手背上那處灼傷沒有了。不見焦黃的干皺的皮膚,也沒有紅腫炎,仍然白皙的一只素手,淨的不帶半點的瑕疵。

方諾的腦子有點亂,迷亂中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腦海中拼命的蹦出來,又抓不住重點。只能目瞪口呆的看著漣淵的那只完好如初的手,在腦海中拼命的搜索著記憶,以此來確定自己剛才不是在夢游中看到的景象。

「就是如此,我沒有必要瞞你。但很少有人知道這個秘密,因為會給我帶來更大的殺身之禍。」漣淵的語氣極為的淡然,輕松的就好像再說晚餐的菜有點淡似的。

方諾知道他們一天沒吃飯了,別說菜,水都不曾喝進一口呢。那麼他要告訴自己的是個什麼樣的秘密?自愈?還是……不死之身?

方諾搜羅著腦中任何能夠解釋這個現象的能,不是沒有听過有這樣的神奇人類,但那似乎和現代醫學、科學都沒法掛鉤。而最多出現的應該是未來科幻中的終結者?還是古代的神話、巫蠱、藥人?

「這樣的體質來源于我的母親,一個絕世醫女。她把自己做成了一個藥人,再把她自己送給了我父親。打我出生開始,就繼承了她神奇的體質,甚至比母親更為神奇之處在于我是天生如此,而她還需要常年不斷的補充各種的藥劑和毒蠱。」

方諾明白了,見不得陽光只是後遺癥,而他本身的神奇能力完全是個更大的奇跡。

想了一下,方諾說道︰「如果我想法子解去你身上的蠱毒和藥性,那你應該以恢復到正常的生活,但你這樣神奇的體質就……隨之消失了。」

「那樣有什麼不好嗎?難道想我之前活的二十多年一樣,只能待在昏暗的房間里,每月初一十五祭出兩碗鮮血,供他人延年益壽?」

「血!」方諾一驚,愣愣的看著漣淵。

「不思議嗎?你以為我母親把自己變成那樣是為了什麼?愛嗎?她只是愚忠,為了使那個人得到想要的長生,把她自己變成了一個蠱器,用自己身上的血來換取另外一個人的生命,周而復始,直到這個使命又轉嫁到我的身上。」

漣淵的語氣如此的平靜,甚至讓方諾感覺是在听一個古老的血祭的故事。但這個故事從說的人嘴里輕松的講出來,實際上听著都是那麼的血腥。

方諾不自覺的伸出手去,拉起漣淵的手看了看,又翻過他的手腕,想要看看是不是有什麼放血的痕跡。但觸目只是白皙一片,沒有半點的傷痕。

方諾又盯著漣淵的臉龐,那麼妖異的美麗之下,病態的美原來是因為元氣大傷。而每月兩碗的血啊,雖然不至于要人性命,原本就先天不足的他等于是在耗盡自己的生命,去成全別人的永生。

那個人怎麼能夠忍心呢。他喝漣淵的血?漣淵不也是他精血化成的嗎?

「你能治好我,就請快一點。為了這次能夠出走足夠長的時間,我一次放出了三個月的血量。如果三月不回被現了……」

漣淵沒有繼續說下去,或許他自己也覺得被現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起碼不會有性命之憂,最多就是仍然被關起來,月月放血而已。

「好。」方諾只一個簡單的字。因為實在沒有太多的語言以解釋。

答應了漣淵之後,方諾猛然想到了一個更為棘手的問題,一把抓住漣淵的衣袖問道︰「如果你失去了那樣神奇的功效,你就對那個人毫無用處了,那他還會……還會放過你嗎?」

方諾原本想要問︰那人還會不會給他一條活路?仔細想想,畢竟漣淵是他的兒子吧,總不至于惱羞成怒到一刀殺了。

「不會。但我若變成常人,就以做許多現在不能做的事情。」漣淵第一次顯出一種剛性和狠絕。

在他那張美到不似真實的臉上,那種狠勁兒顯得有些突兀。

方諾曾經在腦海中有過另外的一幅畫面,就是美到如此的漣淵換上一襲或藍、或紫色的衣袍,總之摒除了黑色,他會變的更為生動起來。然後以站在陽光下,露齒、勾唇,祭出一抹最燦爛的笑容,那樣的他比之天人不輸一分,卻多了些許凡人的暖意,多好。

偏偏在方諾唯美的腦海畫卷里,多了漣淵這樣憤憤又狠絕的表情,仿佛一念之間,天使已變身為死神,那襲黑衣真是在他的身上再合適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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