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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清平樂 第一百九十五章 武官

百歲「撲通」一聲,倒在地上,生死不知。張富安哪里見過這個陣勢?渾身篩糠似的,哆嗦個嘴,哭不出來。

張提督與閻總兵、汪總兵都是軍旅出身,雖然不能說身經百戰,但是對于流血死人也都是常見的。閻總兵半蹲下開,模了模張百歲的脖子,還有脈搏跳動,估計只是暈過去。

初瑜被剛剛那淒厲的聲音嚇了一跳,略帶不安地拉住曹的袖子。

張提督與閻總兵想去看看到底發生什麼事,但是這邊郡主與額駙還在,正頗感為難,又是一聲喊叫︰「啊!」他們也顧忌不上那許多,略一抱腕便順著聲音跑過去。

曹想要過去瞧瞧,但是顧及到身邊初瑜在,便回頭想要吩咐曹頌送初瑜先過去,這一看卻哪里還有曹頌的影子?

汪總兵雖是留在了曹這邊,卻搓著手,也伸著腦袋巴巴地往大家離開的方向瞅。

曹只覺得手心一暖,初瑜已經悄悄地拉住他的手,低聲道︰「額駙,咱們也快去瞧瞧!」

曹本不想應,但是見初瑜滿是憂心的模樣,便點了點頭。

驛站,廚房。

地上狼藉一片,米面散了一地,案板上還有切了一半的豆腐、青菜。一個穿著孝服婦人被壓在灶台前,衣衫都被扯開,露出雪白的胸脯,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騎在她身上,滿臉通紅,眯著雙眼,喘著粗氣,身子聳動。正在做那不可言傳之事。

那婦人臉上一個清晰的巴掌印,神情木木的,眼神很是空洞,看不出半點活氣。而牆角,團縮著一個同樣著素白孝服的小姑娘,八、九歲的模樣,只知瑟瑟發抖,滿臉地淚痕,滿眼的恐慌。

張提督與閻總兵、曹頌幾個到時,入目的就是這個情景。雖然听到喊叫聲時。大家已經想到大概是非奸即盜,但是親眼目睹時,還是惱怒不已。張提督與閻總兵稍慢一步,曹頌已經上前揪著後脖頸子,將那漢子拽起來。

那漢子身材高壯,渾身酒氣,不知灌了多少壇子酒,手上卻仍是不含糊,雖在得趣時冷不防被拽起,但立時就反應過來。一手去推曹頌,一手抽出腰間的配刀。嘴里不干不淨的罵道︰「媽的,老子三年沒進京,這世道還變了不成?小崽子,敢管老子的閑事,瞧老子廢了你?」

曹頌撒了手,也抽了刀出來,雖然恨不得立時就將這人給剁吧了,但是一眼掃到那被凌辱的婦人,見她似乎乜傻了一樣,也不知道收拾衣裳。就那般躺著,袒胸露乳,也光溜溜的,那光景實在難堪。曹頌便一把扯下自己的披風。抖開甩過去蓋在那婦人身上。

那漢子被壞了好事惱休成怒,揮著刀就向曹頌砍過來。一旁地閻總兵搶步上來,他也是好功夫。空手奪了那漢子的刀,又推得那人一個趔斜推開幾步,厲聲喝問道︰「你是什麼人,如此膽大妄為,竟敢奸婬婦女?」

「猴崽子你……」那漢子話說到一半,醉眼忽然看清閻總兵身上的官服,立時收聲,腦子里驚醒一半,忙兩下提好了褲子,歸攏了衣裳,抱腕訕笑道︰「誤會,誤會,是這小娘們貪財,故意勾引兄弟!」

閻總兵冷哼一聲︰「是嗎?既然不是良家,那這婦人為何還高呼救命?」

那漢子忙陪笑道︰「這個……是***這娘們忒貪財。兄弟講好了三兩銀錢,臨入門了,死娘們居然還要再番一倍,很是不識抬舉!……」

說話間,曹與初瑜也到了,曹見里面情況不堪,立時擋在初瑜前面,要喊曹頌過來送初瑜回去。

那漢子已是瞧見了初瑜,眼楮一亮,雖瞧著對方衣著富貴,不敢太過放肆,但目光仍膩呼呼的粘到初瑜身上,表情說不出的惡心。曹惱了,瞪了他一眼,張口喊曹頌過來。

曹頌那邊已經察覺出地上那婦人不對來,這來了這些人也不見那婦人動上一動、或者緊緊衣裳什麼的,而且目光渙散。听到曹喊他,他忙指了指那婦人,向曹道︰「哥,她,她好像是死了!」

魏黑正跟在曹身後,聞言上前去查看,然後像曹點了點頭。

那漢子只是借著酒力,一時急色,眼下被這些穿著官服的人撞見,心下已經有些慌了,勉強擠出幾分笑來,道︰「誰曉得這娘們這不禁操?這可怨不得兄弟!」

眾人听他這般說,更是惱火,誰會信他的鬼話?!張提督剛想開口叫人將他拿下,想想又不對,在場可不是自己官職最高,這郡主自不必說,郡主額駙相當于武一品,比他還高一級。因此,便看向曹。

曹冷著臉叫曹頌過來護送初瑜回去,見初瑜一臉憂慮,低聲安撫了她兩句,目送她離去。然後轉回頭來,瞧了一眼牆角邊那個嚇壞了的、猶在瑟瑟發抖地小姑娘,更是恨這漢子可惡,竟讓一個這麼小的女孩親眼目睹這樣地場面!

那小姑娘始終盯著地上那婦人的尸體,嘴巴一開一合,好像在念叨什麼。

曹走了過去,小姑娘像是很怕人,立即驚慌的使勁地往牆角靠去。曹便在離她幾步遠外停下,盡量放緩語氣,對那小姑娘和氣的道︰「別怕,這個人,是不是在說謊?」

那小姑娘淚珠兒滾滾而下,嗚咽著也哭不出聲,也說不出話,只是駭極了哆嗦不停。

曹看似隨意地道︰「那婦人真是可憐,死了還要背負污名!」

後面那漢子開始只是看著閻總兵與張提督都穿著官服,心中有忌憚,眼下听到曹個穿平服的毛頭小子這樣講,不由大怒,剛想放聲大罵,就听那牆角的小姑娘嘴里含混的吐出一句話。

第一遍大家沒听清楚。第二遍卻是真真切切,那小姑娘反復重復道︰「二娘……二娘沒要銀子……沒要銀子……」

眾人望向那漢子的眼神都冷

滿是不齒。

那漢子臉色變了幾變,最終訕笑兩聲,倒不像方才那般拘謹,反而挺了挺身板道︰「這小毛丫頭信口誣陷于兄弟!幾位大人可別當真了?我姐夫是平陽副將,這進京也是要封賞地,同幾位可都是同僚。嘿嘿,也不瞞幾位大人,我姐夫可不是尋常人。八爺向來器重他,與其他爺也都是攀得上的。今兒也算是緣分,得遇幾位大人,這若是今後幾位有什麼需要幫忙地,盡管開口就是!」

不管他這話有沒有吹牛的成分,但因提到「八爺」,倒實在讓張提督他們都有些幾分顧忌。他們方打京城出來,自然知道這太子倒台已經是早晚之事,到時候諸位阿哥中若是立「賢」,那「八爺」就是皇儲。因個山野婦人。得罪未來的皇帝,這事實在劃不來。

那小姑娘似是緩過今兒來了。不再反復重復那句二娘的話,也沒了先前那種恐懼,見幾個人說話不再理她,她便顫抖著,偷偷爬到那婦人地尸首旁邊,嚶嚶的哭起來。

曹望向那漢子,冷冷道︰「你姐夫是副將也好,受八阿哥器重也罷,與你有何相干?大清律上,哪一條寫著副將的小舅子可以殺人不用償命?便是副將犯法。亦是要按律處置。」

那漢子原本鎮住張提督幾個,心里還有些個得意,一听到曹說地話,梗著脖子瞪著眼楮就要開口大罵︰「烏……」剛說一個字來。便被魏黑一個大耳刮子甩過去,咬了舌頭說不出話來。

「打得好!」這時就听門口有人拍手贊好,進來地是個四十多歲的男子。板了一張臉,淡淡地掃了那漢子一眼。

那漢子雙腿一軟,不自覺地跪下︰「姐……姐夫……我再不敢了,就饒了我這遭吧!」

那中年男人看著那漢子︰「真是稀奇,我怎麼不曉得,自己什麼時候被什麼八爺看重?又同其他什麼爺的也攀得上?」

跪著那漢子看來也是他姐夫怕得緊,伸手就給自己兩個大耳刮子,一邊扇,一邊道︰「看我這臭嘴瞎咧咧,姐夫您還不知道我嗎?平日最是能扯牛皮的,哪句能當真?」

那中年男子不理會這個小舅子,看了看地上那婦人的尸首,又看了看旁邊哭著的小姑娘,道︰「這位公子說得對,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明早送你去武清縣衙!」

「姐夫,姐夫,我姐就我這一個兄弟,看在沒了的姐姐份上,您就再饒我一遭吧!我再也不敢了!」那漢子全然再沒有先前的無賴模樣,忽然就像個孩子似的嚎啕大哭起來。

那中年男人見他這般出丑,不禁氣得渾身發抖,伸手點指那漢子,想要再罵兩句,終是覺得沒意思,重重嘆了口氣,轉身抱拳像張提督幾個道︰「標下浙江平陽副將左世永見過三位大人,家教不嚴,擾了幾位大人,甚是羞愧。標下不敢徇私,明日定將這畜生送縣衙法辦,還請幾位大人做個見證!」

張提督見左世永雖然有些桀驁不馴,但是滿臉正氣,不似奸邪之人,心中不由生出幾分同情之心來。這驛站之中,進京的官員不少,若是此事傳到哪個御史耳中,就算左世永不偏袒這個小舅子,起碼一個「治家不嚴」之罪是跑不了,最後別說升職,就是這副將品級也未必保得住。

汪總兵見左世永只認官服,怕曹冷在一邊尷尬,便道︰「左大人,這位是江南曹織造地長公子、郡主額駙曹爺。」

听到「曹織造」時,左世永臉上顯出異色,隨後略帶生硬地給曹見禮。

曹雖然沒心情應付他,但仍是全了禮數,而後方問那個小姑娘︰「你還有其他家人嗎?」

小姑娘哭得說不出話來,門外又傳來腳步聲。張富安與張百歲叔佷引著幾個人過來,是兩個半大少年扶著個枯瘦男人,正是先曹他們而到的原慶陽府知府陳弘道與他地兩個兒子。

看到地上那婦人的慘狀,陳弘道險些昏厥過去。那兩個少年一個攙扶父親,另外一個過去抱起那小姑娘。

「這話怎麼說,這話怎麼說,怎麼老天不長眼,這好人沒好報啊!」張富安看著這陳家人的慘狀,心中亦是憤憤難平,不禁低聲嘮叨了兩句。

左世永知道是苦主到了,亦是滿臉羞愧,忙上前兩步拱手道︰「實在對不住,左某在這里給幾位賠罪了!」

陳弘道閉上雙眼,牙齒打戰,說不出話來,而那年長少年握緊了拳頭,恨不得一下子打翻眼前人,恨恨道︰「人都沒了,一句‘對不住’就可抵了?」

左世永不以為忤,又道︰「這撫恤銀錢,左某立時叫人準備,稍後就送上!」

「呸!誰稀罕你的髒銀?人命是拿銀子來換的?」那少年滿臉憤怨地望了望屋里各人,對張提督等人格外瞪了兩眼,罵道︰「官官相護,沒個好東西!」

曹見著這家人除了那病弱男子外,都是穿了孝服的,剛經歷喪親痛,又經歷這些,怨不得他們這般憤懣,當下默然垂了眼瞼。

張提督幾人也瞧見孝服,雖不滿那少年言語沖撞,但一來見他重孝;再來這婦人的事著實讓人氣憤;三來,畢竟曹在這里品位最高,額駙沒說話,誰又敢出聲?因此幾人都保持緘默,眼楮瞟著曹。

那少年罵完,便對陳弘道說︰「父親,咱們先回去!」

陳弘道穩了穩情緒,搖搖頭︰「為父不走,為父不相信這世上沒了公道!」說到這里,神情帶出幾分剛毅來,對左世永道︰「在下州陳弘道,請問這位大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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