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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夜 冥幣劫【馬路上的冥幣】

這個故事就從我過馬路說起吧。

那天正好是立秋,天氣還是很熱,並沒有轉涼的意思,不過下了小雨,我從報社騎著我的捷安特自行車回家,我的家是一個窮人小區,雖然我們那兒經濟還算好,我旁邊還有一個叫盛錦園的小區,是高檔小區,但是我進去都沒進去過。走到北馬路的時候我在馬路中間我看到了一個黑色的錢包,我看旁邊並沒有車,所以趕緊騎過去,彎下腰去撿,我撿起來打開一看,趕緊扔了,一下子騎車子飛奔過馬路,回頭的時候正好看見一輛大車從馬路上呼嘯而過的聲音,就在我剛才停住的位置上。

我沒敢停留,趕緊飛奔回了家,等到回到家里關上房門,冷汗還在不住的往下流,因為我看到的那個錢包里裝的居然是冥幣,紅色的和人民幣幾乎沒什麼分別,只不過毛爺爺變成了閻王,中國人民銀行變成了中國天地銀行,連面值都居然都是一張一百的。

其實我也不是貪心,但是一來馬路上出現一個錢包誰都會撿的,二是我真的沒錢,有錢的話我就不用住在這兒了,畢竟我是實習記者,工資什麼的都不上標準,存車子的錢都快交不起了。正好第二天我休息,車庫大媽就催我交停車錢,我跟車庫大媽說一年一百也挺多,能不能下個月再交錢,我本來就是隨口一說,沒想到她樂了樂,居然說行,而且還幫我墊上了,要知道她本身也是十分困難的。車庫大媽不是管車庫的,她只是幫著管車庫的人收錢看車子的,而自己住在一個鐵皮車庫改的房子里,我沒忍心讓她墊,還是把錢交了,那天我沒什麼事,大媽還請我去她家里坐,說我和他兒子像,個子都不高,我居然去了。

到了大媽家里,我終于知道了什麼叫家庭困難,她的家里用的是電燈泡,由于是鐵皮車庫,所以一整天都見不到陽光,灶台和屋子都是一起的,一邊是灶台一邊就是床,沒有衛生間,她去上廁所可能只能去車庫旁邊小賣部家里,我猜的。她說她是和兒子住在一起的,但是兒子出門打工了,所以只剩下了她一個人在家,不過他說她也馬上就不住這地方了。

我問她為什麼,她說本來不告訴別人比較好,但是覺得我實惠,就跟我說了。原來她的兒子在工地打工,三年來攢了八萬多塊錢,明年再干一年就可以去買一個單間母子倆住了,我很為她高興,還恭喜她了好一陣,她還給我看她兒子的照片。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我怎麼也沒成想,她的兒子我居然認識,認識的方式還很特別,我認識他,他不認識我。

我雖然是實習記者,但是我們家報紙重視時效性,所以新人總要被派去現場鍛煉,上周我和一個師兄就一起去報道過新聞,那個新聞讓我做了將近一周的噩夢,因為我是第一次見到死人。

那是一個工地上的跳樓事件,一個工人從還沒有竣工的高樓腳手架上跳了下來,跳樓的具體原因還不知道,據傳言是老板拖欠工資,但是經過查證,他跳樓的這件事發生在老板把好幾年的工資一起結給他之後,所以他跳樓的原因也就不明不白了。這件事我不是很關注,我受不了的是看到那個死去的工人,警察來的時候他的尸體正在被抬走,他的臉居然沒有摔爛,但是半邊臉塌了下去,脖子窩著,腦漿就留在地上,眼楮還睜著,我看了一眼,就吐了出來。

但是即使我看了一眼,我也知道那就是車庫大媽的兒子,因為那一眼的印象實在太深了,那樣的一張臉,我不會再看到第二張了。

看著大媽開心的語氣,我就知道她並不知道自己兒子已經死了的事實,我也沒敢告訴她,畢竟她歲數也不小了,我怕她受不了這種刺激,我坐了一會就走了,走了的時候還看見她笑嘻嘻的送我回去,我看著她的笑,心里很不是滋味。

第三天我就去上班了,早上師兄跑到我身邊,跟我說工人跳樓的事情,原來那個工人跳樓的原因不是他的老板不發給他工資,而是工資發跟沒有發的效果是一樣的,因為那些錢都是假幣,打眼一看根本看不出來,但是根本過不了驗鈔機。工人當然不服,就去找老板理論,老板說他給的明明是真錢,假錢肯定是他自己掉包了,工人一沒有錢,二沒有關系,文化水平還不高,不懂得用媒體和法律維權,心里一上火,居然就從樓上跳了下去,那八萬塊假幣也不知道哪兒去了。

我剛听完,腦袋里就出現了車庫大媽的形象,她可真可憐,還等著兒子給他買新房子呢,可是兒子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當時我心里有一個念頭,要是我能執行法律,一定要殺了這個老板。

師兄講完,看我想的認真,就樂了,他問我是不是想殺了那個老板,我點點頭,當然了,是人都會想殺了他。

他又接著說,這個世界上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根本用不著人動手。他說的莫名其妙,我當然要追問下去,追問下去才知道原來那個老板已經死了,就在前天的下午。死因是出車禍。我覺得很好奇,畢竟這也太巧合了,所以繼續听,原來那天下午他的車壞了,居然心血來潮不知道問誰借了一個捷安特自行車騎回家,騎到北馬路的時候不知怎地就出了車禍,被一個吉普車撞飛了,死的時候手上握著一個黑色的錢包,里面是空的。

他家就住在盛錦園。

我听得忽然起了一身冷汗。難道,冥幣是那個工人的鬼魂弄的?難道,那天我差一點就做了那個老板的替死鬼?

可能那天他本來要找的是那個老板,但是我也一樣騎了一個捷安特自行車,所以他認錯人了,就在我撿起錢包的時候,他知道自己認錯人了,所以冥幣顯了原形,讓我逃過了一劫,之後那個老板過馬路的時候以為撿到的是人民幣,所以他死了。

知道了這些之後我突然覺得自己有照顧車庫大媽的義務,所以下班之後我又去找她,她說就在昨天我走了之後,晚上的時候她的兒子回來了,他說一年之後就接她去住大房子,還給她帶來了一個小黑箱子,黑箱子里面裝了八萬塊錢,兒子說先攢著,不許動,所以她就都放在床底下了。我知道她的兒子早就死了,說不定是她做夢,但是我卻又真真切切的看到了那個黑箱子躺在床底下,我想可能是兒子死了之後放心不下媽媽,所以才回來探望送錢的吧。

後來我一直幫忙照顧她,也總和她說她的兒子可能最近很忙,等過一陣馬上就會來接她去大房子的。有一天我趁著她不注意,把箱子偷偷打開,卻發現里面居然全部都是冥幣,總共有七沓半,一沓一百張左右,我覺得應該有八沓才對,我想,少了那半沓應該在死了的工地老板手上,而它們差一點就到了我的手上。

一年之後,我的實習結束了,我成為了正式的記者,大媽有一天突發心髒病去世了,她並沒有心髒病,我也從來沒有听她說過自己心髒不好,反正她就那麼去了,死的那天是中午,陽光很暖,我到了下班才發現她的尸體,那時候她都死透了,嘴角還掛著微笑。

我幫著把她火化了,她走了之後,我把那個黑箱子又拿了出來,里面的冥幣都消失了。

此篇已經發表在《新聊齋》雜志2013年4期,署名和我在這個網站用的筆名不一樣,而且這個才是原版,那個是為了迎合雜志風格我故意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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