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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武受傷的消息並未如想象中的那般在熙州引起軒然大波。實際上目前知道這一消息的,也不過楊簡、天不怕、花恨柳、佘慶、袁繼北、朱景圭幾人。

待花恨柳與佘慶趕到前院見到楊武時,其他人均已到齊。楊簡本來對花恨柳並不如何歡迎,無奈當下因為楊武受傷的事情已經倍感壓力,實在沒興趣對花恨柳挑三揀四了。

花恨柳從進入房間開始,就感覺氣氛不對,待走到楊武榻前,越過正在號脈的天不怕,他幾乎忍不住要驚呼起來︰此時的楊武閉緊了雙眼半躺在床上,額頭上、鼻尖上涔涔的汗珠密密麻麻像是剛從水中洗了臉一般,他的嘴唇蒼白,呼吸斷續,偶爾微睜的雙眼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好幾次都試圖抬起手指向什麼,反復掙扎後都不得不放棄。

這還是那個含光藏銳的楊武麼?莫說神態沒了原來的精神,即使是身材,花恨柳也覺得此時躺在床榻上的楊武與自信而立的楊武比起來,用「佝僂」來形容也不為過。

「唉……」天不怕從床沿上站起,輕嘆一口氣,率先走了出去。

听他這一聲嘆,其余幾人也先後跟了出去,佘慶本也想出去,但一想城主身邊總需要個照應的人,自己又是眾人中身份最低的一個,便主動留在屋里照看楊武了。

「天不怕,你嘆氣是什麼意思?」甫一出來,楊簡就怒不可遏地沖天不怕奔去,好像他的這聲嘆息,就宣布了某個噩耗一般。

「楊簡!」袁繼北如今算是眾人中最有權威之人,見這個關頭楊簡仍然在耍脾氣,不禁冷聲喝道。

令花恨柳沒有想到的是,平常看起來如女強人一副火爆脾氣的楊簡,听到這聲冷喝,竟只是微微一愣,而後垂下頭默默不語——她並沒有發怒。

「天不怕……先生!求你一定要救救我父親,只要能就好他,我以後絕對不再欺負你了,我發誓!」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楊簡抬起頭一字一頓地說給天不怕。

見天不怕不應,她又道︰「我也保證只要他不來招惹我,我從此以後再也不會找他麻煩。」

「他」,自然就是指花恨柳了。

不過這話落在花恨柳耳中,他卻並沒有絲毫謝天謝地的感激之意︰什麼叫做「他不來招惹我」啊?我幾時招惹過你了?

「你還想怎樣?」見天不怕還是不應,楊簡惱怒地問道。問完這話,她似乎忽然明白了天不怕為何不答應,驚道︰「不行!我絕對不會讓你們將我如東西一般送來送去!如果我不願意,你們誰說的話都不行!」

這句話什麼意思啊?花恨柳心中猜想了半天,心想一個女人如此看重的一件事,以楊簡的性格來說又如此敏感的,除了婚事大概就沒有其他事了吧……

不過花恨柳轉念就想到︰趁人之危提條件似乎並不是天不怕的風格啊,難道這世上還有什麼事能讓這個心思簡單的孩子放下節操?

「我現在要你們一句實話,你們三個千萬不要瞞我……」這在楊簡就要逐漸變得焦躁起來時,一直沉默的天不怕出口道。

三人?花恨柳心中默默掃過諸人︰楊簡,朱景圭、袁繼北、自己……明明是四個人好不好?

「你們三人中,有誰的武修境界和楊武在同一線或者說已經能超過楊武了?」

原來如此,花恨柳心中恍然︰這是說他們三個會劍術的啊,自己肯定就不在這其中了——不過都這個時候了,向這三人打听這事是什麼用意啊?花恨柳想著,心中忽然一驚︰莫非楊武真的不行了?天不怕此舉是為了選出下一位城主麼?

不只花恨柳這樣想,其余三人听到天不怕這番話後心中也是「咯 」一聲響,尤其是看到天不怕凝重的眼神更是對這猜測篤定了幾分。

「我雖然早楊師弟幾年入門,但楊師弟是天縱奇才,我不如他。」袁繼北並未多想,直言道。

「我也不如師弟……」朱景圭承認道。

「我所學都是父親教的,學都還沒學全,更不要談趕得上了——父親到底怎麼樣了,你倒是直接說啊!」說到最後,楊簡幾乎是要哀求天不怕了。

「哦……這樣就難辦了。」天不怕皺眉,低聲道︰「眼下沒有境界上比楊武高的,那他身上的幾處被封的穴道便沒有辦法解開了……」

「先生……是什麼意思?」听到前半句話時,眾人心中具是一驚,心想果然是這樣!然而听完天不怕後半句話,這意思好像又變了……朱景圭心中也想不明白,開口問道。

「誰告訴你們楊武沒救了?」天不怕翻白眼道,「一直是你們自己在亂想什麼才是——我嘆氣,只是因為找不到破解楊武身上封穴的方法罷了!」

「這麼說,父親是沒有事了?」楊簡絲毫沒有被耍以後的惱怒,此時知道自己父親只是被封住穴道,心中不由一松。

「也不能說沒事……」仿佛是故意調侃楊簡似的,天不怕始終不按楊簡所期望的那樣回答。

「這……」此時連不苟言笑的袁繼北都被弄糊涂了,躬身向天不怕拜到︰「還請先生直言。」

「總的來說,楊武現在身上的公孫、內關、臨泣、外關、申脈、後溪、列缺、照海八穴被人用強力封住了……」

「人身體上可有上千個大**道呢,單只正穴就有三百六十五處……才八個穴被封住怎麼了?」花恨柳自己本就不是按正常路子得來的一身內力,對穴道也不了解,听他這樣講,除了楊簡一臉的鄙夷外,其他幾人反應並不大。

「花師弟有誰不知。」朱景圭適時解釋道︰「習武之人修煉內力的方法無非就是開拓經脈,將一個個經脈上的穴道盤活,通過大小周天的一圈圈運轉來獲取內力——形象著比喻一下,這經脈便是路,穴道就像是路上的關卡了,只有關卡通了,人和貨物才能流轉,如果關卡不通,短期內只是會造成囤積滯銷,長期下去怕是連販賣活物的人都沒有了。」

「方才提到的這些穴位,是任脈、督脈、沖脈、帶脈、陰蹺脈、陽蹺脈、陰維脈、陽維脈這所謂的‘奇經八脈’上的穴位,這封穴之人不但功法了得,對這‘天人三式’的行功方式恐怕也不陌生啊!」

這才是天不怕擔心的地方,天人三式乃是四愁齋的幾大絕學之一,難道還會有別人會用不成?

「難道是吳回?」楊簡再一旁猜測到。

「不會是他!」天不怕還沒應答,袁繼北就斬釘截鐵地出言否定了。

「吳回的境界沒有你父親高,恐怕連你的境界也不如。」天不怕也點頭肯定道。

「那還會是……」幾人心中不由得打起了一個大大的問號。若在此事之前听說誰要和楊武較量,即使是沉穩如袁繼北,恐怕在心中也會反復確認那人是不是想不開故意尋死來了……怎麼還能有人在楊武之上呢?

「先生、小姐,城主醒了!」

正當幾人猜疑不定時,一直守在屋內的佘慶突然跑出,一臉激動地喊幾人進屋。

「父親!」楊簡一听,更是一個閃身直接就留下一道殘影入屋而去。

「現在感覺如何?」一進門,天不怕先問正輕聲安慰楊簡的楊武。

「全身上下使不上力氣。」楊武也不怕在場之人對他有何二心,直言道。

見幾人都進得屋來,楊武拍拍楊簡的頭,示意她先听自己說話,楊簡輕點頭站在一側,顯得相當乖巧。

「吳回是被人救走的。」楊武說出第一句話,天不怕幾人都沒什麼反應,但袁繼北、朱景圭二人卻是臉色劇變,齊向楊武道︰「城主,此事我們萬萬……」

「兩位師兄不必緊張,我自然知道你二人不知道。」看到他二人不解的模樣,楊武冷笑道︰「別說師兄、我、先生,咱們都不知道,怕是連吳回自己也不知道是誰來救了他!」

這是什麼意思?有人還不求回報專做好事麼?

「我追到城外一百多里,始終未見那人與吳回說過一句話,而看吳回的樣子,反而還很抗拒……」

「師弟追的不知是哪個方向?」袁繼北見此事並未被追究,心中稍安,立即提出這一關鍵問題。

之所以說關鍵,是因為知道了來人離開的方向,也基本上可以初步判定是屬于哪一方勢力所為。

「似乎是往懷州定軍城方向。」楊武想了想道,「那人似乎是故意在等我一樣,本來以他的境界,要甩開我應該並不難,卻不知為何一路上等等停停,直到要進入懷州界了才肯與我動手。」

「不管是故意陷害宋季胥還是確實是宋季胥之人故布疑陣,我們都有必要好好查一查才是。」楊簡這時也在一旁出主意道。

「查自然是要查的,但是在沒有模清對方底細之前,還是不要輕舉妄動了,免得出現不必要的傷亡。」依楊武本意,他肯定會派人再去試探一下均州的虛實,不過眼下經過這件事,他原本的想法有些改變,而心中一直在遲疑不定的某些事,也開始經此變得信心堅定了。

「你可看清那人什麼模樣?」天不怕沉默半晌,問道。

「沒有。」楊武說出這話並沒有什麼難堪之處,他本身坦蕩,自己不如人的地方根本不屑于去為了自己的臉面而粉飾——更令眾人吃驚的反而是他的下一句話︰「僅僅一招,我便完全受制于他。」

一招?花恨柳還記得佘慶婚事當夜遭遇刺殺一事,當時楊武也是僅用一招就將三人打得一死一殘一傷,能以一招制服楊武的人,究竟要高到何等境界?像皇甫戾那樣麼?

「簡兒,你去跟族里傳個信兒,三天之後務必都來熙州城。」說完受傷的事情,楊武忽然吩咐道。

「您……您是想?」楊簡听到這話,聲音忽然變得激動。

「不錯,有些事情也該下決心解決了!」楊武深吸一口氣,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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